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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收露
旭日由东往西,气温慢慢转高,待到正午街面上已如同沸煮,热气蒸腾。
左右观客皆往荫凉之处闪避,长安大街上皆有行道树,一水的青槐,正所谓“条条青槐街,相去□□坊”“俯十二兮通衢,绿槐参差兮车马”“绿槐十二街,涣散驰轮蹄”。只可惜再繁茂的树枝也抵不过七月的炙阳,焉嗒嗒的叶子挂了一树,聊胜于无的遮着那一点点的烈焰。聪明的长安人自然不可能将这样等全寄望于这等无嘴之用,有支伞俏立的,却也有装备整齐的以长竿为架,挑起青布,遮出一片清凉来的。席地而坐,葫芦里有家里带来的浆酪,袋里有烤好的胡饼。一家人谈天说地,或与旁桌畅谈古今,绉两句佛学,端的无比乐乎。
宝袭先是站了半个时辰,而后清河颇无奈的赏了她一枚胡凳,同坐在外帷处,隔着清纱瞧着外面动静,不说不话,自得趣味。
午食进的颇简单,天气太热都没有胃口,只是冷淘与几样点心瓜果尔。
长安人好肉食,连带点心中亦多带荤油,热着还算酥香,一冷了便生出腻来,宝袭只象征性的吃了一块,倒是这家铺里的冷淘做得颇不错。汤碗也精致,净白甜瓷的底色映着加了碧色的槐叶汤饼,浅浅的汤底清亮映人,因是招待女客,各碗上还取巧性的洒了几片花瓣。让人一看便有食欲。
“听说二娘好厨?”清河本没什么胃口,可见这个温家小娘子吃的颇香甜,也来了些许兴致。
宝袭笑笑:“回公主,二娘这人无趣得紧,唯对口腹有些喜爱。”在伞儿来之前,宝袭也不过只下过那么一回厨,可那只包子来后,宝袭一半倒有半天的功夫在厨下里呆着。琢磨着怎么能把那个带汤的澄面变成干的,半个月后倒还真晾出来些,蒸了两笼蒸饺奉到了姑母面前。温娘子见之甚喜,问了宝袭做法后,十分开怀。当下便把荆娘从宝袭的屋里提了出来,让她专管这项。这事,有伞儿在,清河公主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这样的事,大家里可是难得。”
程老夫人如是讲,平平和和的话带着笑意说出来,清河微微动了动眉头,没有多说。宝袭瞟见了,侧头与老夫人笑道:“不过玩乐罢了,倒也不是为了妇德如何,老夫人过誉了。”
清河闻言险些控制不住笑出来,倒是程大嫂郑氏嘴快,抿着嘴笑着逗趣:“你这小娘子,好硬的嘴皮,学了这些,不为妇德,难不成还为了子曰不成?”宝袭一听便乐了:“夫人说得正是,子不是常曰吗?食色性也,可见这食是第一要紧之物。圣人教训,焉敢不从?”
这下子连程老夫人听得都崩不住笑了。
郑氏靠近了清河笑道:“可不得了,公主且问问她,子还曾曰过些什么?”
清河微笑着看向温二娘,宝袭空捻了一下胡须,做粗了嗓子一本正经道:“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
“这是何解?”挺正经的一句啊,郑十一娘想不出有什么怪异的,公主象是都绷不住了。倒是胞姐郑九娘反应得快些,一拉阿妹,眼光扫过桌面上的冷淘果物等鲜亮丽色之物,忍不住也掩嘴笑了出来。
大约是笑得狠了些,或者这屋子实在不隔音得紧,侧屋里没来由的有人愤愤来了一句:“温家便如此传书立说?”
象是男声?
宝袭怔住,扭脸看清河公主,清河公主低下眼帘笑笑,却不见任何表示。宝袭拧了拧秀眉,抽起帕子试了试嘴角,漫不经心道:“书是死物,亦是精灵。死有死读,活有活讲。奴不才,只道书为已读,读为心悦。”
“哪怕辱没圣人?”侧屋的声音更见不悦,问声几乎连了斥责。
宝袭脸色也放了下来,瞟过这一桌四张脸色,冷声讥嘲:“这位郎君倒是不辱没圣人,想必是不曾读过几天书册,连‘视其所以,观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叟哉?’都不曾听过。”你知道这屋里发生了什么吗?就胡乱放炮?
侧屋里果然静了一会子,象有几声浅笑,几对交白后,那声量又起:“不知言,无以知人。”你说了那样的话,又怎怪他人想歪?
“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郎君以为如何?”
这下过后,已有清亮男声止不住笑将出来。那人还欲说些什么时,已另有男声笑道:“贞慎何必与小娘子计较?”
崔贞慎?
宝袭想起来了,是那个朱袍少年。后来那个声音倒有些象那个姓尉迟的,难不成阿兄也在侧室?
念头入脑,立时便抓住了清河公主的袖筒。清河见这温家小娘子一副受惊见鬼的心虚模样,联合伞儿说回来的话,实实忍耐不住笑了出来。宝袭苦了脸,扭头去看阿辉,阿辉轻轻摇了摇头,宝袭赶紧双手合什,默默念经。清河见了,益发笑得忍将不住。
侧室里那四个听了莫名,又出什么事了?清河公主何故笑成这样?其中以程处弼最是好奇,二嫂那人颇有些高深莫测,阿爷曾不只一次提量过自己,若碰难事,估量不足,可找二嫂商议。平素二嫂少过这边来,程处弼倒应着十天半月到公主府请次安,不远不近的,二嫂似乎对谁都不热络,包括二哥在内。今日这是?
竖着耳朵往过听,那屋里似乎说了些什么听不真切,然后便听那温家小娘子,颇是无奈叹道:“阿兄猛于虎也!”而后二嫂在内一概女眷皆笑出来了,连此屋中余下三人听了也尽皆莞尔。
午食后,便有传讯马在街上跑来,看样子象是玄奘法师进城了。
注意力自是满满的皆是那事吸走,窗边处立时便成了紧俏之地。程老夫人在郑氏的掺扶下也坐到了外栏,那两个小娘子也是一脸兴奋,倒是上午坐了半天的清河公主没有往前的兴致,平心静气的用银制雕花小扎叉着果盘中切好的凉瓜吃。
对于写实版的唐僧如何是个什么模样,宝袭自然也是感兴趣的。不过YY不能解决宝袭目前的任何一件问题,尤其是在……抬头瞟了一眼这位不动声公的清河公主,宝袭心中苦笑。阿兄还真是煞费了一番苦心。温家门风听说高肃,不耐番扯等事,可往事纠缠,世事难讲,一别十年要在长安站住脚跟,自然得扯上些什么。
温家之前与清河公主有过交谊?还是有恩?这种事,宝袭没办法问伞儿,也没办法问温家的任何一个人。而对这个年代的事,宝袭又真的太过陌生,联想也是需要蛛丝马迹的,可偏偏宝袭连个影子也摸不着看不到。伸手不见五指,摸着黑前行,宝袭告诉自己:你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不可行差踏错,要慢慢积累资本,待彻底雾化温家上下对曾经那个二娘的认知后,再不动声色的开事。
可时间不等人,亦或者是阿兄不等人。他要重振温家,要鲜亮入仕,太多的事情需要后援,舍出去一个不知道犯过什么错事的妹妹,去折辱,又算得了什么?
对这种招遇,宝袭不怒也不悲,莫说古代女子的作用莫过于此,便是悲又能如何?怒又能如何?
没有一个人站在自己这边,连荆娘都不能完全信赖。那么作为一枚棋子,有什么能力去埋怨下棋之人?
宝袭为此不怨,但并不代表她会坐视!
她要找出一条路来,哪怕是被卖,也不能随意让人卖了去。而最好的帮凶,莫过于眼前的这位公主。碍着□□袭不可能认识太多的外人,她所有认识的人都是温家需要她认识的。一同这位清河公主!
刀子她没法选择,她能改变的从来只是刀子的方向。
今天,不管别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但在宝袭这里。起码她发现了一点:清河公主与程家人并不亲近,尤其对于这位老夫人,已经到了不耻厌烦的地步。为什么会如此嗯?
当晚,阿伞值夜,宝袭很忧心好奇的问了出来:“白日里瞧着,公主似乎与程老夫人不大对路,长安城的阿家们连公主都敢管制不成?”
阿伞让吓了一跳,半天没有言语。漆黑的屋子里,床上的气息渐渐匀称,象是睡着了。
头一次阿伞想庆幸,刚才这位小娘子说的只是歪话邪想,最好不要是试探或其它。可不管如何,这句话是没有办法往上报了的。
是夜,清河公主府内,程处亮却笑眼眯眯的给清河捏肩:“今日有劳公主了。”大唐信佛者居多,皇室亦不例外,可是清河却是个怪模样的,对道佛皆无所信赖。平素又最是心烦闹市,今日却带着阿娘大嫂等去德昌楼呆了一整日,真真辛苦了。
清河笑笑却没有接话,歪在榻里,一动也不想动。
夜已近深,身后这人却没有睡意,真不知又想做甚。果然,一会子后忍不住提了:“公主不喜郑氏的两个小娘子?”
三弟的年纪渐长,这次入仕之后,婚事自然是第一要紧之务了。可娶哪家女子,却不是只看德容言工那么简单的了!经过前太子一事,皇上对权臣们猜忌益重,此番不顾多人建议执意要亲征高句丽,放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听父亲讲,尉迟叔父曾奉上一道军折给圣上,可圣上这次行军路线却半点不曾依从。父亲前几日听了奏报后叹息不止,怕是圣人这次不能如愿了。
关于三弟的婚事,阿爷阿娘想了很长时间后,觉得最稳妥的办法便是依然娶郑氏旁支。一来大嫂进门多年,一直颇得阿娘喜爱;二来郑氏不旺,更否论旁支。如此联姻,往深里讲不纠扯朝政,挂不上结党的名头,往俗里讲,有人问起,也好推到大嫂得宠的身上。是故,今日才有德昌楼的相邻二室,可好端端的却突然出了个温家娘子?
没听到清河说话,便舔着脸凑上前去,往香耳里吹了几口气:“公主喜欢那个小娘子?”
知道不说出来是肯定没的睡了,清河睁开眼,头一眼看到的居然又是这扇床板,眸光顿时深了下来。指节划过缎面,凉凉的滑得几乎握捏不住。慢慢的嘴角起了弯来:“那个小娘子很有意思,只不过嫌闷叫来陪我玩耍罢了。”
程处亮这下总算是放下心来了,不过还没高兴起来,又听清河讲:“沛国公夫人下月便要过五十大寿,帖子却是两月前便送来了。”
啊?
程处亮前后一想,眉头皱了起来。提前一月才是常规,提前三个月……
身后没了声息,月光顺着窗棱悄悄的洒进来,朦朦胧胧的。再映进月罗纱的帐内时,便已是些微星辉了。
清河再睁眼时,帐板上的画色已是模糊。心情愉悦,这次总算可以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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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大唐盛世,郑姓进入第二个重要发展时期,尤其是在中国北方的荥阳已经发展到了鼎盛阶段。唐朝李世民时,姓氏的等级观念仍未松驰。贞观十二年,吏部尚书高士廉奉命撰写《氏族志》,分上上至下下九等,定姓氏之高下尊卑,高氏以为李世民开明,竟斗胆定山东崔姓为第一,皇族居次。唐太宗知道后怒发冲冠,大加斥责,钦定皇族之姓为上之上,第一等;外戚之姓为上之中,第二等;崔、郑等大姓为上之下,为第三等。于是形成唐代李、崔、卢、郑、王五大姓,五姓七家,自持族望,耻与他人为婚。这种情况在《西厢记》就有反映。张生一上台就自报家门:“小生姓张,名珙,字君瑞,本贯西洛人也,先人曾拜礼部尚书;”崔莺莺出台便声明自己是博陵崔相国之女,老夫人许婚外家侄子郑恒,郑配崔,自然是门当户对,而张君瑞尽管是相当于现在外交部长级高官之后,无奈姓张,并非头等望族,所以恋爱路上困难重重,作者在戏中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无疑是对姓氏贵贱与门第高低的一次重型炮击。
早在唐朝初年,郑羲裔孙郑仁泰便是唐太宗麾下的重要将领,官至代州刺史,去世后陪葬昭陵;郑译子元寿也是唐太宗麾下的大将军,官至宜州刺史,先封萃国公后袭沛国公;郑译孙郑杲,武则天时为天官侍郎;郑译从侄郑善果更是鼎鼎大名,其祖父郑孝穆是西魏少司空、岐州刺史,父亲郑诚是周的大将军、开封县令。郑善果9岁袭爵,14岁为沂州太守,隋时封武德郡公,唐初任太子左庶子、检校内史侍郎,封荥阳郡公,历任检校大理卿、民部尚书、礼、刑二部尚书,出为岐州刺史、江州刺史。此后,尽管唐太宗、武则天推行打击大族政策,郑姓与卢、崔、王、李等姓在政治上的地位受到抑制,但在文化上的优势却得以充分发挥,并使之在科举等方面表现出来,从而造就了一大批学业有成的科举名士。有多人在朝中官至宰相,家族地位和声望十分显赫。北祖、南祖、中祖3支郑姓发展壮大,特别是郑姓在朝中的强大势力更是其他豪门望族所无法比拟的。因此,从唐高宗上元二年(公元675年)的郑益高中状元开始,直到唐朝灭亡二百年间,整个郑姓家族产生了22名进士、6名状元、8位驸马、9个宰相。人称 “郑半朝”,重新谱写了郑姓的辉煌历史。其主要代表是北祖郑晔的四世孙郑幼儒一支。郑幼儒生了两个儿子,长子郑敬道,当过开州(今四川开县)刺史;次子郑敬德,当过青州刺史,封爵阳伯。到了郑幼儒的五世孙郑曾,开始兴盛起来。
郑曾,字景秀,当过右慈州刺史,怀州刺史,加朝散大夫,去世后被赠光禄少卿。长子郑长裕有6个儿子,26个孙子,曾孙以下难计其数。郑长裕的5个世孙中,出了7位宰相,10多位御史大夫等朝官,10多位刺史节度史。《新唐书·宰相世系表》中所记载的九宰相是:“北祖有珣瑜、覃、朗、余庆、从谠、从昌(疑即延昌);南祖有絪;荥阳郑氏有畋;沧州郑氏有愔。”此有一误,郑愔本姓“鄚”, 后来冒姓为郑,所以被时人称为“鄚郑”(见《朝野佥载》)。
荥阳郑姓出仕的除了这9位宰相外,还有尚书、侍郎、郎中、常侍、大夫、御史等朝中官员60多人;刺史、节度史、廉访史等地方官员50多人;将军、司马、别驾、府率、参军、长史、县令等其他官员300多人。还有“六状元”:郑益、郑全济、郑澥、郑言、郑洪业、郑贻矩;八驸马:郑敬言、郑孝义、郑万钧、郑潜曜、郑巽、郑沛、郑河、郑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