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辞情

　　（3）江湖
　　＂啊？＂白羽晴一愣，＂这，有区别么？＂
　　＂武功不一定用来杀人，杀人也不一定要武功。＂林墨辞闭上眼睛想休息一会儿，＂你是医者，应当知道下毒什么的，或者认识人的死穴，你真的不会杀人么？＂
　　＂我那些本事是学来救人的，你怎么让我杀人？这不是阳奉阴违么？＂白羽晴怒道。
　　＂你是药王谷主，有你的家族和责任，不可能永远躲在汴京城，你迟早要入江湖，迟早要杀人。＂林墨辞冷冷一句，说出了白羽晴最不愿提起的事情。
　　是啊，她生来注定是江湖人，生来注定要管江湖事，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因为让她留下的那个人都已经不在了。
　　＂杀人的事，你可以慢慢考虑，但现在你需要找到一个方式保护自己。不管是下毒还是点穴。＂林墨辞声音渐弱，＂我现在，没有力气保护你。＂
　　若是不受剑伤带她离开自然不是问题，可受伤失血让他晕眩，半分真气都提不起来，保护自己都是问题还谈什么保护她呢？
　　＂你，这血怎么止不住......＂注意到他后背依旧血流如注，白羽晴一愣，喃喃道＂不可能啊，这方法我给很多人试过，不会无效的。＂
　　＂生死面前，能不能暂时忘记你是大夫我是病人。＂林墨辞觉得好笑。
　　＂职业本能，忘不掉。＂
　　林墨辞笑了一下，＂等一会儿我会打开大门，带你冲出去，你看好时机就自己离开，想好怎么保护自己了么？＂
　　＂这个，可以么？＂白羽晴扬了扬手中的银针。
　　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武器，但林墨辞没有力气再纠缠，撑着门慢慢起身，然后拉开大门带着白羽晴走出去。
　　外面已经是重重人马包围灯火通明。
　　＂白御医，你怎么和刺客在一起？＂为首的人看到白羽晴显然一愣。
　　＂既然认得我，还不放了我们？＂白羽晴厉声道。
　　＂这不行，皇上有令，务必将刺客抓来。＂为首的人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冲上来。林墨辞随手夺过一柄剑，长剑在手，那人凌厉了很多，一柄剑舞得出神入化，让人看了便觉胆寒。
　　白羽晴忍不住想，若是他和林辰砂比试，谁会更厉害一些？
　　林墨辞虽然嘴上说没办法保护她实际里还是用身体护着身后的女子，即便这样侍卫们的刀剑偶尔也有刺向她的，但白羽晴统统只是躲避，手中的银针比划着却没有刺出去过。
　　＂你还念着你是医者么？＂林墨辞趁着间隙冷冷道，＂你不杀他们，他们便要杀你。＂
　　冰冷的手握住白羽晴，猛地向前一捅，银针刺入一个士兵的身体。
　　＂你，你作什么？＂白羽晴惊的后退一步。
　　林墨辞笑了一下，一剑劈开迎面的人，而后气力不支以剑撑地跪倒。
　　背后有刀剑破空的声音传来，林墨辞却没有力气回身，闭目等着硬挨上那一剑。然而并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林墨辞睁开眼睛，看到身后的士兵缓缓倒了下去，后面站着脸色发白的白羽晴。
　　＂我，杀人了么？＂白羽晴喃喃道。
　　林墨辞试了试那人脉搏，微笑道，
　　＂恭喜你。一招毙命。＂
　　＂白羽晴，你也要造反么？一起拿下！＂为首的军官恼羞成怒。
　　林墨辞冷笑，随手一剑掷出准确的刺透那人身体，而后搂住白羽晴，身形晃动转眼之间已经脱离了包围。
　　确定彻底摆脱追兵之后，白羽晴挣开林墨辞的手，＂你明明有力气的，却装的那么虚弱故意让我杀人。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迟早是要杀人的，我是不是在骗你很重要么？你出手的那一刻是希望他死的对不对？你这双救人的手已经开始杀人了，对不对？＂林墨辞吸了口气，＂将银针刺入那人身体的时候，你已经进入江湖了。恭喜你，再也逃不掉了。＂
　　那一刻，面前的人唇边的笑意是那么复杂。原本就漂亮的有些鬼魅的男子在那一瞬间更像个炼狱魔鬼。
　　＂你......＂白羽晴愣在那里说不出话。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遇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跟他纠缠在一起，不知道这是好是坏，甚至不知道面前的人，是人是鬼。
　　她发愣的时候，对面的男子又说话了，以那种虚弱的却让人害怕的语调，＂你杀了朝廷士兵，汴京已待不下去，那么便随我入江湖吧。＂
　　“你，只是想把我带到江湖去么？”白羽晴喃喃自语，“我只不过是想在这里躲一会儿，多陪陪他们，你何苦逼我……”
　　林墨辞想笑，笑意却牵扯起胸中翻涌的气血，一口鲜血忍不住涌出唇边，在那张苍白的脸上分外妖艳。
　　白羽晴下意识伸手去扶他，手触碰到了那人背部的伤口，看着那满手的血，身为医者的人第一次觉得害怕。
　　“你身边一定没有一个足够爱你懂你怜惜你的人。不然你一定早就知道什么是江湖的残酷。”林墨辞靠着身边的女子，闭目低语,“在一个人命中注定要面对一些事情的时候，保护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她尽早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
　　白羽晴看着那个需要自己扶持才能勉强站稳的人，轻声问道，“你是在保护我？”
　　“别误会。”林墨辞笑了一下，“我不过是曾经错过了一次保护的机会，如今不想你如我的故人一般，如此而已。”
　　那人低凉的声音听在白羽晴耳中却带着些温暖。
　　这一生，她将自己全部的爱都给了那个永远不可能回应她的人，所以被爱的次数，太少太少。如今面前那人与爱无关的保护让她温暖，很温暖很温暖。
　　可是眼下，她无法细细体味那份温暖，林墨辞一分一分白下去的脸色让她有些害怕。“你还好么？”她有些慌乱的想要扶起他，却又害怕弄疼那人，手足无措。
　　“你真的是医生么？”意识已经不甚清晰的人含笑问道，“该是我来问你，我还好吧？”
　　“你撑着点，我找个地方给你疗伤。”白羽晴努力让自己冷静。
　　然而那人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她又冷静不下来了，
　　“你看不出来么，我一直在撑。”

　　听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白羽晴的心疼了一下。只是那么一下，几乎察觉不到。
　　然而看着他再撑不住倒在自己怀里时，心慌的感觉却那么明显，怎么也忽略不了。
　　她是医者啊，看着病人的血，居然会害怕？这样的事传出江湖她还怎么混下去？
　　那一刻白羽晴觉得她干脆给自己一刀自我了结算了。
　　马蹄声在此刻响起，白羽晴的心提到嗓子眼。她握紧手中仅剩的那枚银针，另一只手揽住怀里昏迷的人。
　　这一次，要她来保护他了么？
　　可是，她还没有准备好啊。
　　相识不过一天的人，却共同经历了生死，这是怎样奇妙的一种缘分？这些缘分之间似乎存在某种特定的联系，可惜她无暇细想。
　　好在，来的并不是士兵，而是千寒。
　　“楼主？”离得很远他便看清了那个倒在她怀里的人，惊呼着跳下马来，“楼主如何了？”
　　“不太好，赶紧找个地方让我给他疗伤。”白羽晴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白姑娘快上马。”
　　说着，他已将林墨辞抱起来纵身跃到马上。
　　白羽晴有种预感，这一回若是跟了去便不光进入了江湖，还进入了他的世界，进入了一个永远也摆脱不掉的麻烦中。
　　可是她没有犹豫，翻身上马。

　　林墨辞的情况真的不好，很不好。
　　背后的伤口比她想的还要深很多，难怪止不住血。
　　身为医者，白羽晴很清楚，对于患有心疾的人来说失血是最可怕的事情，可是面前的人却在流了那么多血的情况下依旧杀了那么多人，还好好的保护了她。
　　他果真是强大的，强大到让人看不出他的虚弱。
　　那么她也要强大起来，她曾是最好的医者，最自负的医者。
　　手起针落，刺得都是人身上最重要的穴位。一旁的千寒看得一身冷汗，碧衫染血的女子却面不改色。
　　就那样连续施针两个时辰，直到林墨辞脸色缓和。
　　好不容易醒过来的人看看面前的白羽晴，然后抬手示意一侧的千寒走近，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什么，千寒点头离开。临走前在还白羽晴耳边低声叮嘱着，“好好照顾楼主。”
　　白羽晴看着他点头，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床上的人竟又合上眼睛睡过去了。折腾一晚上才把他救活，然而病人醒来她却连问一句的机会都没有，白羽晴觉得自己这个大夫做的真是好失败。又试了试他的脉搏，好像又回到了施针以前。明明还是虚弱至极的一个人，却偏偏在不该清醒的时候清醒过来还说了那么多话。白羽晴想不通那人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交待。
　　一缕阳光透过窗子射向屋内，白羽晴转头看向窗外。
　　天亮了。
　　居然就这样守了那个人一夜。
　　整整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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