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逝

　　1945年的中国处於更新换代的矛盾挣扎期。而在挣扎中痛苦著的总是她的孩子们。

　　婴儿微弱的哭声在寒风瑟瑟的冬夜几不可闻。一间破败的茅草屋内透露出一丝丝暗黄的光线，沈寂不久，传出一男一女的对话。
　　“是女娃。”乏力的女声显露出刚刚经历过的痛苦与此刻的无奈，
　　“咱们养不了。”沙哑中混著沧桑的男声决定了这个女孩以後艰苦不平凡的人生。“前几天，我碰著从上海回来省亲的王二，他说想抱个孩子，咱们孩子多，就想看看能不能抱个……这会儿怕是还在村口的老家留著呢。你看，要不……”
　　“你决定吧！”躺在床上的女人伸出枯燥的双手，轻轻抚摸著摆在身旁的用破衣包裹著的孩子皱皱的脸，呢喃著：“娃啊，娃啊……”挣扎著坐起来，解开衣服抱起孩子，“多吃点，我的娃啊……”泪水顺著脸颊落到孩子的脸上。孩子大概感觉到不适，蠕动了几下也就安静下来，就著本能继续喝奶。可，女人太瘦弱，也没能得到好的补养，奶水不够，刚被吸了一会儿就没了，好在孩子刚出生，也不饿。女人把孩子轻放在枕边，躺下，缓缓闭上双眼，不再言语。就在男人以为她睡著了，正打算去看看缸里还有几把米的时候，听到一句“对不起”。转身，就见一滴清泪从女人的眼角滑下，消失在枕间。

　　冬天的早晨有股想要把人溺死在被窝里的冲动。可惜，那样温暖的时刻，即使是死亡，也只属於资本主义份子。清贫的人们还是得摸黑出来打点一些生计。天微微亮还需要去上工，有一家子等著那微薄的薪水养活。

　　听见屋内细微的摩擦声，正在外面舀水的男人探进去半个身子，问到：“起来麽？身子弱，不多休息一会儿？”
　　“我想再看看娃，你待会儿就会去王家了吧！”肯定而非疑问的语气让男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继续手中的活儿。

　　冬天的清晨不若夏般的热闹，不如春般的生气盎然，也不比秋的沁人心扉……他，是盛气凌人的，是不屑一切的冰冷。毫不在意自己给大家带去了什麽，只管自己的自在潇洒。

　　村口王二家的砖屋内。两个男人在低声商量著什麽。
　　“王二啊，你看我们也是本家。那孩子你……”沙哑的声音哽咽住。
　　“老王啊！咱是一家人。我！你还不放心麽！我们两口子一直想要个孩子，不论男娃女娃，都是娃！你放心！”高昂的声音显示著说话人此刻的兴奋。
　　“待会儿你去吧……”
　　“我说老王……赶明儿让妹子再给你生个娃！你说说，妹子都给你生了4个了，可……”王二凑到男人耳边，“要不，我给你去上海弄个偏方？要再不行，不如再找……”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
　　“王二！不管怎样！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而我也只会有这一个妻！先回去了！”“蹭”的一声，从矮板凳上窜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王二，听说郭妹子的男人死了，老王是後来的啊！”手里揣著瓢舀水的女人询问道。
　　“恩！我们明天就把那孩子带回上海去！咱俩的孩子！”
　　“王二，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一直在埋怨我生不出个娃，想要另找一个！”女人想起了刚才隐隐约约听到的话。有点不安却又恶狠狠的盯著自家的男人。想著要是他敢说个“是”，那她就要！就要什麽呢？她什麽不敢。只会平时耍耍嘴皮上得狠。
　　“哎呦喂！哪能啊！谁说咱俩没娃，这不就有了！”王二凑上前一把搂住自己的女人，亲了个嘴儿，痞痞的一挑眉，“谁能比你更好啊！”说著手就从女人的棉袄底下伸了进去。女人欲退还迎的娇嗔一声，“死鬼，凉死了，就不知道等天黑！”说著便主动拉扯著往床上倒去。

　　天微亮，村口，只有一个瘦矮略显驼背的男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注视著远去的一对夫妻和他那仅来得及抱上一把，无缘的孩子。
　　村里某处茅草屋内，隐隐传来女人压抑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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