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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回到院子里推开自个的房门,意外地发现龙刑天正坐在桌旁自斟自酌。
“王爷?”我错愕地瞪大眼。
他冲我笑道:“可巧我刚好让膳房备了一桌好菜,不知林大夫这次可否赏脸邀我共进晚膳?”
既然热腾腾的饭菜都已摆在了面前,要借口推辞好像是说不过去了,我进里间换了身衣服出来,坐到了他的对面。
“王爷,柳侍卫的伤口已经清理完毕,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能恢复如初了。”上了桌,先把工作情况汇报完毕再说。
“他那一身的伤,你就不好奇?”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为上:“听柳侍卫的意思,好像是与太子有关。”
他听了笑道:“一飞说话总是这么地简明扼要。”
“莫非王爷打算将来龙去脉详细说与小人听?”
我说这话本是带了点玩笑的意味,没想到末了却见他正认真地盯着我,好像真被我料中了一般。
被他这么不说话定定地看着,我第一次发现他认真注视着一个人的眼神……很是温柔。
不知怎么心里陡然生出一股寒意,我慌乱地刚想错开视线,却听得他道:“有何不可,林大夫可还记得那天晚上那个捏糖人的老人家?”
我赶紧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后来被人掳走的那个?当然记得。”
“其实,那次我们碰见的那个老人家并非本尊,而是由一飞假扮的。”
“啊?”我顿时有些错乱。
“当初太子想出调包偷出玉玺一计时,第一件事便是找上‘鬼斧神篆’荣玉伯。荣玉伯打心底里不愿答应,但心知这样的事情一旦找上门来,接不接受到最终都只有死路一条。于是他一面假装答应了太子的请求,一面偷偷收集了些太子委托他雕做假玉玺的罪证暗藏起来,在假玉玺大功告成前夕找了个机会逃之夭夭。太子派去调换玉玺的手下在出宫之时被人识破,迫于来人追得太紧,无奈只得在逃到西山时将玉玺藏于鹿腿之中,如此倒还真瞒过了一时。多亏假玉玺尚未完工留下了半点瑕疵,父皇才能及时发现玉玺被盗一事。此事暴露之后我便开始在暗中察访荣玉伯的下落,那天晚上我与你在中途下车让一飞先行离开,便是为了引开太子的耳目,方便他之后的行事。”
“那……那位老人家呢?”
“当然是让一飞给藏起来了。脾气那么倔强的一位怪人,可花了我不少功夫才说服他与我们合作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担心隔墙有耳,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搞得我半个身子都探了过去,听得真是累人。
“所以,太子那班手下掳走的其实是你的卧底柳侍卫,他们为了逼他交出藏匿的证据必然不会杀人灭口,这样你们就有机会里应外合,将那个秘密庄园一锅端了是不是?”
“正是。”
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对:“那那天晚上那个糖人……”
难道柳一飞还有一门深藏不露的手艺?
龙刑天似乎闷笑了一下:“自然是事先拿画像去让老人家捏好的。”
怪不得以那么僵滞的模板都能捏出那么生动的神情,不过那画又是从哪来的?
正想着,忽然觉得视线里龙刑天的脸已经比最初放大了好几倍。
“既然我跟林大夫坦白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秘密,不知林大夫愿不愿意投桃报李,也告诉我一个秘密?”
我条件反射地问:“什么秘密?”
“你好好想想。”
绞尽脑汁,脑海里只浮现出“我来自何方”这个单选项。
又来?我心中暗暗叫苦,只好装傻道:“恕小人愚钝,还请王爷明示。”
他慢慢抿干杯中的酒,良久才轻道:“既然现在还不想说,那就等以后吧。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王爷请讲。”
“我刚收到裘大夫的来信,信中提起他的第二个孙子就要出世了。”
“是吗?那可真要恭喜他了。”
不知道这个年代同事之间通常的人情费是多少,趁这个机会,我可得好好感谢一番裘大夫这么久以来的悉心教导才是。
龙刑天点点头道:“也所以,今后他的职责便落在林大夫身上了。”
什么情况?我半晌才迟钝地反应过来。
“这……小人才疏学浅,怎敢当此重任?王爷还是……”
“林大夫不必惊慌。”龙刑天拿起酒壶将我的酒杯斟满,委婉地道,“况且,你还欠我一个人情……”
他真的很会挑时候……继刚才一番装傻之后如果现在再来一阵推托,保不准他下一秒就要翻脸不认人了。
我只好悲戚戚地捧起酒杯道:“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是小人学识浅薄,今后苦有什么差错……”
“那我在这里就先请林大夫手下留情了。”龙刑天接过话头,用他手中的酒杯碰了碰我的。
我僵着脸笑笑,将酒一饮而尽。
本担心他会不依不饶地继续倒酒,没想到干了这杯之后他便站起身道:“林大夫今日多有劳累,我就不再打扰,早些歇息吧。”
“恭送王爷。”
我看着他走到门边,又突然转过身来道:“明日午时西城码头,不知林大夫方不方便来一趟?”
西城码头?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嘴上还是恭敬道:“小人遵命。”
他笑了笑,顺手掩上了房门。
第二日依约来到码头,出乎意料之外地撞见一个熟人。
我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了那人好几遍才惊叹出声:“你居然还活着?”
而且重点是活得如此地容光焕发,好手好脚身上一个零件也不缺。
他斜睨着我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王爷要我来的,对了,你该不会是弃暗投明成了王爷的贴身侍卫吧?”我仰起脖子,在来回穿梭的人潮中寻找那抹倜傥的身影。
奇怪,叫我来到这里怎么自个反倒不见人了?
“他让你来的?”那人声音古怪地重复了一遍,嘴角慢慢扯起一个怪笑,“我好像发现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什么?”
“你心目中他的形象,对他而言似乎很重要。”
我一时语塞,对于龙刑天和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之间千丝万缕的恩怨纠缠以及他现在的真实想法,我已经没有兴趣去寻根究底了。
“杭州杭州,马上就要开船啦!”离得最近的一艘船舶上,有人扯着嗓子大嚷。
那人转头看了那边一眼,拍拍我的肩膀道:“林大夫,大恩不言谢,今后有缘再会吧。”
“什么?喂,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最后几个字,我已经是对着他的背影在喊。
他一个跃起,身子已经稳稳当当地落在了船弦上。
“等你和王爷大喜那日,收到我的礼物之时你不就知道了?”
热闹的码头上突然爆出这么一句,“王爷”“大喜”两个关键词刺激得人群突地一静,个个好奇地回过头来。
他绝对是故意地!闷骚男真可怕!我赶紧转过身,装作和旁边卖水果的小贩讨价还价一样不再理会身后的骚动。
买了一袋李子抱着慢慢走回王府,心情真是格外地好。
不管如何,龙刑天能放那家伙一条生路 ,我心里还是很宽慰的。
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况两人本就没有任何冤仇,何必一定要弄个你死我活?如果是我不认识的人还好,但毕竟曾经有过一段短暂却交心的接触,若是见到那有血有肉的鲜活之躯转眼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心理上如何过得了那道坎?
看来这世界并非是那样弱肉强食血腥扑鼻的野蛮,而龙刑天,或许也并不是仅能以残忍二字来衡量的野蛮之主。
拐进偏门所在的那条小巷的时候,一个人低着头迎面急匆匆地跑来,正正与我撞了个满怀。
“啊!”我一个措手不及,手里的袋子砰地掉到了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连声道着歉,蹲下身去捡那散落了满地的果子。
“没事。”我也蹲身想去收拾那一地狼藉,视线不经意地扫到对面那人的脸,心脏突地狂跳了一下。
“季公子?”
那人抬起头来,目光对上我的,同样惊奇地瞪大了双眼:“林大夫?”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俩不约而同地脱口而出,尔后却是一片静默。
再过不久,便是季申权要被当街斩首的日子了。
曾经逼得我几欲轻生的愧疚之情再度铺天盖地而来,一瞬间我几乎没有勇气去看他那明显消瘦了的脸庞。
“哦,”忽然听得他低声呢喃道,“原来如此。”
不知为何听到他再度开口我反而冷静了下来,快速将地上剩下的果子收进袋子里,伸手去拉他起来。
“许久不见,不知季公子可愿赏脸到寒舍坐坐?”
绝对不能让龙刑天发现他的踪影,先把他带到我那郊外的小木屋再说吧。
他却是摇头:“不了,我还有要事在身,改日若有机会再登门拜访吧。”
说罢他挣脱我的手就要急着离开,不料才迈了一步便“哎哟”一声痛呼,身子一个不稳又要往地上栽。
我忙伸手扶住他,低头看见他长衫内的裤子上好像隐隐渗出点点血迹,忙急切地问:“那你现下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不必了……”
我不由分说地拽住他出了小巷,拦了一辆马车便将他往里塞。
在我这样不由分说的强硬之下 ,他不太情愿地报出一个地址,便一声不吭地缩在了车厢一角。
这样的气氛太过沉重,我有心想要说些话逗他开心一下,却犹自困顿在自己的内疚情绪中不能自拔,只好盯着晃动的门帘直到马车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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