咱俩那个派出所见

　　得益于现代科学技术的帮忙，老吴以及几个警察查了小区的监控录像，很轻松地就把小偷逮回来了。
　　据说是个收破烂的小青年，收破烂是个幌子，他在这小区晃了一个多月，才找到时机下手。
　　还一下手就是严慈家，估计是看到唯一的男性搬出去住了，就动手了。

　　周明看到老吴他们把案子破了，立马主动请缨要去联络报案人。
　　“小周啊，你好好说话啊！”
　　“知道知道——”
　　周明给严慈打了个电话，就说自己要过去，就拿起外套往外跑。
　　“现在的年轻人……”老吴向外望望，周明一溜烟就跑过了转角了。

　　严慈打开门，侧身让气喘吁吁的周明进来。
　　“抓到人了？”
　　周明站在门口小口喘着气，点了点头。
　　“坐下说吧。”
　　周明看着眉眼间和严言有些相似的严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手上还拿着忘记穿上的外套。
　　……
　　周明简单地把小偷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坐在那儿摆出一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
　　严慈看了眼周明，去厨房泡了杯茶出来。
　　“看你是还有事情要和我说？”把严言用过的茶杯递给周明，“有事就快说吧，待会儿我还要做饭。”
　　“严言来吃饭么？”
　　“不来啊，怎么了？”
　　“我……”
　　周明挠了挠脑袋，绞尽脑汁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说自己挺想念他的？想继续做朋友？还是想质问他那天晚上所谓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明自己也不知道。
　　一个多月来他就没安生过，虽然严言不在他眼前晃悠了，但是他上班也好，在家里过周末也好，吃饭也好，喝水也好，浇花也好，去超市也好，严言那瘦不拉几的身影老是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越没有对方的消息，越想知道对方的近况。
　　所以他脑子一热，就跑这里来了。

　　但是这些事情怎么和人家姐姐说？
　　被人家误会了也不好。

　　“没事，我就问问。”周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问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向严慈欠了欠身，又变成了那个仪表堂堂英俊潇洒的周明。
　　“我还是先走了。”
　　“其实你是想找严言吧？”
　　严慈看周明准备穿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周明的动作明显一顿。
　　“我知道我弟喜欢你。”
　　“啪——”周明手里的外套滑到了地上，他慌慌张张地把衣服捡起来，鞋也顾不得穿好，右脚就穿着袜子直接踩在地板上，顶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转过身来。
　　严慈走近他，不露痕迹地笑了笑。
　　“你不喜欢我弟吗？”
　　“我……”
　　“我弟哪儿不好？”
　　“他……”
　　好像是没什么大恶的地方。当然也没有什么大善之处。
　　比自己矮几公分的个子，比自己单薄多了的身板，走路特别慢，骑自行车倒是很快，喜欢在超市里头散步，买个东西要犹豫个半天，做一些违反法律条文的傻事，写信息表的时候磨蹭得要死……
　　周明用那几十秒钟把认识严言的几个月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发现自己的记忆在这段时间竟然出奇得好，不管是第一次见到严言时他那偷偷摸摸的笑容，还是最后一次见面路灯下他被雨水淋湿的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仔仔细细，每一个表情，每一句话，都像是念了上千遍的课文，背诵都成了习惯。

　　“那个……”
　　周明站在门口，低头想了很久。
　　“可以请你把严言的地址给我吗？”
　　“……”
　　“我想，我有事和他说，所以……”
　　严慈丢过来一张便签，上面写着严言的新地址。
　　“那个……他的手机号码也换了吧？”
　　周明接过便签，折了折塞入裤子口袋里，突然想到严言的手机号码一直打不通，自己没法联系他。
　　“是换了，不过地址都给你了，电话不用给了吧？”
　　严慈撂下这句，就转身往厨房走，大有“您请便出门右转不送”的架势。
　　周明即使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再站人家门口了，他慌慌忙忙地捡起外套，穿上鞋，对屋里喊了声“那我走了——谢谢”，便开门离开。

　　周明花了一整个晚上，整理从认识严言开始到今天，关于“严言”这两字的心情。
　　越理越乱。
　　本来吧两个人没啥关系，他三天两头（其实频率没那么高）被逮到派出所，这一来二去就熟了，后来看他老一个人在超市公园瞎晃悠，就权当额外服务陪他说说话解解心结，然后就顺理成章成为“哥们儿”了呗。
　　哥们儿。
　　周明第二十六次一百八十度翻身，开始揣摩起“哥们儿”这词的意味。
　　越想越烦。
　　这算“哥们儿”吧？见着他想笑，想摆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吓唬吓唬他。见不着他就脑子里编排各种突发情况，偶遇的情节从来没发生觉得心烦气闷，不过要真见到了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坐他面前吧盯他那脑袋就可以盯很久，走他身边吧一直思考怎么走才能配合他的步速，早上吧看他一手拿着小半个包子一手扶着车把手飞快地骑过派出所门口担心他一不留神撞哪儿，傍晚吧天都暗了思忖着他一定又被叫住留下来加班了。

　　绝对绝对绝对不是“哥们儿”。

　　周明恍然大悟，叹口气，翻了个身，在床上趴了一会儿，伸手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了过来，设了个闹钟。

　　严言这天依然八点准时起床，拉开窗帘，外头一片晴朗。
　　好天气。
　　今天好不容易得到空闲。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杂志副刊的审核工作，大量的稿件阅读让他在冒着粉红色泡泡的少女情怀中心理严重扭曲，看到雌性生物就犯怵，尤其是楼下便利店那个一见到他就大声打招呼的“阳光少女”，让他每天回家都心惊胆颤的。
　　决计不出门，长毛了也不出门今天！
　　严言一大早起来把衣服塞到洗衣机里，盘算着接下去整理下书柜，把之前从严慈那儿搬过来的被褥晒晒，中午晚上叫个外卖什么的。
　　终于可以一夜回到“宅男”生活了。

　　“叮咚——叮咚——”
　　严言刚从冰箱里取出牛奶，门铃就响了。
　　才八点半呢。
　　“那么早，谁啊？”
　　他抬头看看房东挂在客厅里的钟，放下牛奶盒去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后悔自己没谨遵家母“开门前要从猫眼里看来访者是谁”的教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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