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森林

　　“叶，怎么今天穿这么正式？”虽说叶皑穿什么都好看。
　　窝在单人座的沙发里，周洛尘看着房间那头正打领带的叶皑，拉高音调嘴里咕哝着，企图引起注意。
　　“周一有例会，老爷子让我讲两句。”
　　“哦。讲什么？”
　　“不就是表面的那套东西。”好奇周洛尘怎么关心这个，叶皑笑眯眯回过头扫他一眼，却发现他望着自己两眼空洞，就知道他八成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不太清楚。
　　于是由着他去，叶皑把原本摊在桌上的资料一一收进包里。
　　“叶，叶，你看看我。”
　　那头叶皑手一抖外套穿到身上，一边扣着扣子一边朝散在椅子里双眼却又忽然放光的人走过去。
　　就知道他不把话说出来就没个消停。
　　“看了，怎么了？”
　　“是不是有点食欲不振的样子？”指自己的脸。
　　叶皑仔细看看，除了眼角下淡淡的黑眼圈，大概是因为这人晚上老想着折腾才没有睡安稳，除此之外，周洛尘同志一切如常。
　　不过，叶皑从来不会打击周洛尘撒娇的积极性。
　　“嗯，是有点儿。然后呢？”叶皑抬手看一下表，离他出门上班还有几分钟，他准备耐下心来听完周洛尘的演说。
　　“然后后面不还有句话么？”沙发里的人撇撇嘴作暗示。
　　叶皑手点着下巴想一会儿，俯下身来咬了周洛尘嘴唇一口。
　　“现在呢？”
　　“嗯，没那么旺盛了。”
　　于是，某处旺盛的周洛尘同志心满意足目送叶皑离开。

　　送走了叶皑，周洛尘也没再窝着，开了衣橱找一套自认为最帅气的衣服穿上，然后花十分钟在镜子前头摆弄昨晚睡翘的发梢，再接着便是哼着小曲出门去了。
　　那时距离叶皑前脚出门，也不过才堪堪过了整二十分钟。
　　今儿个是柯崇同志给他测试的日子，周洛尘自觉得有了一个心情舒畅的开始，接下去的事便没多少能够难倒他的了。
　　只是，一般平滑的开始后头，总要加上这么一个词儿才显得更为通俗又实际，不论它前头的开始有多少平滑的令人满意，周洛尘这回也算是吃足了这个“只是”的苦头。
　　他这一次的出门，本以为顶多也不过一天的功夫，却没想到耗了整整一个星期，而周洛尘在后来回想起来，万分后悔的却是为何自己那一日竟将身份证带在了身上，而这也就是柯崇能够拖着他在四个城市里展开“欢乐旅程”的直接因素。但他也庆幸着自己只把身份证带在了身上，要是他当时把护照也揣进了兜里头，不知道柯崇是不是就索性拖着他出国了？
　　是的，那一天上了柯崇的车后，周洛尘就直接被载去了机场，不带丝毫滞留的去了省外的另一个城市。而在他们等待飞机的短短几十分钟里，柯崇大发慈悲的宣布了对于周洛尘小朋友的测试内容，那个让周洛尘牵肠挂肚了好一阵子的事情，即为代理谈判。
　　所谓代理谈判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柯崇来这个国家，也不会统共就做周老爷子一桩生意，还有其他几个城市的事务等着他去处理，偏偏他的耐心在应付周老爷子的时候已经很可悲的耗尽了，于是剩下的整五单生意，便落在了恰好在这时候撞上枪口的周洛尘身上。
　　周洛尘曾带着商量语境的问过柯崇。
　　“小虫子啊，谈判这么简单的事应该不能称之为对我的测试吧。”
　　记得当时他们刚到第一个城市，下了飞机领了行李，走过昏暗的地下道的时候，柯崇正打开他的手机，周洛尘直到后来还记得他那该死的手机当时忽闪了一下，那光正好打在柯崇阴笑的脸上，渗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不简单你到时便知道了。”
　　他是这么说的，而在那之后，周洛尘也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那他以为的很简单的事情，其实是多少麻烦又费力的折磨。他们谈判的对象，不是军火商人就是麻药贩子，虽说都是些连他都听过名字的大组织，却没有例外的尽是些粗俗又蛮横的家伙，周洛尘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才坚持了一天就宣告破裂，第二天他踢翻了人家累着三整箱钞票的八仙桌，第三天弄倒的是红木屏风连带着踩断人家藏獒一条狗腿，第四天开始他阴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这副德行给镇住的，还是后两家的人都比较好说话，虽是免不了一些虚与委蛇却也没有再出些旁的岔子，到后来都规规矩矩把事儿办了。最后一天，周洛尘往那儿一坐连话都没说，只等了五分钟开外人家就乖乖签了合同。
　　而这整一个礼拜的时间里，柯崇只是在闲得慌的时候，极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其余的时间，全都端着一壶茶远远的坐在椅子里头，看着周洛尘同人家风生水起。
　　于是就这样，在短短的一周时间里，周洛尘被柯崇结结实实不带丝毫浪费的奴役了一把，直到这一周的最后一天午夜才刚刚又返回自己亲爱的城市，独自一个人的，别问柯崇去了哪里，那个死没良心的家伙，在周洛尘谈完最后一单生意，拖着疲惫身体回到酒店的时候，就已经坐上了飞回他国家的飞机，只留得一张字条并着可怜的两个字，孤零零的挤在周洛尘酒店房间的门缝里。
　　“成交。”柯崇同志是这么写的。
　　而那张字条在落在落到周洛尘手里的那一秒便被撕了个粉碎，欢乐的进了浴室的抽水马桶，顺着下水道一路向前，周游列国去了。

　　没有喊顾河来接他，周洛尘随手招了辆的士，往后车座一占，报了自家的地址，就合上了眼。叶皑常说他认床，只认自家的和叶皑家的，当初周洛尘还不承认，这回出去一个礼拜，他倒是也不得不怀疑上自己确实有这么一个毛病，整一个礼拜的时间，他没能睡好一个觉，到后来房间里的小型冰箱都被他拔了插座，但是他也只是怀疑，他不承认，而就在连饭都开始食不知味的时候，他给自己判定了“叶皑缺乏症”。
　　于是，他赶着最近的一班飞机回来了，满身疲倦，却因着某些个缘由，清楚的意识到这回儿还不能见到叶皑。
　　开到一半的时候，周洛尘又忽然清醒过来，让司机绕道去了叶皑的公寓前头，看见那一层的灯光亮着，这才稍稍放心下来，这才又往自己家去了。
　　而当周洛尘摇摇晃晃下了的士，又手指打结的开了自家的大门，周洛尘看见没开灯的客厅中央，月光穿越过窗户照在沙发上坐着的那个人，一片莹白的光环，绕着叶皑一身忧郁的气质，周洛尘在内心感叹着自己老伴儿皮肤果真好得没得挑剔的同时，深深警觉到了一个事实。
　　他完蛋了。
　　要知道，这一整周来，他可是一个电话都没有给叶皑打过，不是他不想打，是他不敢打。
　　要是被叶皑知道他跟着柯崇出去瞎折腾了，结果只会比待会儿发生的事好上一些些，却也不能避免过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所以在权衡这下，他万分艰难的选择了不给叶皑打电话，而来承受这一次性的后果。

　　“洛尘，这一周玩的开心么？”
　　周洛尘还僵在门口，心理建设还没有完成，那边的人已经开口，声音温和的能让平日里的周洛尘酥了一把骨头。
　　但是，现在不是平日里。
　　是叶皑将将在火头上的时候！
　　思考在脑海里来回几遍，周洛尘当机立断挺直了脊背走过去。
　　“叶，你怎么在这儿？”他笑着，没去开灯，直接坐在叶皑身边。
　　笑话，要是这会儿让叶皑看见他的表情，他还要不要活了。
　　“是啊，我在这儿，可不在家里呢。”叶皑的手主动搭上周洛尘的膝盖。
　　一个轻微的颤抖，周洛尘忍住了，他刚才特意绕道去了叶皑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其实是为了确认叶皑的方位，他很清楚自己这会儿拖着一副疲倦的身体如果对上叶皑，一定会耗去半条命不只，这才想要回家稍微休息一下，明早再去解释自己这整一周的消失，到时候虽然还是得耗去半条命，却有了比现在活跃的脑细胞，那样至少还能让他损耗得不那么痛苦，却终归忘了这世上最懂他周洛尘的人，便是坐在自己身旁的这位，他想要迂回，也得趁着这个人不在的时候，更枉论是当着这人的面来耍小聪明了。
　　“你在这儿等我怎么不开灯的，我都不知道你来了。”
　　闭了闭眼，周洛尘反而一把握了叶皑的手，他心下虽然是怕着叶皑的下一步动作，身体上还是忍不住因为亲近了这个而呈现一种舒适的状态，于是便少了些警觉。
　　“我要是开了灯你还会进来？”更加柔软的声线，将人推到在沙发上，叶皑在周洛尘耳边吹气。
　　周洛尘微一愣，轻咳两声，“这话说的，你来了我当然说什么也得进来。”
　　“哦？”叶皑微微弯起一点眉眼，居高临下望着周洛尘的样子，让躺在沙发上的人心脏猛然跳快了两拍，他的老伴儿哟，当真想要诱惑起人来，恐怕是个人都得完蛋。
　　“对你我再认真不过。”像是怕叶皑不相信他，周洛尘还故意端起一张脸来，以此来显示他认真的态度。
　　“那你不给我说说，这一周都和谁去干了些什么事儿？”
　　叶皑的脸背着光，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以周洛尘对他的认知，也足够用来想象，那必然是一副媚意横生的妖孽相。
　　（叶皑说他不承认。）
　　于是，在这个危及性命的当口，周洛尘毅然决然决定坦白从宽。
　　在他短暂的叙述过程里，叶皑没说一句话，只是扶着沙发背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
　　“我倒是不知道，背着我你的算盘能打得这么精，倒是老虎的须子都敢去捋了。”叶皑说。
　　“哪里哪里。”周洛尘干干笑两声，眼睛观察着叶皑细微的反应，那样子，该是已经接受他的解释了。
　　深吸了口气，周洛尘伸手想要扶住身上人的腰，却忽然很可悲的发现自己的手被铐在了紧挨着沙发边上的茶几上头。
　　他看一眼铐着自己的那锃光拔亮的东西，嘴角微微牵扯一下，吞咽一口口水，有些艰难的问坐在自己身上的人，“叶，这个是……？”
　　“手铐。”叶皑笑眯眯的回答他。
　　“嗯，我知道是手铐。”周洛尘试着挣扎了一下，挺牢的一个东西，“咱们家什么时候有了这个东西的？”
　　“你走了以后第二天我在网上买的。”瞥一眼紧铐着周洛尘的东西，叶皑很是满意，“虽然比不上正规的那个，但到底对得起两百块的价钱，你就省省力气吧。”
　　“额，好的。”
　　周洛尘是知道叶皑这点儿气一时半会儿还消不下去，让他乖乖听叶皑的话也没什么问题，可他还没研究出来叶皑是想怎么个折腾他，这会儿连家伙都亮出来了，他还是会觉得似乎是有那么一点儿糟糕，但同时，他本人却又是十分享受着叶皑坐在身上的这种姿态，撩人的，让他的眼都眯了起来。
　　就在周洛尘还挣扎犹豫着到底是反击还是就这么让叶皑任意妄为的当口，叶皑小朋友的手已经摸上他的胸口。
　　外套在他刚进门的时候被扔在了鞋柜上，所以这会儿周洛尘身上就单单那么一百零一件衬衫，叶皑解纽扣解得很是顺手，不一会儿他一整个胸膛就露在了外头，叶皑的指尖在上头轻轻滑过，像是一种挑逗，又像是一种摸索，在确认着什么的同时，真真实实的点起一把火来。
　　见到叶皑这动作，周洛尘眼睛都放光了，他可是很少能够享受到这么令人欢欣鼓舞的服务的。
　　感觉到底下的人有些不规律的呼吸，叶皑忽然想到什么，对上周洛尘的眼，出口的话很适时的组织了那人即将进行的野蛮动作。
　　“手铐弄坏了也就算了，那茶几我还是很喜欢的。”
　　言下之意，你周洛尘要是因为什么东西上脑，把那茶几给弄坏了，他叶皑可是要跟你没完的。
　　于是，周洛尘再不敢动作，只由着叶皑的手在自己身上四处游走，忍耐得极为艰辛。
　　大抵是摸够了，叶皑拍拍手起身来，站在沙发边上又盯了周洛尘一会儿，弯下腰去用嘴唇碰了一下那人的，“嗯，表现还不错。”
　　于是周洛尘又高兴起来，虽然不知道叶皑指的表现是哪方面的，但就此看来，他的火气应该已经消了不少，周洛尘扭了一下身子，用着暗哑的嗓音向叶皑讨商量，“那，叶，可以解开了吧。”
　　开玩笑，叶皑刚才那两下可不是白摸的，这会儿要是再不让他碰叶皑，周洛尘可保不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站在那里的叶皑打一个呵欠，勾着嘴角朝他温和一下，然后转了身往楼梯走去，末了还不忘朝周洛尘挥挥手。
　　“你今晚就睡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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