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楼

　　我把报纸重新扔回垃圾桶，眼神和医生一对上。他双手环着胸，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仿佛是在说“瞧吧，我就说是这样”。

　　“莫尔医生，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我叹了一口气，手指敲敲自己的脑袋，感觉摸到毫无生气的大光头时我又禁不住生气起来。“我的记忆丢了并不代表我的智商就是小学生水平，就算照片上真的是艾伦——我也承认，他这个人是很花心，但我敢肯定他不会想着怎么去杀我……”

　　“况且你不会不知道，我出事的时候他人是在巴黎的。除非你是在故意误导我？或者说……” 我转过身，观察他的脸浮现一丝慌张的神色。在一阵静默之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好吧，好吧！”医生连忙摆手，“我和你才认识一个月，怎么可能会把你推下去然后又在你面前笑嘻嘻出现？比起这个我倒是更觉得你所谓失忆的事情更可疑，难道说你是在隐藏什么……”

　　“我失忆了绝对是事实！我不想知道答案是因为我觉得这事还是跟艾伦有关……”我一着急便把心中所想说出来，觉得不大对劲便立马闭了嘴，再抬头，就看到医生得意的笑脸。该死的，被算计了。

　　“我说过我修过心理。”他眉飞色舞的表情真让我想一拳打上去。“中国人管这个叫激将法，《孙子兵法》里所谓的‘怒而挠之’。”

　　如果不是把指甲也剪光得跟秃子一样，我绝对会在他自豪的俊脸上挠几把毁他的容。

　　接下来的几天，艾伦还是因为被工作吃得死死的而没法到医院来，但安东尼（对，我终于开始叫他的名字了）却是有事没事会来我的病房逛几圈，嘲笑我的大光头或者是游戏操作低智商，统统被我以“我没大学毕业当然比不上博士毕业的您”的理由给挡了回去。

　　互相嘲讽过后，他总会步入正题，想和我一起找出我坠楼的原因。

　　我实在是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他拍拍我的光头：“大侦探福尔摩斯在行动。”这样的理由自然得不到我的认同和支持。

　　然而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比如一个狗血肥皂剧里正牌和第三者的冲突。

　　那个“第三者”在我快要出院的时候来看我了。我认识她，艾伦旗下的又一个超模，见到她你会觉得你小时候玩的那些芭比娃娃简直是丑极了。我和艾伦不一样，他是个对美女仍没抵抗力的双性恋者，而我却是个彻彻底底的同性恋。

　　所以见到她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打了个喷嚏——被香水熏的。

　　而她第一句话是：“米尔，你真他妈的贱。”

　　这时我必须承认我的智商有些跟不大上女人的思维，紧接着她歇斯底里起来：“为什么你还没死！我明明都是他的未婚妻了你为什么还没去死！”

　　我向门口的安东尼指指她，他耸肩表示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疯了——但总之，把我推下去的就是她没错了？我用唇语告诉安东尼，你的大侦探计划必须得结束了。

　　她还在喋喋不休着这些听起来并不符合她超模身份的话：“那天我真不是故意把你推下去的——不，一定是上帝指引着我，上帝他一定是在惩罚你的罪恶！让你这个即使脚残了也会用屁股勾引男人的恶魔下地狱的！”

　　哦天呐……勾引男人……这话说得……

　　我尝试着再度看向门口，却意外地看见了捧着一大束玫瑰的艾伦。他的表情简直像是活活吞下了一只老鼠，对于我和她的对峙不知该帮哪儿一边。

　　“艾伦，我亲爱的艾伦。”我朝他笑笑，“第一，我们必须得结束了。第二，快把你的女疯子带回去，把花留下。”

　　“卢克，我……”

　　“我不需要一个骗子周而复始的圆谎，结你的婚去，如果她能镇定下来的话。”我一直看着他，直到他急匆匆把那个疯了的女模特带走，关门前还把花束塞进了安东尼的手中。

　　安东尼有些好笑，在门彻底合上的时候将花束又递还给我。我露出一抹苦笑：“他还算知道我喜欢玫瑰。”

　　“所以你们这算结束了吧？”

　　“安东尼，我问你一个问题。”我紧盯着他的眼睛。“是你把她找来的是吧？”

　　他愣住，然后低头：“是。”

　　“艾伦也是你叫来的——我明明是后天出院，他为什么今天会给我带玫瑰？”

　　“对，是我骗他你今天出院。”

　　“好了，没问题了，你出去吧。”我扬扬手中的花，“我大致能猜到这一个月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可惜真不好意思，现在的我对你完全没有感觉，真多亏了失忆。”

　　他似乎有些失望，绿色的眼眸看向我时充满了委屈，时不时搔搔自己的后脑勺。

　　我笑起来：“安东尼，我有说过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你为了得到我费那么大周折，我现在又是个光棍，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只要你不嫌弃我的大光头。”

　　“哦……卢克，我现在都不知道该信你什么话了，你这个坏家伙。”

　　“那告诉我，究竟是艾伦他先有个疯子还是我先和你勾搭上的？”我说，“我从来都觉得我可是个只要有固定伴侣就不会再乱来的人。”

　　“你说呢——”他的手顺着我的唇线拂过，一点点蔓延，最后延伸到我的耳后。“就是9月15号那天，你来到我的办公室跟我说要不要上床什么的。我那时简直是快要被你吓到急救室去——后来才知道，你是看到菲尼克斯和那个女模特在墙角接吻来着，瞧瞧，命运就是这么神奇。”

　　我从来就不觉得这一段经历中有谁是好人，有谁是坏人。艾伦因为我的住院抵挡不住美人的诱惑，而我早就因为艾伦的出轨想把他给抛弃，安东尼则是受到我的引诱。如果这样就能结束一切事情的话，安东尼这样的情人倒也不错。

　　出院那天，安东尼问我：“你的脚已经宣告你不能再当模特了，那你以后能干什么？”

　　我将那一大束有些枯萎的玫瑰丢到垃圾桶：“我原来有想当平面模特，但现在我改主意了。其实，我以前是法律系的学生，大一的时候在某一个公园里被发现然后签约的。我已经打算好了，以后继续我的学业……”我觉得我的脸上有些不太自然，似乎有些过热，“怎么，你……就这么想让我赶快离开？”

　　安东尼吻了吻我的嘴角：“要不要我再给你诊断出什么疑难杂症来？”

　　“然后住院期是永远对吗？这么三流的台词你都能说得出口。”

　　“不，不是住院。”他把一串钥匙交到我手上，拍拍我的大光头：

　　“等我下班后回家。”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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