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墟

　　晨曦，天色尚朦胧，董生便早早起床与村子的汉子们到明湖撑开船摆渡。“给，小伙子，这
　　功夫费力得很，别饿着。”一个好心的汉子递给他一个煎饼，董生接过并道了声谢。从小到大，他就是一个孤儿，但他一直很努力令自己的生活向着正常的轨道运行，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他开始啃起手中的煎饼.
　　“我说,小伙子,你年纪尚小,上无父母,又未成家,何须像我们起早摸黑的。”一汉子趁天早生意少，搭起讪来。
　　“去，去，去。我说二毛子你瞎问什么，你以为人家像我们这群莽人吗，这小伙子文才好的很，人家正筹足银子上京赴考呢。”给董生煎饼的汉子迫不及待开口，那神气仿佛上京赴考的是自己。相比之下，董生则低调许多。
　　“哈哈哈，我说小伙子，你可有出息。我早就看好你了，他日富贵，可别忘了我啊。”二毛子不忘补充道。
　　“岂敢，岂敢。”董生尴尬地客气道。
　　天色渐亮，渡湖的客人愈来愈多起来，不一会，人就如过江之鲫，热闹非凡。汉子们自然亦四散开来，各自招揽自己的生意。
　　董生的船是一条画舫，今天陈家千金将要登舫游玩，所以包了一个上午。陈家小姐与一群婢子奴仆陆续登船之间，董生恍然间听到一声飘渺的女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仿佛来自云端，又似乎源自地下。他分明听到：先生，先生，等等……。那声音似乎在喊自己，他猛然四顾，却根本看不到那个神秘女子。
　　“船夫，我家小姐说，该开船了。”陈家一婢子不耐烦催促道。董生再也顾不到那奇怪的声音，赶紧撑起船来。
　　两个时辰后，船很快渡到湖中央，画舫内，千金与婢子们正游玩得兴致浓郁，董生却懒得注意她们，兀自琢磨刚才奇怪的女声，“先生，先生，等等……”
　　“船夫，船夫，停下……”似乎有人喊他，董生充满期待地定晴一看，分明是后头一船上身穿华衣的胖子。这下，董生也懒得理他，充耳不闻，继续撑船。
　　“快停下”胖子急了，“我给一两银子，停下！”胖子脸上的肉激动地抖呀抖，董生的心瞬间惊心动魄，一两银子啊，他二话不说，马上把船竿扔开，给了胖子一个金灿灿的笑容，明确表示此刻他是他的人。
　　胖子把自己的身体挪动董生的船舫内，很快进入船内。董生乐得收起那一两银子。
　　但不一会，充满怒气的女声便传来，“船夫”,董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坐在舫内的一大婢子厉声道：“他怎么进来的？”
　　董生答曰：“是小人让其进来的。”
　　婢子怒了，“大胆，你不知道这是我家小姐包下的画舫吗，何能让你胡来，任人进出？”
　　董生曰：“这位公子似甚有急事，所以小人觉得解人之急，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婢子似欲再言，陈千金制止。她正色转向胖子曰：“那么敢问高公子，循妾而来，有何急事呢？”
　　高公子不满道，“我三番四次邀你到家中赏乐，你总无故推却，陈小姐，你亦太看不起高某了，让高某在朋友面前有何颜面？”
　　陈千金垂帘低语，“既蒙错爱，妾身实在受不起。”
　　高公子粗鲁叫道：“有何受不起，陈小姐你若识好歹，就别忘了我们之间的婚约。”
　　岂料，陈小姐不怒反笑，道：“好，既然如此，你若对上我的对子，我便答应这门亲事。”话音刚落，婢子们都急了，纷纷劝住小姐。陈小姐摆了摆手势，意示无恙。
　　“好！”高胖子脸上露出得意笑容。
　　“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湖”陈小姐眼露挑衅，高胖子脸露难色。
　　“这多容易！过南平卖蓝瓶蓝瓶得南平难得蓝瓶”董生来兴致了。
　　陈小姐开始难得打量起眼前这个一身布衣的船夫，不觉露出欣赏的目光。高胖子见罢，怒从心生，扔下一句“这事没完”便径直走了。
　　“公子替妾身解了围，妾身在此谢过了.”聪慧的陈小姐秋波暗送，向董生致谢，直接忽略当初是谁放胖子进来。
　　董生嗅到机会的气息。“不客气，不客气。”他虚假客气道。“给您打五折的危机处理服务费，承惠一两银子。”他死皮赖脸伸出手掌，完全没有注意到陈小姐脸上抽搐的肌肉……
　　后来，陈千金称倦累，游玩很快结束，临下船，一婢子忽然趁四周没人注意，悄悄来到董生身旁，私语道：“小姐让公子你送她回府。”
　　董生故作姿态：“我很忙。”
　　婢子劝道：“小姐一片心意，忘请公子细细体会。”
　　董生作为难状：“这可如何是好？我还有得靠着吃饭的活得干。”
　　不料婢子不耐烦了：“哎呀，你真是呆子！”
　　不料董生也怒了，：“你才呆，我暗示那么久了，你还不给钱我！”
　　最后，董生送陈小姐到府，临别，陈小姐幽幽问道：“明晚在洛桥的诗会，你会来吗？”
　　董生刚回答完“不”，天空中一小坨鸟粪就落到他头上，他脸色惨变，陈小姐亦很是黯然，掩面而走。
　　天色渐晚，待董生急急回到他的茅屋，处理完头上的鸟粪，转过身拿巾子，突然就发现茅屋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少女，细看这少女却不是陈小姐，着一身修长鹅黄出月裳，挽髻插着雪柳，摇着大脑袋咧嘴正对他笑。
　　董生打了个冷战，哆嗦着，“鬼呀。”
　　少女似乎被董生逗笑了，很认真解释道：“先生，本仙不是鬼。本仙是花神采尘，你忘记了吗？先生你才是鬼啊。”
　　董生听罢差点喷血，他很愤怒，很纠结，他很想告诉她自己是正版的人类，她这个异类跑来瞎指点什么，但他却激动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少女采尘看到董生一脸便秘的样子，以为董生被吓着了，满脸内疚道：“对不起，本仙以为已经做得够妥当，不会吓着先生。本仙以为让鸟粪带我来到先生家中会比自己贸然在先生家中冒出合理很多……，孰知……”
　　“慢着，你指你是那堆鸟粪？”董生脸露古怪神色地打断。
　　采尘见他提起这件事，很是兴奋自豪，“不是，我是鸟粪中那颗花籽。”
　　董生听罢呼了一口冷气，然后像谈心聊天般很认真地问了问她一个问题，：“你们仙类都比较变态，对吧？”他相信，即使在问之前他亦没有要歧视她的意思。不过，问了以后……
　　采尘以为董生在夸自己，不好意思羞涩道：“也不是很变态，只是有一点点啦，先生你喜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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