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系列之三 与子成说

　　沈柔然偶尔会想，如果那天他没去镇上，没有走错路，或者没有管闲事，又或者没有。。。心软，那么他之后的人生是否会过的不一样？
　　他一直分不清也不知道，是心灵得不到救赎更痛一点还是她带来的痛更甚一点？
　　人生有很多选择，每一次的选择决定了下面的路，可是，在选择的那一瞬，我们已走在不同的路上。
　　总之，所有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可逆转，而沈悠然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在命运的轨迹中遇见、经历、品尝着属于自己的一切。
　　那个夏日的午后，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泥土香气，阳光是那样灿烂，仿佛在一瞬间照进了他的心灵，那么明亮，永远留在他的记忆深处无法抹掉。

　　从车上下来，沈悠然挑着两框桃子在人流中慢慢走着。
　　现在才是早上6点，赶早集的人们兴高采烈的带着各自的货物走出车站往集市方向聚拢，沈悠然的目的地也是那里。
　　暴雨刚刚过去，山上的树木七零八落的，他天蒙亮就起来，在果园里转了圈，损失很大，刚成熟的果子大都被刮落摔烂，他捡了两框尚好的便动身来镇上，卖了果子，顺便换些日用品和书籍。
　　到了集市，他在一棵树下放下担子，从旁边的小摊上买了两个馒头坐在树下吃起来。
　　近7点，市集开始热闹起来，叫卖声，小孩的哭闹声，女子的还价声，和着清晨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在四周飘散开来。
　　沈悠然只安静的坐在树下，既不招呼也不主动叫卖，望着眼前热闹的人群，思绪已经不知飘到了哪里。
　　挨着他摊子的是个卖蔬菜的男子，四十几岁，黑黝黝的脸，生的十分壮实，他正埋头将水往菜上撒，一副恨不得将货物浸在水里的表情，反复几次，才停下手，抬眼看了看身旁的沈悠然，他忽然端起水盆放到他面前，呼了声：“喂，我说你这样不行的，这货品要讲究卖相，看看，我的菜新鲜又水灵，这样才有人买，你看看你，”他捡起一个桃说道：“脏不拉几，这样卖不出好价钱，来洗一洗。”说着将手中的桃在水盆中顺了顺，放到嘴里卡擦一口，“恩，不错，甜。”回身又去摆弄他的那些菜。
　　沈悠然收回思绪，望了眼面前的水盆，说了声：“不用。”
　　买菜人正忙着招呼一个打扮时尚妖娆的女子，女子东挑西挑，弯着腰肢，过紧过低的领口将胸前春光尽洒，一览无遗，那男子看的两眼发直，由着女子在将他的菜上下翻腾，胡乱砍价，直到女子挑好了满意的付了钱，扭着腰肢款款走远。
　　买菜男子半响回过神来，问候了她妈一声，从裤兜里掏出盒烟抽出两根，递过一根给沈悠然，沈悠然抬头望了他眼，也就接了过来。
　　男子点燃烟，深深吸了一口，顺口说道：“那娘们，骚货一个，大白天穿这样，TMD,害的老子一不小心亏了本，TMD。”
　　他在为刚才的买卖心痛。
　　沈悠然吸了口烟，眼中微露笑意，轻声道：“你的眼睛却赚了。”
　　那人愣了愣，随即哈哈笑开。
　　这些人活的都很真实，喜怒哀乐直接表达，简单而快乐，这正是他所羡慕的。

　　“喂，我说，你瞧着不像这边的人。”男子吸着烟，一只脚搁在菜摊上不停抖动，斜睨着眼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他。
　　面前的年青人，一件洗的有些发白的T恤，一条最不普通不过的蓝布牛仔裤，皮肤虽然和自己差不多黑，可五官却漂亮的很，比那些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好看，他安静的坐在那里，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温润高贵的气质，出现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
　　沈悠然轻声恩了一下。
　　“是大学生？”他又问。
　　“不是。”沈悠然不愿多说。
　　“哦。。。”他拖出一个长长的尾音，显得有些惋惜。“你叫我李哥吧，我看着你不像是个做小买卖的，是哪儿人？”他有点锲而不舍。
　　“我从高坪坝来。”
　　“高坪坝？那穷地方，怪不得！”他又上下打量着他，“没钱上大学，可惜了。”
　　他惋惜的说着，还不忘伸手拍拍他肩，以示安慰。
　　沈悠然苦笑。
　　“你叫啥？”他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叫我小沈吧。”
　　“哦，我说小沈，别泄气，没啥，没上大学也没啥，你看你李哥我，也只读到个高小，虽然没啥文化，不照样赚钱讨媳妇，呵呵，别看我现在在这里卖点小菜，你李哥我可是干过大事业见过大场面的人，”他顿了顿，讲起往事他黝黑的脸开始发出光芒：“我之前是开厂的，做的是大生意，光工人就有几十个，吃顿饭就是几千块，厉害吧，像这种小菜卖十天也不够我一顿饭钱。我媳妇又漂亮有年轻，还只二十岁，嘿嘿，不瞒你说，你李哥我发达的时候，身边的小妞就有三、四个，个个漂亮水灵，像那种骚货，”他呸了一声：“在以前，我眼角都不会瞄一下，爬上床来也会被老子一脚踹下去，哼。”他重重的哼了一下，已示鄙夷。
　　沈悠然靠着树，望着来往的人流，听着耳边男人的絮叨，神情淡淡的。
　　“所以我说，小沈啊，没啥，看你那样也不是一辈子哀穷的命，年轻人出去闯闯，要不等跟着李哥发达了，到时，也给你找一漂亮媳妇，再带个小蜜，日子过的舒爽的很，哈哈。”他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来，一股浓烈的汗臭和着烟味扑鼻而来：“不瞒你说，李哥我快翻身了，我找个项目现在正在谈，谈好了老子我就又翻身了，谈不好，大不了继续卖菜，嘿嘿。”
　　他爽朗的笑开。
　　“小沈，跟着李哥吧，李哥带着你，咱两一起打拼，你说。。。喂喂，挑够了没？”他忽然冲着一个正在挑菜的胖女人吼：“你当老子的菜是破布啊。”
　　那胖女人不甘示弱的瞪他一眼：“这烂叶子不掰掉难道还想卖钱？穷疯了吧，你。”
　　李哥一听便跳起来，将手中烟蒂狠狠摔在地上：“走走，老子的菜不卖你。”
　　胖女人哼了一声，丢下手中的菜：“这烂菜我还不要呢。”又哼了一声，扭过身子抖着一身肥肉离开。
　　李哥俯下身整理一片狼藉的摊子，刚才那胖女人手还真狠，好好的青菜被她掰掉的只剩极中心的几片叶子。
　　“小沈，你看，这就是没钱的下场，连个猪样的女人也来欺负，哎，不过，没事，老子我很快就要东山再起了。”
　　沈悠然嘴角微勾，带出一抹笑意。

　　集市开始拥挤，李哥的生意也开始好起来，也就没空再和沈悠然瞎侃，沈悠然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安静的坐在树下，既不叫卖也不吆喝，有人来问他就回答一句，但说也奇怪，同样的桃子，他的品相还没对面摊子上的好，但那些个女人就喜欢来买他的，也不太还价，直拿眼瞄着，一个个狠不得吞了他的表情，满满两个框的桃子，10点不到就差不多卖完了。
　　这中间，李哥一直在卖力吆喝，和那些女人讨价还价，忙的满头大汗，抽空还拿眼睛奇怪的瞄了沈悠然几眼，心里想着：“TMD，长得好看果然赚便宜。”

　　沈悠然站起身，将框中剩下的桃子拿个塑料袋装好，放到李哥摊上，微垂着眼眸，显得有些羞涩的说道：“这个是给李哥孩子尝尝的，虽然不好看，但还是甜的。”
　　李哥先是愣了下，继而裂开嘴笑：“哎呦，小沈你可太客气了，没啥，没啥，李哥不嫌弃，这些个菜很新鲜，你拿点去。”边说着边将摊上的菜抓了往一塑料袋里装。
　　沈悠然忙按住他手：“不用了，李哥，我先走了，下次再见。”
　　“那啥，拿点去，快，”沈悠然已背起空箩筐准备离去。
　　李哥忙喊道：“小沈，手机号给个，李哥好找你。”
　　沈悠然停步转身，有些抱歉的说：“我没手机。”
　　“啊。。。”李哥有些不敢相信，电视上说这是21世纪，信息大爆炸，还有人会没手机？
　　“那李哥的号码给你，有啥困难就来找我。”男子匆忙的在身上找纸笔，摸了半天没找到。
　　沈悠然笑了笑道：“你报吧，我能记住。”
　　于是，男人报了他的手机号码，临了一再嘱咐，有困难一定要找他。
　　“李哥，我走了。”沈悠然挥挥手，消失在人群中。
　　男人望着消瘦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长长叹了口气：“这可怜的娃。”
　　他更加肯定，这是个没钱而无法上大学的大好青年，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自己发达了，一定要拉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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