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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篇之垂暮
一进门,她便闻到一股清苦的药味,一屋子的人在听见她的脚步时倏地一齐抬头,神色各异地盯着她。
江淮江漠站在垂帘旁,冷着脸,面无表情。而其他的人,红袖一个也不认识。
她不敢作声,只好惴惴低了头,不时瞄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人——这就是那个威严的江国国君么?这也是自己现在冒充的这个人的父亲啊……
可是,可是他就那样躺在那里,连扭头看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红袖忍不住一阵心酸,微眨了眨眼,抿回要出来的泪。她刻意不去看周围要杀死人眼神,她越过江淮江漠,越过一群面色苍白的太医,缓缓地跪在了死气沉沉的床前——
她说,爹,我回来了,可是……你怎么不起来抱抱我啊……
这一刻,并不是演戏,她只是想起了从未见过的父亲,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不知道在他生病的时候 ,是不是也会有人守在床前,黯然垂泪。
所以,请诸天神佛,将我所有的祝福,通过眼前的这位父亲,带给我自己的,真正的父亲。
只是,大部分的人却是不知道红袖的身份,所以红袖这一跪之后,殿内便似炸了一般,只听见翁翁议论的声音。
也许是太吵了,床上的人终于微微张开了眼,目光微凝,看着地上的红袖。
她是谁?
他问,声音沙哑,末了还低低嗽了几声。
一旁的江淮忙上前几步,眸色低沉,低低回了一句,是十五年前丢的小公主呢……
没有一个人知道,其实,江淮那句话后面还有半句,只是,他没有说出来罢了。
连起来就是——是十五年前丢的小公主呢,所以,你可以放心地走了啊……
很久以后,红袖明白了,而那时,她正怀揣着江国大军的布防图,在去往天朝营地的路上。
但此时,床上的人在听见江淮的话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双瘦弱的手使劲伸出被子,冲红袖微微卷曲。
红袖一怔,明白他是想要拉住自己,于是便顺从地贴了上去,将手放在他干枯的手中。
那只手,冰冷冰冷,甚至还有些硌手,但却是红袖在多年以后,最常回忆起的温暖。
她说,爹,我回来了……我很好,想你了,你不要担心。
她有些语无伦次,仿佛见到的是自己的亲爹一般,而那个垂暮之年的君王,亦重回了那个做父亲的时候——放下一切威严,只是紧紧地,握着自己女儿的手。
你来了啊……
江皇声音发颤,手无意识掐入红袖肉中。哪怕周围那么多人,甚至其中还有他最爱的儿子,可是,他的眼一直盯着红袖,半刻也不曾离开。
那个女人,那个红袖名义上母亲,一定是江皇最爱的女人吧,所以,在这人世中不多的时候,他只能看见他们的女儿。
因此,红袖心里涨满了愧疚,她只能紧紧地反握住江皇的手,使他相信,她真的是他牵挂多年的小公主啊……
你,你还要……走么……
江皇好不容易顺了口气,手松了松,便又硬撑着看向红袖。
边上的人此时亦都没有出声——哪怕再怎样觊觎那个位置,在这个人即将离去之时,也没有谁会忍心打碎他的梦吧……哪怕,哪怕她就不是他们的小公主呢,只要现在是,不就可以了么……
似是怕江皇不舒服,太医拣过一个棉包,轻轻垫在江皇脑后。只是,此时的江皇已经接近弥留,头沉沉的,怎样也垫不好。
红袖看不过眼,忽地一下站起来,一把夺过太医手中的棉包,说,我来。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饶是红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仍是不能让那棉包将江皇的头撑起来,最后,她只得半坐到床上,用自己的手臂半扶着那垂死之人。
这动作,可以说是大逆不道,然而红袖也没心思管了,她只是看着江皇,抿紧嘴,努力不哭出来。
你啊……你啊……
江皇明显看出了红袖隐忍的情绪,缓缓叹了口气。
他说,你怎么,就跟刚出生一样,怎么,还是这么一副,表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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