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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漏网之鱼
自铁重住进了山寨,寨子几乎每天都在发生变化,目光所及之处,基本都被他拆过。
某日清晨,我裹紧了被子哆嗦着醒来,睁开眼才发现屋子比平日里亮堂,定睛一看,才惊觉屋子竟少了半面墙,铁重站在断墙处,一手锤子一手砖石,呆愣地看我横眉怒目地瞪着他,便又慌忙将手背在了身后,那模样有些委屈,“本来砸一锤子的功夫,我见你在睡觉,是一块砖石一块砖石拆的……”
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说出这么一段子话,我竟无言以对。
当日下午,他将我从寨子里找出来,拉去了屋子前,只见那堵断墙被一面铁银色看不出质地的物什取代,锃光瓦亮的刚好可以映清楚人的脸,我上前两步敲了敲,只听它发出“哐哐”地响,铁重有些自鸣得意地说了句,“怎么样?是不是比砖石结构的安全?”
我闻言点了点头,对着这面反光的墙挤了挤眼,“连门窗都没有,是挺安全的,可我要怎么进去?”
铁重就如刚发现这点一般,嘀咕一句,“是哦。”说完在墙面的衔接处摩挲一阵,双手猛地发力,只听一声巨响,这物什竟被他整个掰了下来,而所惊起的沙石顺势就落了我一身一脸,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自顾将这物什扛在肩上朝着后院去了,才恍然从嘴里吐出吃进的石子,只觉得他不像是掌墨师,像是拆房子的。
整座山寨,除了一始就多出了的弯曲高低的楼梯和回廊,朱漆大门也被铁重装了面九宫锁,每日里需先演算准了天干地支,再敲准了正确的数字方能进出,敲错了就会触发锁里的机关暗扣,直至有一次我险险躲过几只飞来的暗镖,便心有余悸地将他所有的镖头都削了。被他发现之后,他又将所有的暗镖重新锻造,然后给寨里的每个人都塞了件含着磁石的护甲,这与挂在朱漆大门外的靶子有些异曲同工之处,这衣服我接了转身就扔在了墙角里,穿上它,看着委实有些傻。
除此之外,房顶的砖瓦下面藏着数不清的箭弩,回廊的柱子里也隐着不计数的暗格,墙面儿里埋了数根管子可以引来寨子后的河水灌满整间屋子,前厅的地下埋了数根簧扣,当重量达至一定程度,可以将整间前厅都弹飞出去,甚至于,他连我金光璀璨的匾额都不愿放过,终于在我的极力阻挠与誓死捍卫下,才得以保全。
而至于寨子前的坑洞,按铁重的话说,他还在琢磨如何在不坍塌的情况下将所有的坑洞打通,如此一来,若是掉落了进去,可能一辈子都要在里面呆着。
他的这种构想,虽听的我一阵后怕,却让我觉得恐再没有比他更合适的护院,最近几日,寨子前蜂蛹纷至了这许多人,不是没有人硬闯,但寨子里一直太平无事由此便可见一斑。况且铁重莫名地对安全有一种异常的执着,他虽长得跟悭臾一个画风,但性子却明朗爽直的多,他讲说没有寨子愿意让他如此大刀阔斧地改建,他身上的银两也买不起那么多的料材,于是我顺水推舟地问了句,“那你不如干脆就入了寨子。”
而铁重,他是这么义正言辞地回绝我的,“我娘说了,人穷也不能做坏人。”
我不可置信地将他重又打量了一遍,应了句,“那你现在在寨子里住着,还将寨子改成这样,不就已经是助纣为虐了?”
而铁重,他又是这么义正言辞地回答我的,“那是因为我还未见着你们做坏事,否则我早扔了炸药将寨子炸了。”
我挠了挠头,干笑两声,他看着比我年长些许,初见时竟未看出他心思原生得这般简单,委实也令人称奇。这么想着,我随手就拉了方椅子,结果落坐前忘了晃一晃,只听又是一阵熟悉的“稀里哗啦”地响声之后,我扶着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这一地的残骸,横眉怒目地回过头,身侧哪里还有铁重的影子。
我呲着牙揉了揉腰,突然又想将他赶出去。
就这么,铁重的机关和苏绍言的靶子,筛除了几乎所有人,却独独还是漏出了这么一个。
回寨子的第五日,我闻讯赶去前厅的时候,寨子里的人基本都到齐了,除此之外,还坐了个已年过不惑的中年人,不胖不瘦的身子板,背部挺的笔直,正在低头喝茶,却隐隐含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这衣着虽朴素,但只他周身缭绕着的气度,我却是极熟悉的,如我家老爷子一般,这是多年军旅生涯才养得出的,如影随形,深入骨髓。
我不觉抬眼去看苏绍言,只见他也若有似无地摇了摇头,这军营里的人,可以有这份气度,且我与苏绍言皆未曾见过的,便只能是长期驻扎在边关,而驻扎在边关的军将,是绝计不可能单枪匹马的来这莫言山的。
如此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只不知他此行,是为寨子,还是帖子。
于是气氛一时有些紧张,品肴他们三人见我与苏绍言皆未开口说话,便也一径跟着静默,纵观之下,就只有他一人是通身的闲适,自在的喝茶。
由此又过了一刻钟,他才终于放下茶盏,目光将前厅逡巡了一圈,笑着说了句,“都到齐了,我想问哪个是苏绍言?”
只见苏绍言面无表情地应了句,“我是。”
那人将苏绍言上下打量了一番,指尖在杯沿上摩挲了一阵,嘴角勾出更大的弧度,赞叹一句,“果然是后生可畏。”说完之后,竟在所有人屏气敛息的目光中从腰后摸出一面棋盘,含了丝请求地问了句,“能陪我下盘棋吗?”
苏绍言微不可察地抽了抽面皮,应了句,“不下。”
料想这人未曾想过苏绍言竟会拒绝,呆愣了一下,才又开口说到,“你既愿意跟沈章那个老小子下棋,却又为何不愿意跟我下?”
苏绍言闻言勾了勾嘴角,“跟天微星下棋是为守擂,跟你下棋,又该是为什么?”
苏绍言说完,这人的身子不觉就向后倾了倾,指尖又在杯沿上摩挲了一阵,然后目光又在前厅逡巡了一圈,最后点了点品肴说到,“小姑娘过来,拿着你的刀砍一下这面椅子。”
品肴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冲她点了点头,上前两步,举起砍刀就朝着椅子劈了过去,一声巨响之后,椅子应声而碎,惊起一阵烟尘。
我不禁就怜悯地看了眼刘蓝和,他的脸上倒未见着什么明显的变化,这人见了却笑着摇了摇头,又对着品肴说到,“你摆个方才的姿势,然后右脚上前半步,身子下蹲半寸,举过头顶的砍刀再略低一点,然后再砍另一面椅子试试。”
品肴照着他的话略微进行了调整,只见砍刀下落之后,伴随着一声巨响,这椅子正中除多了条整齐的暗缝,竟是依旧安然无恙地站着。
同样一个人,只是姿势略微不同,这力道与速度竟会有这样大的差别。
于是我看向刘蓝和的目光不觉更加怜悯,铁重看向品肴砍刀的目光却依稀有些向往。
这人见状似是极满意,说了句,“小姑娘手上有些力道,只是基本功尚不够扎实,外加下盘不稳,脚步有些虚浮,这刀上自然就蓄不够力度。”说完转头看了眼苏绍言,“我教小姑娘一些练基本功的简单招式,以此作为交换,如此可愿跟我下上一盘?”
苏绍言脸上的神色一闪而过,走了两步在这人的对面落了座,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低头看了眼碎掉的椅子,又低头看了眼被劈作两半的椅子,哭丧着脸补了一句,“若我们赢了,你能把这两面坏了的椅子钱赔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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