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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见兮,突已弁兮(上)
校场上喊声如雷,兵士披甲戴盔,动作齐整利落。
期门中郎将赵不虞负手站在高台之上,双目如炬,审视着台下操练的士兵。
“列队集合吧!”
“诺。”年轻的期门司马赵破奴微一抬手,示意吹号集合。
听到号角声,士兵们迅速集合起来。
赵不虞上前一步,开口朗声道:“明日你们就要正式行执兵扈从,期守殿门之职。宫廷之安乃重中之重,你们需各司其职,谨言慎行,勿忘期门军之职责,一切以陛下安危为先。”
“诺!”
日头明晃晃的挂在天上,刺得人眼睛生疼。昀初拿着长戈半拖半拿往回走。她的脸颊在烈日的暴晒下微微有些脱皮,汗湿的军衣黏黏挂在身上。在期门军的一个月,昀初已由原先的忐忑不安到现在的镇定谨慎,许多事非女子所能承受,但她咬牙挺下来,因为自她承认“陈彦”这个身份开始便没有退路了,她只能一直往前行。
一旁的罗昱(yù)在油光发亮的脸上抹了把,忍不住感慨道:“可算是要结束了——终于不用日日受赵司马的折磨了。”他看着不远的赵破奴,努努嘴,道:“整日臭着一张脸,好像谁欠了他几百吊钱似的。人本就长得黑,晚上若不拿个火把……啧啧,还真是认不出来。”
众人忍不住看向赵破奴的脸,线条硬朗,皮肤黝黑,都捂着嘴暗暗笑起来。
伍长冯遂收起脸上的笑意,斥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可是皮又痒了?”
“老冯,这小子还记恨着那二十军棍呢!”一人笑道。
冯遂轻哼一声,道:“列队迟慢,二十军棍,要我说这还算是轻的!你看看陈彦,列队出操,弓马骑射,样样不比老兵差,要我说你小子就是欠收拾……”
罗昱低下头撇撇嘴,原本受罚已够丢脸,如今这糗事还时不时被冯遂翻出来斥责鞭笞一番。
“罗昱最近很是努力,月末的小校肯定没问题。明日宿卫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彦仍有些不明白……”昀初笑道,借机岔开了话题。
罗昱暗暗对她投以感激敬佩的眼神。
未央宫位于长安城西南部,汉高祖七年由丞相萧何监督于秦章台遗址上修建而成。自惠帝后,其正式成为天子日常起居及办公之场所。未央宫以前殿为主体,其他建筑主要分布于前殿的东南和西北部。前殿为大朝之地,是最重要的宫殿,故防卫之严谨,建筑之豪华,非其他宫殿可比。其内有宣室阁、温室殿、清凉殿等。后妃所居殿阁如椒房、昭阳、飞翔等位于前殿以北,装饰华美,风格各异。宫城四面各辟一门,即司马门,门禁森严。
“……前殿有三大殿,中间为大朝正殿,其北为宣室,陛下平日于此召见大臣。你等执兵陈于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前。殿台馆阁之门户走廊,昼则巡行非常,夜则警备不虞……”
昀初等人跟在冯遂身后,敛声屏气,目不暇接。这些人皆是第一次进宫,立刻被眼前的雕梁画栋、殿台楼阁所吸引。
沉沉的庑殿顶重檐飞翘,雕花大窗古朴雅致,殿墙上涂着各色大漆,殿前空地上铺满天青色石砖。朱红色漆立柱十步一隔,罗列而立,和脚下长长的石阶,绵延不到尽头。
“……未央宫守卫分为三层:宫外围墙及其门户之安全卫尉则所率卫士负责;殿内安全郎中令所率郎卫负责;禁中后宫则少府之属官及其他中官宿卫之。期门军负责省外殿内部分的宿卫事务。”冯遂转过身,看着一张张兴奋激动地脸道:“各部责任分明,各司其职。尤其是这禁中后宫之地决不可越雷池半步,否则可就不是几棍子的事了。”
众人神色一肃,恭声称诺。
冯遂满意地点头,继续往前走:“方才给你们的符需时时待在身上,出入宫门须案籍齿符方可……”
这般讲解了半天,冯遂哑着嗓子带人下去休息。绕过一曲折回廊,可见不远处的郎署,殿前三三两两的人,藏青色朝服极是醒目。
昀初目光一滞,驻步凝望远处的人影,神色急切而欣喜。
眉目清朗,身姿挺拔修长,一袭藏青色深衣,腰系蔽膝,头戴漆冠,迈步间从容优雅。他嘴唇轻抿,微低着头凝神听身侧之人说话。一别三年,记忆中言笑晏晏为她折花插柳的小哥哥已长成了如斯隽秀清俊的男子。
“陈彦,你怎么了?快跟上。”罗昱回头催促道。
“哦……”昀初轻应一声,深深地看了一眼远处的身影,举步离去。
桑弘羊止步顺着苏武目光看去,“期门郎?这些人看着倒是眼生,应是期门军今夏新征的。”
思及方才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苏武微觉疑惑,但也未多想,片刻收回目光。
桑弘羊缓缓道:“汉军一连几战皆大胜,斩首数千级,前方形势大好。李广将军此番或可一尝封侯之愿。”
苏武颔首:“李将军自文帝以来虽身经对匈战争不下七十,然一直未得封侯,这恐怕是他一大憾事。”语气微顿,片刻,低声道:“也不知父亲与兄长如何?这几日我却有些心神不宁。”
听他语带担忧,桑弘羊宽慰道:“苏将军身经百战,苏小将军身手不凡,想来他二人不会有什么危险。子卿且放宽心。”
二人自宫中出来,正低声交谈,忽听一人出声唤道:“苏大人。”
苏武侧首看去,心中一讶,道:“公孙小姐。”
一女子立于驰道旁,眉目娴静,面容姣好,一头黑亮的青丝在身后结了个椎髻,腰挂一串羊脂白玉环,身形纤瘦,体态柔美。
公孙玉书上前,向二人款款行礼,复看着苏武道:“苏大人可是下值了。”
苏武颔首,看到婢女手中的凤纹漆食盒,问道:“公孙小姐可是来寻公孙大人?”
公孙玉书颔首,眉间带有忧色,道:“阿爷这几日身体不适,他又不愿休息,玉书只得熬了汤药趁热送来。”
“近日丞相府为置博士弟子之事忙得不可开交,公孙大人应是不放心此时告假离开。”苏武微微一笑,赞道:“亲奉汤药,公孙姑娘至孝。”
瞥见他唇边清浅的笑意,公孙玉书垂目道:“为人子女,理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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