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渴难耐

　　柯因·怀恩——14岁。
　　家庭成员有哥哥，姐姐，弟弟，父亲和母亲。
　　无不良嗜好。
　　特点是没有特点。
　　缺点是没有优点。

　　***

　　我不是第一次听见那种声音。
　　从姐姐的口腔里所发出的，不堪的叫声，就在我隔壁的房间里，时不时的通过隔音效果差的墙壁传进我耳朵里，即使想装作听不见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将头塞进被子里，无奈被子的质量太差，根本挡不住。
　　不过比起这个烦恼，我更多的是在猜想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毕竟我明天就要在他手下工作了。

　　据说，二皇子是个完美的人——自小学识渊博，武力也不弱，二十岁就获得了高级剑士的资格，相比之下，三十岁才勉强取得同样资格的大皇子就逊色多了。

　　我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进入皇宫这样的是非之地的——老皇帝今年已经三百二十岁了，大陆最长寿的人类也不过三百八十岁，这个年龄却仍然没有确定下一任皇帝，两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就连寻常百姓都知道。
　　一旦在这个时候进入皇宫，还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我无法违抗伯爵夫人的命令。

　　她并非我的生母，准确的说，是这身体的主人的生母。小柯因早在一年前的冬天被伯爵夫人毒打然后扔进地窖禁闭三天的时候就死了，我这个来自异界的孤魂野鬼霸占了他的身体。
　　十三岁的孩子死在了潮湿的地窖里，就算隔夜发现他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伯爵夫人也只会命令人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家族公墓就别妄想了。
　　可见这个孩子在这个家里是多么的地位低微。

　　就在这几天，伯爵夫人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皇宫向外招买奴隶的事情。她迫不及待的把我报给了负责人，还签下了“生死不负责”的不平等条约——似乎这个不平等是单方面对我的。至少她还能得到一笔金额不错的报酬——对于平民过高，对于贵族不值一提的金额。
　　明天就是进皇宫的日子，二皇子要在这些人里挑一个孩子作为贴身仆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十二三岁的孩子，人生观价值观都还很模糊，只要稍微被煽动一下为人卖命都愿意。况且，还要求家世清白，其中穷人家的孩子或者孤儿占了多数。像我这样的孩子可以说是稀奇。

　　罢了，现在想这些也没有意义。
　　我有点烦躁的盖上被子，闭眼睡觉。

　　***

　　一早上洗脸刷牙，换上干净衣服。什么东西都不用拿，就跟着负责人出了家门，进了马车和那些孩子坐在一起。我本以为会有人感到紧张或者恐惧，结果环视一周发现所有人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我苦笑了一下，似乎是有我认为这是天大的苦差事。
　　车子晃动了一下，然后停下了。
　　我听到负责人催促我们下车的声音了。
　　“都下车吧。”
　　孩子们都迫不及待的下车了，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座位的人，自然是走在队尾。

　　我们在亮堂堂的大厅里等了两个小时，没人抱怨——对方可是皇子。
　　这里是仆人居住的地方，照理说不应该在这种失礼的地方，可是人家皇子殿下都不在意，仆人还着急个什么呢？
　　就在我靠着凳子昏昏欲睡的时候，终于听到了我等了两个多小时的那句话。

　　“皇子殿下驾到。”

　　周围的孩子都慌了神，急急忙忙的差点摔倒了好几个。还好这里的女仆长经验丰富，稳住了那几个快昏倒的孩子。
　　孩子们被排了三排，我在第三排倒数第四个——特地挑了这么一个不显眼的位子。我倒是希望这种煎熬快点结束，反正没被皇子选上的孩子就是在这里做普通的仆人。

　　还在我晕晕乎乎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个传闻中的二皇子。
　　一头漂亮的黑发，不长不短，大概就在耳朵下面一点点，看起来很温和，儒雅，因为是从书房里出来的，打扮很居家，并没有特别的严肃。在下人面前毫不掩饰，看起来对自己非常自信。
　　我还是比较喜欢他的眼睛。
　　似是深邃的黑玛瑙。
　　又似看不见边际的深渊。
　　……摄魂。

　　我低下头，却发现周围的孩子们都高高的抬着头，知道这样会显得自己过于异类，我只能非常不情愿的将头抬起来一些。
　　他挑来挑去，眼睛里既看不到高兴也看不到失望。眼前的孩子一个又一个的被他否认，负责人头上都开始冒汗了。他一共就物色来这么多个孩子，要是皇子一个都看不上，他虽然不会受责怪，可心理上怎么就说不过去了。
　　看着步步靠近的皇子，我的头顺势低了下去。他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顿了一下。我不由的用余光瞥了一眼旁边的孩子——难道他被看上了？
　　“抬头。”
　　我低头。
　　“我说……抬头。”
　　我仍然低着头。
　　“抬头，我难道很可怕？”
　　旁边的孩子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我才意识到他说的是我，便乖乖抬起头来。
　　入眼的便是那双方才深深吸引我的黑色双瞳。
　　的确好看，近距离观看更觉得……惊心动魄。

　　“你是黑头发，这很罕见。”他伸出手指挑起我的一撮头发，用指头卷了卷。我有点诧异的想要往后退，可是一想到面对的人不是我能够得罪的，只好乖乖让他玩着我的头发。
　　“你叫什么名字？”
　　“柯因•怀恩。”我老老实实的回答。
　　“恩……我听说过你。不过你似乎不如他们说的那样是个痴傻的孩子。”他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
　　“殿下，我的确天生愚钝。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孩子。”
　　“你能说出这种话就证明你足够聪明。”
　　他好笑的看着我。又拍了拍我的头，转头对一旁的负责人说：“我挑中这个孩子了，以后他就跟着我了。”
　　他的意思是，其他的孩子你看着办，这个我就带走了。

　　他示意让我跟着他，我就乖乖跟在他和另外两个仆人身后。
　　难道是在往皇子的地盘上走？
　　没多久，我就发现我想对了。
　　——二皇子的居所又是一个惊喜。

　　怎么说呢……这位皇子的住所形容起来那就是小清新。并没有如我在车上透过窗户看到的大皇子和皇帝的居所那么花哨，反倒是比较干净简洁。后来他告诉我说“这样打扫起来比较方便”这个理由的时候我还在心里微微的鄙视了他。
　　下了车，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像牵着孩子一样的对待我——在他面前我的确是个孩子。
　　他刚刚握住我的手的时候，我还条件反射的挣扎了一下，可是一想到他早就是高级剑士，柯因这么一个身子羸弱的孩子怎么可能和他比力气？我只好安慰的想：被皇子牵手，也不亏。

　　“你们先走吧，我想和这个孩子好好聊聊。”
　　那两个仆人相互对视，想了想就走开了。

　　他看起来很高兴，抓着我的手就往里面房间走。
　　客厅不是很大，他说平时也就那么几个人在这里，要那么大也没用。让我惊讶的是，仆人的房间居然也是在这里的，而且和他的卧室就隔了一个书房。
　　……这代表着对仆人的绝对信任么？

　　我看着那个我即将住进去的房间，不由得笑了笑，至于在笑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领着我经过了每个房间，其实除了主要的卧室和书房，其他的房间一时半会辨认不清也没有什么问题，反正打开门进去就知道是什么房间了。

　　不过最让我在意的是，这人温柔的都能掐出水来了——打死我也不信一个二皇子可能这么善良温柔，不然他怎么可能和大皇子斗了这么久还有闲情去挑仆人。说不定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只是平时不表露出来罢了。
　　结果我又要无比感叹我的预料那叫一个准……我晚上就体会到了他除了温柔之外的形象。

　　晚饭有厨师做，我只负责端上来。
　　……然后和主人共进晚餐。

　　至今我终于了解为何只有一张餐桌然后只有两张常用的凳子了，原来是这个用途的。
　　主仆共同用膳这个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今儿个还自己尝试了一把。
　　老实说，感觉很不好。
　　……我一直在担心自己会出丑，一举一动都规矩的不得了，也不怕别人笑我拘束。

　　他知道我和那些孩子不一样，我识字，所以他允许我进书房拿书看。经过这大半天的相处，我发现他对仆人特别随和。我蛋疼的发现我对这个世界几乎一窍不通，所以挑了一本《加德大陆通史》来看。

　　到了十一点半，我按照他的吩咐，去他的房间提醒他睡觉。
　　敲了三下门，对方在里面声音低沉的说道：“进来。”
　　我推开门进去，然后转身关好门。

　　“已经很晚了，您该上床睡觉了。”
　　我转头，发现他还坐在椅子上，手边还放着一摞散乱的书。
　　……他刚才应该是在看书吧？

　　“柯因，你过来。”
　　“诶？”
　　“过来。”
　　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乖乖的过去了。
　　他伸出手将我圈近他，我悲催的发现他坐在矮沙发上，看起来跟我居然差不多高。在心里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您还有什么事？”
　　“你今年多大了？”
　　“刚满14。”
　　“好小……”
　　“您对我的年龄有意见？”
　　“没有。”他说完伸出手从我的耳朵处开始向上抚摸，揉弄我的发丝。我觉得自己有点像小狗被主人爱抚。
　　这种感觉说舒服又觉得屈辱。
　　太微妙了。

　　“把怀恩家搞垮怎么样？”
　　“哈？！”这次我是真的愣住了。
　　他在胡说些什么？突然说这种话，我真的没法反应过来要怎么回应。
　　“你应该很讨厌你的家人不是么？”他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打纸，我接过一看发现上面记录的关于柯因•怀恩从小到大的经历，有的事情甚至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你现在有我当靠山，如果我乐意，毁掉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你知道我和我的皇兄的斗争对么？”
　　“知道。”
　　“怀恩家是站在我皇兄那边的。”
　　“……”
　　“所以你要是开口，我很乐意帮你除掉他们。”
　　原来是这样……还好我没有自作多情。
　　想通了的我，摇了摇头。
　　他就更加好奇的看着我，然后笑着问我理由。
　　我深吸一口气，说道：“如果这是您对怀恩家出手的理由，那也太不靠谱了。我相信您就算要做也不会扯这么个理由的，我不过是个不受重视的孩子罢了，就算想借此一步登天，也难免被人诟病。”
　　我顿了顿。
　　他看着我，又说：“你的理由肯定不止这么一点，没说完的继续。”
　　“而且就算要报复，我也会不找痕迹，不借助他人的力量去做。既然我已经隐忍了那么多年，再晚上几年也没有关系。”

　　我话音刚落，他就一把将我扯进他怀里，非常高兴的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和那些蠢孩子不同！你真是出乎我意料……非常意外……”
　　我的下巴由于高度，正好枕在他的肩上。他突然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我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还好没忘记我进来找他的初衷。
　　“我说……殿下，您该睡觉了。”
　　“睡不着。”
　　“……”
　　“主人睡不着你没有一点举动？”
　　“……”
　　去给他百度一下治疗失眠的办法？
　　他的手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我不由得皱起眉头。

　　“你14岁对吧？”他突然站起身子，我的高度就完全不够看了，和他相比柯因这幅身子就娇小过头了。
　　他伸出手架在我的脖颈处，然后对我邪邪的一笑，说出了一句让我崩溃的话：
　　“要和我做爱么？”

　　我被吓得不轻。
　　赶紧甩掉他的手，大喊一句：“请您别开玩笑了，天色已晚，殿下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没有看他的表情，我推门而出，一路跑到房间然后抱着枕头破口大骂：

　　“草！这货还是个恋童癖基佬!”
　　我悲惨的人生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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