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

　　23

　　朱翊自始至终表情不曾有一丝变化，神情温和的道“久久，寡人想先封你做贵人，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

　　徐久的心冷的如坠寒窑，贵人几乎是最下等的嫔妾中的中等位分，她一届王妃竟然沦落到只做贵人？

　　冷笑着徐久挥开不知为何还要靠近的朱翊“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朱翊，你不傻，先皇疼我之极，怎么会不留下护我的圣旨，你难道非要我们闹个两败俱伤么？”

　　朱翊漫不经心的拂去根本不存在尘灰，淡淡的说“久久，你不在时，是寡人亲自派了人护着魏国公一家周全，如今徐家大公子殉国，寡人也很是伤怀，特地封了徐家二公子徐曦平忠烈公，这份恩典久久不要了么？”

　　徐久怎么会不明白对方话中的威胁，冷冷道“所以如果我此刻不接受，我的爹和大娘以及大哥就会很不安全，对吧？”

　　朱翊嗯了一声，笑笑“这世上总是有很多意外的。”

　　徐久木然的看着朱翊“说你的条件吧。”

　　朱翊脸带赞赏的笑着“久久，寡人就是喜欢你这样聪明。”

　　徐久依旧木然的等着他狮子大开口，朱翊扶着她坐下，语气温柔“你身子不好，一直站着如何是好。”

　　徐久任由他按着自己坐下，因为她知道痛苦的是下面的话，果不其然“寡人要徐家生意的八成。”

　　徐久冷冷的看着朱翊“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吃得下这些么？”

　　朱翊双手交叠着细看指尖“久久，你日后出宫的机会并不多，就算不给寡人，你的生意也不会长久。”

　　徐久气极反笑“凭什么？”

　　朱翊神情寡情“寡人不认为你现在有不同意的资本。”

　　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她竟从没想过扶持他登上帝位后自己落得这般下场，徐久突然觉得累了，如果可以，她宁愿死在战场上，至少一切事情她都不需要面对。

　　“我只需看着你活下去，看着你看清一切，徐久，你注定是我的，你早晚会明白这个事实。”那恶魔临走时说的话再次重现在面前，徐久面色苍白，身子不由自主的发抖，灭顶的恐惧几乎快要让她窒息。

　　突然有人用力的摇着她，徐久茫然的抬头看到朱翊清冷的目光和毫无温暖的双手“追封徐暮的事情如何决定的？”

　　朱翊怔了怔，似是不明白她此刻竟然还能如此冷静的说这些，旋即回答”昭仪，追封夫人。”

　　徐久直接否决，直直的看着朱翊“贵妃礼仪厚葬，夫人位，你百年后追封皇后，否则直接册封皇后，那张圣旨你找不到，我有的是机会宣用。”

　　朱翊看着徐久，徐久回看朱翊，眼中没有任何妥协之意，半晌后朱翊淡淡的转身“如徐贵人所愿。”

　　徐久行了嫔妾礼，淡然道“嫔妾告退。”

　　朱翊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晚上见。”

　　徐久早已推开门，轻丝着急的过来扶着她，微澜也站在一旁，轻丝询问的看着徐久，徐久淡笑着“今日起你便只能跟着我这个贵人了，不过好歹素丝也只得个充仪，我们终究高她一头，你受不得欺负的。”

　　轻丝听到素丝的名字死死咬着牙，那神色恨不得杀了素丝一般，微澜看着徐久，神色中掩不住担忧，已经有人候在甘泉宫外，徐久遣走了微澜，便由着那人领着她们向着划给她的地方通光殿而去。

　　如今宫内有重雀一名贵妃，王氏一名夫人，大胡氏是容华，小胡氏是美人，素丝是充仪，还有如今的刑部尚书，曾经的青书的妹妹，青韵这位婕妤，除去素丝她是最末等的嫔妾，徐久自嘲的笑着，这个人为了打击她徐氏一脉下足了功夫，做足了当代陈世美的狠毒。

　　而马皇后因为原武帝的辞世而悲痛过度，竟在原武帝去了没两天就去了，其余的太妃都被遣去了各处太庙，也就是说后宫现在几乎是由重雀说了算的。

　　所谓冤家路窄，王氏陪着重雀逛着花园都能和徐久遇上，徐久淡淡的屈膝对这二人行礼，王氏很有些骄傲的看着徐久。

　　相比之下重雀倒是没什么表情，轻轻抬了抬手就让徐久过去了，徐久看了看珠光宝气一身贵气的重雀，笑容微苦，她费尽心机想打败的人，如今什么都不说也足够达到她想死的效果。

　　她回来的消息想必已经传达至各处，所以当她遇上大胡氏和小胡氏时丝毫不惊讶，甚至行礼的时候心中的酸涩也越来越少。

　　大胡氏好歹是个厚道人，被她问安面上全是尴尬，甚至要伸手拦她的屈膝，而小胡氏却是相反，高扬着下巴看着她，那姿态和王氏很有异曲同工的妙处。

　　徐久没什么反应，等她们离去才淡淡的说“这宫中女人的爱好真是让我惊讶。”

　　轻丝很是不忿，料不到徐久如此淡然，不爽的说“什么爱好啊，欺负人吧！”

　　徐久悠悠然的道“不，是被人请安的爱好。”

　　轻丝“啊？”

　　徐久笑笑“住的地方到这条路也不近，走这么远就为了被我问安，不是爱好是什么？”

　　领她的嬷嬷回头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是素丝竟然也来了，徐久笑容更灿烂了。

　　“我没想到，还有人拿请安□□好的。”

　　嬷嬷“.......................................................”

　　素丝被她那样看着，慌张的低下头，徐久声音平平淡淡“你做都做了，抬不起头也是做了，抬得起头也是做了，如今只得了这么低的位分，值得么？”

　　素丝不说话，轻丝没有徐久那样客气，直接扬手就是一巴掌，素丝身边的丫鬟立马要还手，被徐久挡住，徐久轻笑着“就当是我打了你的主子，若是不服，就去甘泉宫和陛下说理去。”

　　说罢便带着轻丝离开，路上没人出声，轻丝看起来有些萎靡，小声说“主子，对不起，奴婢好像又连累你了。”

　　徐久看着轻丝，绽出一个笑容“不，你打得好。”

　　走了几步，徐久又补充“我也想打，不过没力气，打了也不解气。”

　　轻丝“.....................................................................................................”

　　通光殿的采光和环境都很普通，而徐久仅仅只是个贵人，算不得一宫主位，便挑了右边的侧殿住了下来，那嬷嬷客气的和徐久介绍了一番便拿着徐久给的一锭银子离开了。

　　嬷嬷走后，徐久身边除了轻丝又分了一个贴身丫鬟，两个粗使丫鬟，轻丝带着她们开始细细收拾，徐久淡淡的用袖子擦擦一个凳子便坐了下来。

　　如今生意只剩下两成，她必须想好留哪两成，这两成也意味着她将来能不能东山再起，朱翊绝不会允许她留下能有机会翻倍发展的店铺，更不可能允许她再掌控生意，所以以后再想翻身她必须换个名号，好在她曾经留了一手，还有曲公子这个名号，而这个名号下除了听风楼外还有少部分的产业，看来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对外宣布，八成生意捐给国库，剩下的两成转手给曲痕曲公子，这样她就可以用曲公子的名义整合这些生意。

　　想到这里，徐久心里才踏实一些，好歹自己留了一手，若是当初一个冲动全部说了，她手中就连听风楼都没了，如今她带出来的影卫有七成在那场大战中全数阵亡，而京中的这些又都在朱翊眼下，做不出大动作，那些流动的影卫不过一千人不到，她不可能救援徐家后再全身而退的离开这里，朱翊的要求她现在根本没有实力拒绝，她除了妥协没有第二选择。

　　有时候徐久都会为自己的冷漠心寒，明明为了朱翊心寒到想死的地步，却还能在理智中再次谋划徐家的出路，甚至东山再起。

　　到了晚上，朱翊的御辇停在通光殿，本来该是徐久被抬去甘泉宫，可不知为什么朱翊自己过来了，看到朱翊手中的小瓶子，徐久微笑“怎么，后悔了？来杀我灭口？”

　　朱翊眼波平稳，将瓶子放入徐久手中，状若不经意的道“徐贵人不知道吧，反贼朱宸还活着。”

　　徐久一愣，这一楞间朱翊的神色转冷“寡人想着，倒不如让他死在徐贵人手里，也算得上死得其所了吧。”

　　徐久收回失神的表情，将瓶子放入袖中“嫔妾又有什么好处？”

　　朱翊似是惊愕，看了看徐久的平静才笑道“你这么无情，他日若是寡人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徐久摇头，面无表情的说“会有反应。”

　　朱翊看着她，徐久扯唇笑着“会兴高采烈高喊老天有眼。”

　　朱翊“....你会不会太放肆了？”

　　徐久低头遮住面上的表情“反正嫔妾也活不久，只不过嫔妾很确定，你现在不会让我死。”

　　朱翊静默半天，才平平静静的开口“侍寝吧。”

　　这一场欢好几乎要了徐久的命，过去朱翊在床上绝对是温柔的，可此时没了任何伪装那种暴力和狠虐死死的折磨着徐久，如果不是早晨要上朝，徐久觉得他会彻底把自己做到残废。

　　午时过后，轻丝进来看到这幅场景眼睛就红了，徐久满不在乎的笑着颤巍巍起身穿了衣服，此时天光明媚，至少朱宸不会是个厉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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