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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天下客栈的最东边,有窗敞开着,慕容俯视着街头的身影,他自然知道这里在昨夜发生了什么。
重熙,心里在想着什么呢?
那样迫切地想要寻找谜底,有多少是为了那个刚刚上任的男子?
而他,纵容着阿眠给她提供情报,会不会,是把她推得更远?
重熙,总是一副少言的模样,长年的习武连带着让她的气息也变得凌厉起来,可是,无论重熙以怎样的面目站在他的眼前,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那个虚弱而又倔强的女娃娃,龙门,是个极其阳盛阴衰的所在,见到重熙的那一年,他已经十五岁,平生第一次,爹爹答应带他到逍遥峰外见见世面,也就是在那一次,他们捡到了重熙。
爹爹说,先从重熙开始,学着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他一向反骨,但老头儿的话他听进去了,第一次,不去破坏,而是保护!
这样的记忆,在以后的七年多时间里,竟一次也没有觉得厌烦,反而成了习惯。
他一向懒散,既然成了习惯,他便不打算改变了。
风中遥想心事的慕容门主自然不知道,就在他的隔壁,同样开着窗的某郡主,也不打算改变某种习惯,而这习惯,显然跟他的终身有着莫大的关系。
一弯月下,各怀心事。
四破是不破
1
重熙在路过那石狮子的时候,视线还是稍稍停顿,袖里有她想要的,但到底会是怎样的谜底?
转念之间,步行更疾。
转身就是影壁,差房已在眼前。
差房走廊,月色下,抬头可见的两盏气死风灯兀自摇曳,拖出一道道或明或暗的光线,静得出奇。
可是,她却听得有淡淡的一缕檀香,以及两人左右的呼吸。
她紧了紧剑,从影壁的暗影里,走入月下。
月下,长廊。
果真是两人。
一人是阮佑安,另一人则是那跟班阮小余。
这知府大人月下来此,何为?
心里虽然有疑,但重熙还是迎上前,拱手作揖。
“属下见过知府大人。”声音不大,但这月夜犹显清亮,此时差房各屋皆是一片暗色,值夜的恐都在外头门房内闲聊去了。希望他不是来此点卯,否则,明早上黄捕头的面上就不好看了,“不知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阮佑安看着低着头的女子,她并不高挑,看来也只是堪堪于未长开的小余相若,一身劲装打扮,倒也显得清爽中带着几分英气。
声音很是爽脆,不若一般女子拖泥带水般的绵软,一切,在他看来,都在昭示着眼前的女子,是个不错的捕快。正如黄大明所说,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甚至,会是自己断案明冤的左膀右臂。
若不是昨夜的一场大火,他会对这女捕快再观察上一段时日。
那一场大火,思虑及此,他心头还是一紧,寒窗十几载,为的不单是光耀门楣,更多的是可以一展抱负。一府父母官,他甚至还未见过那火场中的治下之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葬身火海却束手无策!
“白日,我已找过黄捕头。此来,是为了陈府一案。”目光灼灼,赴任那日的温润公子,想必此刻胸臆间已满是怒火。
重熙一时接不过话去,她知道的,并不比他多多少,更多的,还在她的袖里。
小余见两人无话,不由地又退开一尺远去,主子甚少如此不顾礼数,虽是差房,但毕竟是在夜里。
阮佑安见她沉默,又见着小余的动作,心知是自己躁进,此番月下独会,虽说是谈及公事,但毕竟是在女子居所之前,诸多避忌,情急之下倒是无暇顾及了。
他抿了抿唇,若是她觉得唐突,他也只能打道回府,再图他法。
“重捕头若是觉着不便,我们可明日再谈。”阮佑安说着,举步下了台阶,身后,小余紧随。
重熙明了他的心急若焚,她一向视俗礼为无物,男女之防,心怀坦荡便好,更何况是公事相谈,何来不便之说?
“哪里话来,没有什么不便,只是此间头绪恐怕理起来还要费些功夫,不知大人可等得…”重熙朗声说道,她心晓他的急切,若是让他空手而回,她是做不到的。
“自然等得。”阮佑安见她并不拘泥,心头一松,回过头来,那沉了一日的脸色,不由得解了些开。
重熙见他如此,也不由得展颜,两人相视一笑,于这月夜,竟温暖了许多。
她径直越过他,上阶,开锁,推门。
阮佑安立在门外,不便相问,却不知她接下来如何。
“月色虽好,但毕竟视物不便,可否请大人移步里间再谈?”重熙掌灯,屋内便是一片光明,她于门内,举手相邀。
阮佑安见是如此,焉有不应之礼,甩袖,大大方方地进了门。
小余见状,连忙跟在身后,也进了门,见那两人一前一后走至书案,他只好立在门边,当个门神,若是被差人撞见,也好为那不识礼数之人挡一挡唾沫星子。
只是这主子,平日里谨守男女之防,怎么一到临清府,便破了规矩。人家是虽是捕快,但毕竟是个女的!
月下男女搁在一块,怎么不会让人想歪?
灯下,重熙从袖口掏出那封信。
毫不避忌地展开,而阮佑安,俯身取过两个茶杯,倒上茶水。恍惚间,会觉得这样的相处早已演练过上千遍般地自然与妥协,他心头不免掠过一丝怪异,却稍纵即逝。
重熙摊开信,那信所书的自是与她那日在堂上呈给他看的笔迹毫无二致,因为,那眠郡主最喜的便是摹人手迹,尤其是她的。
“这是我这几日刚刚查得的。”重熙一目十行地把信上扫过一遍,这才抬头,不动声色地推到阮佑安的面前。
重熙一举一动皆神色泰然。
龙门身处江湖之中,远离庙堂之外,既然此次来到临清皆是慕容使然,便是不牵及他人,见过慕容后,自己还是将宋眠的情报掏出,已有悖门规,又怎会道及她背后的人和事?
所以,不问,便是万幸!
阮佑安自是不疑有他,对于重熙,黄捕头已说了很多,半年前流浪至此,空有一身武艺却因是一介女流,只能投身官府为差,办案当差尽心竭力,有勇有谋。那碎嘴的小余这几天也唠叨了不少关于临清第一女捕的威风。这女子,一开始便有些熟悉感挥之不去,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更需要借力的臂膀。他,已交付了一定的信任。
烛花哔剥,待他看完,又沉默了好久。
重熙见他若有所思,也就不便打扰,只能端起茶杯轻啜。
门外,月色正好。
抬眼处,见那名唤小余的随从,似乎有些睡意朦胧,这才想起已是夜深。
侧目而视,身旁此人,不知何时已然入座,方才两人皆是站着,如今一坐一立,她能看见他的鬓角,棱角分明的五官,镀在银光下,生生夺走了她的呼吸。
他长得很好,自幼便是,如今更添儒雅,她一向知晓他的好,却也只是远观,如今近在咫尺,方知,没有什么比伴他左右更动人心魄!
阮佑安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卷宗,浑然不知身边重熙乱了的呼吸节奏。
柳平章!如雷贯耳,却也是近两年官场上不能提及的禁忌。
行伍出身,一生战绩赫赫,官拜威武大将军,却于某个深夜从府里搜出了私通外敌的书信!
圣上震怒,着柳平章麾下副将程定山彻查此案。
程定山跟随柳平章出生入死二十余载,着他查案,众人皆以为是当今圣上对柳平章网开一面,可谁料,半个月后,罪证确凿,柳家一府百十口人,满门抄斩!
当年的那场案子,他也只是听过一些,却不知兜兜转转,这陈府小妾,竟是当年柳家幼女。
卷宗分条缕析,所有的答案,皆指向如今已位极人臣的程定山。
若重熙所提供的线索不错,他要想破得此案,还陈府上下一个公道,程定山,是无论如何也迈不过去的坎!
“你做得很好。”收回思绪,他抬眼,赞许地看向立在身侧的重熙,不觉得温温一笑。
“多谢知府夸奖!”重熙面色一整,“只是不知大人看过后,有何看法?”
“你是在探我的胆量么?”阮佑安又是一笑,这重熙,倒是直率,“既然当得一方父母,为民请命,理所应当!”
“属下无状!”重熙又是一揖,此番言语之间,她倒真是逾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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