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暂时这样
自从入秋后,金陵城一直就是微风细雨的天气,街道两旁摊位稀少,路上的行人也是三三两两,各自撑着一把油纸伞缓行在这大街之上,时不时地侧身交谈几句,神情悠闲自在。这种细雨如云烟的日子让人在感到惬意之时,也让这座繁华的古城显得有些孤寂。
然而在这繁华的背后,却早已是暗潮汹涌。
马车内,夜念柔掀起车帘的一角,透过细雨,望向远处,似自言自语地呐道,“花二两银子买一把铁剑给心爱之人,也只有小主子这种人才做得出来,不过这世上也只有小主子夫人你才会把它当宝。真不知你们是怎么想地,明明都深深喜欢着对方,但又太过相敬如宾,看起来根本不像夫夫,总觉得这其中少了点什么。”
听她这么说,一直在低头认真擦拭剑身的锦言忍不住微笑了一下,旋即故意压低声音,认真问道,“那念柔觉得是少了什么?”
夜念柔怔了一下,便凑过来嘿嘿笑道,“小主子夫人,念柔知道了,是宝宝。为了宝宝,您一定要努力…然后生个和您一样漂亮的宝宝,这样就完美了。您放心,念柔一定将他带的白白胖胖。”或许是为了肯定自己所说,最后夜念柔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锦言靠在车壁上,很没形象地笑了,眼角也渗出泪水,还不忘安慰她道,“哈哈哈…念柔丫头啊,我倒是想生,不过恕我实在有心无力…不过你这个想好,甚好,甚好…回去后我便告诉你家小主子,让他想想法子,完成你这个心愿。”
见锦言这个反应,夜念柔气得直叫道,“小主子夫人,念柔没有说笑,我们月……”
她话音未落,马车就猛地停了下来,接着夜白掀开帘子恭敬道,“主,到了。”
锦言点点头,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拿起剑便率先走下马车进了酒楼。夜念柔因心中温恼,便瞪着夜白,小声问道,“你贴身伺候小主子的,这么久了,小主子身体到底有什么变化没啊?”
夜白诧异地抬头瞄了她一眼,随即面色又恢复沉静,眼观鼻鼻观心地问道,“什么变化?”
夜念柔无语地垂下头,摆摆手,“罢了,你又不是我们族的人,说了你也不懂。走吧,我们也快进去。”
“我受罚,没伺候。”夜白跟在后面又解释了一句。
夜念柔拍拍额头,恍然地哦了一声,因为明日要动身离开,所以云怜之这才免去夜白的受罚,而她却习惯地认为夜白依旧伺候在夜尘身边。
*
大厅内最角落处,锦言看着满桌散发着药香的膳食直皱眉,最后伸手指了指一道类似粥的药膳,随意道,“就这个吧。”
闻言,夜念柔立即盛了一碗递给他,神色有些怪异地说道,“小主子夫人,这是特意为您点的…呃。您要多吃点…”
锦言接过粥碗,优雅地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一会,才送到嘴里初尝了一口,入口有着莲子的苦涩,但因混入药材,那微微苦涩也化作沁人心脾的药味清香。
只是,这莲子粥本就健脾补肾,如今在这粥里又加了些的药材,而这些药材也是用来补肾的……
补肾!转念一想,锦言也就明白过夜念柔为何这般怪异了,无声一笑,便心照不宣地一勺一勺慢慢吃起来。
夜念柔眨巴着眼望着锦言,直到见锦言脸上并无一丝难咽之色,她才微微吐出一口气,安心地埋头也吃起来。
吃饱后的夜念柔满足地抹了抹嘴,刚抬头便望见从楼上走下一名年轻公子,剑眉星目,二十来岁模样,身着月牙色长袍,浑身透着一股书生气息,在他身后是两个手持长剑的黄衣女子。
夜念柔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夜白,道, “夜白,觉不觉那位公子有些面熟…”
夜白朝她所说的方向望去,接着点了点头,但一时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正在夜念柔他们努力回想之际,耳旁却穿来锦言淡淡地声音,“南宫佑昊,武林新盟主。”
夜白和夜念柔对视一眼,只见夜白忽然眉头一皱,脱口道,“是乞丐书生。”
锦言微微诧异,这南宫佑昊五年前继承南宫家,如今又坐上这武林盟主的宝座,期间传言不断。有传他为人正义,行事磊落,也有传他为人古板,六亲不认,却从未传过乞丐什么。
夜念柔愣了一下,也说道,“对,就是六年前与小主子约定好要一同参加科举,后来又突然不见的乞丐书生,哎没想到人家现在是武林盟主了。”
锦言眸光一闪,疑惑地看着她,“你说你家小主子与他认识?还相约赶考?”
“嗯,别的乞丐都是讨吃得,他却讨书。当时小主子就觉得他十分有趣,便有心结交,收留了他,后来在一起相处了些时日。”夜念柔道。
锦言望着那个已走出客栈的人,似笑非笑道,“你家主子倒是多情的很,对谁都能这般好。”
就算夜念柔再笨也听出锦言此时语气的不悦,忙开始为夜尘辩解。而原本望着酒楼外发呆的夜白忽然神情大变,刷地一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提起剑跃窗而出。
夜念柔反应过来,望了一眼,也当即色变,“小主子夫人,您到马车上等我们。”话音一落,不待锦言回答,便没了人影。
锦言低头轻笑一声,也起身不疾不徐地朝门外走了去。
一个时辰后,夜白与夜念柔面色沉重地返了回来,夜白的嘴角还隐隐带着血迹,显然是受了内伤。而回庄的路上夜念柔出奇地安静,直到进庄时,才语带哽咽道,“刚才我们看到了当年带头刺杀小主子的面具人。但是我们没用,不禁打不过面具人,还让夜白受了伤。我们不想让小主子担心,所以…”
锦言温和一笑,轻声说道,“你放心,今日之事,除了我们三人,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夜念柔点了点头,朝他感激一笑,便扶着夜白绕过前院从后门进去。目送夜念柔他们离去,锦言也抬脚跨入庄内。
锦言本想从回廊直接回房间,但行至拐角处,不经意间瞥见凉亭里的二人,目光顿时再也无法离开。
几乎是同时,夜尘感到有一道冰冷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蓦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一抹熟悉地红色身影正站在对面的回廊里。
他面容沉静,目光幽怨,正冷冷地盯着自己。夜尘心头一震,嘴唇张合了几次,却唤不出那人的名字。
反倒是锦言在瞧见他的反应后,忽然嘴角一勾,脸上也扬起一抹美丽的笑容,踩着莲步,朝凉亭款款而来。
“他是来找你的?”
身旁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夜尘恍然过来,连忙抽回手退后一步,心中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地扩散开来,轻叹道,“佑昊,能再相遇,固然十分欢喜。但这凤凰玉佩乃你南宫家祖传之物,就算是为了回报当年的收留之恩,但也太过贵重,我不能收,你的心意我心领了。”
南宫佑昊愣了一下,看着手中的玉佩,勉强挤出一笑容, “呵呵,既然如此小生也就不再勉强了。”
而不过眨眼功夫,锦言也已来到亭前,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南宫佑昊后,淡淡问道,“阿尘,这位是?”
夜尘道,“他是南…”
南宫佑昊上前一步,抱拳道,“小生南宫佑昊,与夜大人是昔日故友。”
锦言挑了挑眉,看也不看夜尘一眼,只微笑道,“原来是南宫公子,失敬了。我刚从外面回庄,无意看到阿尘在此便过来瞧瞧,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二位。不知你们这是在叙旧?还是在商讨大事?”
冰冷的语气,还带着一丝讥讽的味道。
南宫佑昊笑道,“叙旧罢了。不过夜大人既然有事,那小生先行告辞,希望琅莲山相逢时,能再与君对酒吟诗了。”
“南宫公子慢走,不送了。”话毕,锦言微微一笑,朝他行了礼,便拉着呆站在旁地夜尘率先离开了凉亭。
一路上,锦言不言不语,嘴唇紧抿,清澈的眸子里幽暗莫测,让夜尘不禁有些莫名的恐惧,试图挣脱开他的手,结果用力几次均毫无作用,依旧被紧紧地拽着。
夜尘皱了皱眉,思来想去都觉得锦言太过反常,莫不是出去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然而不待他细想,手腕便传来好似快要被捏碎的疼痛,夜尘再也忍不住低吼道,“锦言,你到底怎么了?”
锦言没有回答他,就这样拖着他进屋后,才猛地甩开他的手,冷冷道,“去洗手。”
夜尘顿了一下,最终还是移步到盆架前,乖乖地将手洗了一遍。
锦言斜靠在窗边,单手托腮,静静地望着窗外,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时值傍晚,天空依旧灰暗,带着丝丝凉意的微风迎面吹来,也吹起些许他额前的发丝。
夜尘站在他身侧,许久后,才轻声开口问道,“锦言,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出去遇到什么事?”
“我很好。”
“既然你没事,那如今这样是做甚?”
锦言不答,反问道,“你说话都是不作数的么?你是我的,可为什么还要与他人牵扯不清?”
…… ……
“我与谁牵扯不清了?”夜尘觉得无比委屈。
锦言抬眸,冷冷地瞪向他,“刚才的一切我都看到了,莫要与我装糊涂。”
夜尘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他是在吃醋,“我与佑昊…”
“念柔丫头都告诉了我,你们从前就认识,是你收留他,而你们还相约一同赶考。你倒是说说看,是他有趣,还是我好?”锦言不依不饶道。
夜尘叹气,“当然是你好,不然我又岂会喜欢上你。”
听到这里,锦言微微扬起下颚,轻哼了一声,“手还疼么?”
夜尘摇了摇头,在他旁边坐下,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若你不喜欢我与佑昊见面,以后我尽量避开他就是,所以你也莫要胡想。”
“可是我好怕,怕你不要我了,怕你喜欢上别人,这种心情你明白吗?看见你与别的男子在一起,我就恨不得上前将那人碎尸万段。”锦言别过头,再次望着窗外静静说道。
夜尘微微一笑,慢慢掰开他修长的手指,然后十指相扣,“不会有这一天的,因为这一生,除了你我谁都不要。我已处理好前院那帮人,明日我们便动身离开。现在我要去与怜之谈点事,你自己早点休息,不用等我了。”
锦言反手握住他的手掌,送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请求道,“再陪我坐一会儿,我想和你说说话。”
夜尘看着他委屈的神情,微微一愣,随即宠溺地笑了笑。
*
是夜,凉风习习,月朗星稀。
快速行驶的马车上,夜尘浑身无力地靠在锦言身上,他的脸色虽没什么变化,但白皙的脖子却染上了红晕,红唇也微微张启着,眼神涣散而迷离。
十天前他们离开了金陵,一路走来暗星门并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半个时辰前的突袭。
这次虽然暗星门出动了大批杀手,但夜尘这边也是早就有备,所以待黑衣人包围他们之时,他们依旧能从容地应对着,直到夜尘中了面具人撒来的药粉……
文霄知道要杀夜尘不易需逮准时机,更何况如今现在他身边还有众多的武林高手,更是难上加难。然而今日夜尘他们扎营峡谷,正巧给他了时机。他也知道夜尘百毒不侵,所以这次他们所带的以及所持的武器上不再是剧毒,而是迷情散,目的就是要夜尘等人自乱心神。
迷情散,并非毒药,而是一种药性极为霸道的春、药罢了。纵然夜尘百毒不侵,但只要一旦接触到这个,便也如常人一般了。
文霄的这招够阴损,也够毒辣。
“锦言。”
“别担心,我在。”锦言边应道边摸出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平日里锦言宁愿拖着病怏怏的身子,也舍不得在毒发时服下一粒,他明白若是没了这些药丸,他便会命不久矣。
那人曾说过:她死之时,也是他的死期,除非他能找到……
锦言知道她并没有撒谎,因为她一死,解药便没了,届时他自然就必死不可。至于那个除非,锦言如今已经不想去想了,他可以负尽所有人,可以杀尽所有人,却独独对他不行。
但他不甘心。
这天下,这河山,他都要得到。
于是他一步步地算计着,无论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宁,还是眼下动荡的南朝,亦或边关外的西戎。
最后,连自己的身体也算计了进去。
而眼下的情形,他无论是想安然离去还是将来人尽数杀尽都不是问题,但代价可能是失去夜尘,他赌不起。因为从夜尘推开他挡下那一刀时,他们的生命便已纠缠在一起,生死不休不离不弃。
服下药后,锦言暗自调息了一会儿,道,“我们已经出了峡谷,他们不会这么快追上来…”
夜尘用力的咬了下嘴唇,鲜血瞬间溢出,让他原本红艳的嘴唇愈加娇艳,接着强烈的疼痛感意识渐渐清醒一些,望着锦言苍白的容颜,喘气道,“让夜白停下来,再这样下去就会到琅莲山山下了,让他们能跑多远就多远吧……锦言,你也不要管我,你快走…”
锦言拿起旁边的包袱和铁剑,然后在他额头印下一吻,温声道,“我们一起走。”
夜尘摇头,正欲说什么,却听后面马蹄声滚滚而来,不禁低吼道,“你滚啊…我不要你管…”
“……”锦言没有理会他,而是扶着他从马车内来走了出来。马车颠簸的厉害,锦言也需要靠在马车边来维持稳定,微缓了口气吩咐道,“夜白,你带着马车朝西去,一直走不要停下。到边关后找到容小将军,告诉他凤临月反了。”
话音未落,他便快速地抽出铁剑,向下一挥,左侧的马匹与马车之间的车辕立即被斩断,锦言抱着夜尘身形一晃,坐了马背上,夺过夜白手中的一根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便隐没进了浓浓的黑夜之中。而另一匹马安然无恙,依旧飞快前行着。
这一切不过是发生在眨眼之间的事,待夜白缓过神,已经看不见锦言他们的身影了。
*
夜尘因迷情散的原因,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神智也混沌不清,只重复呢喃道,“锦…言…放下我…”
锦言紧抿双唇,没有作声。周围漆黑一片,他也看不清方向,只能凭有限的记忆在树林奔行着。
然而不到片刻,身后便再次有马蹄声传来,锦言眉头不禁一蹙。
“锦言,快停下,前面是悬崖!!!”身后的人惊叫道。
不待身后那人的话说完,马脚下一个踩空,当即向前栽倒。锦言这才模糊地看清这是一个非常陡峭的斜坡,而再朝下看去却是一个看不见底的黑渊。他已来不及思考,一把搂过夜尘,二人重重的跌落下来。
全身无力的夜尘一落地便顺势地朝下滚去,而锦言拼尽全力也只拉住他的一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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