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清影

　　溪水清凉，紫蝶心中的那团火慢慢弱了下去，头脑也清明起来。她抬头四看，这里赫然就是上次卓凡带自己来的锦溪，也就是在这里她碰到了这个命中的魔星裴煜。见溪中的自己面青鼻红，衣衫不整，她一声长叹，转身向岸上走来。

　　路上有早起的农夫，见一个少女大清早地在溪水里泡着，不由纷纷驻足。紫蝶见他们都像瞧西洋镜一样盯着自己，脸上飞红起来，忙扬起脸强笑道：“东西掉到溪里了，只能下来捡。”

　　离她最近的一个中年男子道：“吓了我们一跳，还以为姑娘有什么事想不开呢！”

　　紫蝶绯红着脸，摇了摇头。那群农夫见她上了岸，也各自拿着农具散了开去。

　　紫蝶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学校是去不成了，只能回绛云轩。反正自己在方府也是透明人一个，除了周妈，没有谁会想得到她。到得房中，只觉头痛欲裂，她衣服也不脱，便往床上一躺，

　　中午周妈过来，见她懒懒地躺在床上，抱怨道：“小姐，如今真是大了。在同学家留宿，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整日夜地担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再操几年心啊！”

　　紫蝶见她唠叨，也不厌烦，知她是真心爱惜自己，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笑道：“都是叫事情绊住了，不然也就回来住了。”

　　周妈见她说话有气无力，一张小脸异样的红，连忙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触手只觉滚烫，惊道：“怎么这般烫？”

　　紫蝶强撑着坐起来，靠在床沿上，笑道：“没事，着了点凉，休息几天就好了。”

　　周妈忙去茶壶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让紫蝶就着她的手喝下，又将两条毛巾浸在水里，轮换着给紫蝶敷在额上。

　　“小姐，要不我去跟太太说一声，请个大夫来瞧瞧？”周妈坐在紫蝶身边，见她清瘦的瓜子脸烧得通红，心中酸痛。

　　“不用，只是受了点寒气。不要劳师动众，平白的讨人嫌，睡一觉就好了。”见紫蝶的拗劲又上来了，周妈也不敢再多劝。

　　紫蝶昏昏沉沉，阖上眼睛，直欲睡觉。

　　周妈急道：“这样怎么成？你吃了饭再睡，不然哪还有体力恢复？”

　　紫蝶强睁开眼睛，“我只想喝点清淡的粥，别的一概不想吃。”

　　周妈忙道：“好，好，我现在就去厨房求张嫂做一碗粳米粥。来，你先躺好”，周妈服侍紫蝶躺下，又在她额上新敷了一条毛巾，方才离开。

　　紫蝶一闭上眼，面前就全是裴煜和她纠缠在一起的情景。无奈，她只有大睁着眼睛，盯着雪白的帐顶，在心中默默地计数。

　　约摸有一个时辰，外面传来了“蹬蹬”的脚步声。

　　周妈把冒着热气的粥放到桌上，便去扶紫蝶下床。紫蝶笑道：“我还能自己行动。”

　　桌上是一碗碧绿的粳米粥，夹杂着细碎的鸡丁，红色的枸杞，看起来格外诱人。

　　紫蝶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细细咀嚼，果然清爽可口。周妈见她吃得甚香，再见她脸上红潮已经有所减退，悬着的一颗心方慢慢收了回来，在旁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

　　紫蝶见她一脸笃诚，暗暗红了眼眶。这一路如果没有周妈的悉心呵护，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平安走到今日。

　　紫蝶的高烧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傍晚就全部退去了。周妈喜笑颜开：“这都是佛祖保佑，赶明可得给佛祖多烧几注香，”边说，边当空拜了几拜。

　　紫蝶素来不信这些东西，但见她高兴，却也不忍扫她的兴。

　　“小姐，你身体刚好。我看还是先在家休养几天，再去上学为好。”紫蝶向来学习刻苦，不甘人后，周妈见她莫名其妙地发一场烧，只恐她再用功过度，伤了身子。

　　“也好。你悄悄地去找卓凡，让他代我向先生请个假。我想休息一个星期。”紫蝶一听周妈的话正中下怀，出了这种事情，叫她如何和裴煜再去相处。

　　再说裴煜，自紫蝶走后，一直心神不宁。他想着紫蝶是一个用功的学生，便赶紧洗漱，也顾不上吃饭，就直奔学校而去。

　　到了教室，已是两节课下。同学们，正嘻嘻哈哈，闹成一片。他抬目四顾，没有紫蝶的身影，看她桌上，也是空空荡荡。看这样子，没来教室，裴煜心中一凉。

　　他垂了头，便向外走，迎面正好撞上了来上课的谭老师。谭老师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担心道：“裴煜，该上课了。你去哪里？”

　　裴煜却似猛地想到了什么，快步向外跑去，“老师，我今天有事，请假！”

　　谭老师看他慌里慌张地跑远，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孩子。”

　　裴煜一路狂奔，清凉的秋风吹得他思维愈加明晰，一定要向紫蝶证明那药不是他下的，否则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至于，紫蝶能否原谅他则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气喘吁吁地跑回了家，坐在客厅里，细细地回顾。紫蝶用的是自己的酒杯，而自己喝了却没事。那说明这药肯定是后来加了进去的，或者被人换了酒杯，但紫蝶进来之后，自己一直陪伴在侧，不可能有人在酒杯上动手脚。想到这里，他突然灵光一闪，问题就出在自己出去接紫蝶的一两分钟之内。而且这下药之人的目标，应该不是紫蝶，而是自己。因为，他不可能未卜先知，料到自己会让紫蝶坐自己的位置，而紫蝶又恰好用了自己的酒杯。

　　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谁能有这么快的手脚，又不为他人察觉，在杯中下药，那只有坐在自己身侧的两人。坐在自己右侧的是关晴，左侧的是耿锐，二人都是酒席中途离场，也就是紫蝶来了之后才离场，这两人都有嫌疑。

　　想到这里，裴煜不禁兴奋起来，肯定就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他抬头看了一下时间，正好12点，立刻起身向省长官邸拨了一个电话，这电话正好是关晴接的。

　　“晴儿，是我。身体好了吧，下午放学，过来喝茶如何？”

　　关晴见裴煜主动给她打电话，喜出望外，笑道：“煜哥哥，你真是有闲情雅致。”

　　“怎么不赏光吗？”裴煜轻笑道。

　　“煜哥哥吩咐，我哪敢不从。下课之后，我直接去督军府找你。”关晴一脸欣喜地放下了电话。

　　她嫂子正在客厅里坐着，见她眉飞色舞，笑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哄得我们关大小姐心花怒放啊？”

　　关晴见她取笑，不由玉面含羞，“讨厌，这么大个人了，还偷听别人墙脚。”

　　她嫂子见她害羞，越发逗她，“我来猜一猜。嗯，是督军府的裴少爷，对不对？”

　　关晴也不理她，飞身跑上楼，收拾打扮起来。

　　傍晚时分，薄暮微熏。督军花园内，几株洒金秋海棠开得正艳，那密密匝匝的红色花蕊闹盈盈地挤满了枝头。

　　紫薇树下摆了一张玻璃小几，几上放了一壶滚滚的热茶，裴煜正端着一盏茶出神。

　　“裴少，今日怎有闲情请兄弟喝茶？”耿锐刚进院子，就见裴煜闲闲地坐在树下品茗。

　　“今天天气不错，不是吗？”裴煜哈哈一笑。

　　耿锐见他如此好兴致，便提了茶壶，给自己满满倒了一盏，“我来品品这是什么好茶。”

　　正说着，就见一道白色的身影欢快地跑了进来，“耿锐，你也在。我还以为煜哥哥只请我一人呢！”关晴见耿锐也在，不由嘟起了小嘴。

　　“有事需要你们帮忙，当然两个都请了。”裴煜的脸色慢慢转冷。

　　“今天，请你们来，是想弄明白一件事情，昨晚是谁在我的酒杯中放了药？”他“啪”的将茶盏向桌上一砸，茶盏顿时粉身碎骨，碧绿的茶水溅了一地。

　　他盛怒之下，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关晴吓得战战兢兢；耿锐也是一脸惊惧，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似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一个我视若兄弟，一个我视若姐妹，但你们却暗地里给我下药，到底是何居心？”裴煜见他们都苍白着脸，不吭声，声音沉痛了起来。

　　耿锐看了一眼关晴，只见她面容惨淡，一双玉笋般的手绞缠在一起，似还在微微发抖；再看裴煜面色沉痛，似已十拿九稳是他们中的一个下了药。他从黄花梨椅上站了起来，低声道：“是我。”

　　“你！”裴煜怒道。

　　“是我，是我从春香楼老鸨那里讨来的。”见裴煜怀疑地看着他，耿锐继续道：“我放这药，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成人之美。因为关小姐对裴少一直情谊深重，但最近又出现了一个柳紫蝶，我看关小姐闷闷不乐，想帮她一把，才一时糊涂，在裴少杯中放了这药。”

　　裴煜怀疑地看了一眼关晴，见她冷哼且不屑道：“耿锐，别往我身上扯，我关晴还没有低贱到靠给男人下药这一步。”

　　“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要杀要剐，我绝无怨言。”耿锐见关晴如此说，露出了白玉般的牙齿淡淡一笑，神情坦然地看向裴煜。

　　裴煜见他淡定，愈发怒不可遏，挥拳向他脸上击去。耿锐也不反抗，只闭目任他发泄。他嘴角血痕蜿蜒，仍不吭一声，关晴心中蓦地酸痛，掩面向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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