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墙角种桃花

　　饭饱后，贺纤纤便拖着我去午时自燃的那根柱子那，想看看有什么线索。自从知道贺老太爷对亡妻林湘情有独钟情深似海情比金坚，她便立誓要把那剑给寻回来。

　　贺纤纤绕着柱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我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我本就不认为她能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过了半晌，我道：“走了吧，你再转来转去，这柱子也还是这柱子，不如回去喝口茶，再慢慢想，兴许就有头绪了。”

　　贺纤纤柳眉一竖，双手叉腰，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我翻了个白眼：“你要是知道，还转什么转？”

　　“当然是在等你问我啦。”贺纤纤笑着坐到我旁边，得意道，“我第一眼就知道这是怎么弄出来的了。佩服我吧？嘿，想不想知道？”我鼓嘴，起身盯着那烧痕猛看。你爱说不说。

　　“好啦好啦。”贺纤纤指着那个‘不’字，故作神秘，“小岩，你看这是什么？”

　　我茫然，没什么特别的呀。

　　“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白磷……”

　　“不知道。”我陈恳道，俗话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我没问你！”贺纤纤双肩一塌，“白磷这东西，不需要多高的温度，就可以燃烧起来。也就是说，只要温度稍稍比平常的气温热一些，它就可以自燃。只要把它在柱子上涂成不欺的字样，然后温度高了，它烧了起来，就会呈现这个效果。这烧痕中的白色粉末，就是证据。”
　　“真有这种东西存在？”我满腹疑问。

　　“你见过鬼火么？”

　　我摇头。

　　“鬼火就是这种类似物的自燃。你要不要随我去墓地看看，以验真假？”

　　我摇头似拨浪鼓，坚定道：“不用不用，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呵呵。”

　　贺纤纤吐了吐舌头:“其实你要去，我也不敢。”

　　我磨了磨牙，突又想到：“可是你也说了要温度稍高一些了，而且，这东西叫白磷，它不该是白色的么？如果这么多抹在柱子上，怎么会没人发现？”

　　“白磷不需要多高的温度就可以燃烧，但它燃烧后的温度高。所以，只需要很小一块白磷引燃，其他地方，抹上红色的容易燃烧的东西就行了，比如说，红磷。那就没人看得出来了。”贺纤纤的眼神赤裸裸地表述着“你是白痴”，“另外，只要一个凹状的东西，就可以聚光生热。我想当时，那人定是藏在对面的屋顶上。这么远，那凹状物应该很大，不易携带，定是还在那屋顶上。”

　　“好，好，好！不愧是贺家大小姐，真是学富五车，才智过人。夏某佩服。”突然叫好声传来。我俩回头，叫好之人正是夏曦。他右手，正拎着一个像锅一样的东西，通体银色，甚是光滑，应该就是贺纤纤说的聚光生热之物。

　　听到夸赞，贺纤纤瞥我一眼，一双眼睛眯成了两弯月，笑得灿烂。

　　“不知姑娘对剑是如何失踪的，有何高见？”

　　贺纤纤犹疑了一下开口道：“这个嘛，假使那追出去的四人轻功真有那么好，盗剑的人逃不出贺府……”

　　“能让郑翋翔连个人影都没看到，而携剑消失在贺府外的人，应该是没有的。关于这点，夏某没有十成把握，至少也有九成。”

　　“那人和剑应该都还在府内。盗剑之人可能从窗子里蹿出混入了人群，剑必然没有带在身上。我认为，极有可能还在屋里。”此时我们已经走到了正堂门口，贺纤纤说完，他俩同时看向了房梁。只是此刻，屋内人众多，如果贸然行动，而那剑没在那，岂不要贻笑大方。于是我们出了屋，一切再议。

　　回去的路上，看着我左右低头心怀鬼胎的两人，料定他俩定会等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再便宜行事。我当然是明哲保身，好吃好睡，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路走了一半，就偶遇了夏曦的小师妹郑翋灵，师妹说，她大哥想找夏曦叙旧，夏曦便跟着她去了。

　　望着他俩相携远去的背影，贺纤纤叹道：“小岩，你瞧瞧人家那脸蛋，那身段，还有人家那声小鸟依人的一声‘师兄’。哎，你要抓紧啊！”说完，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肩，摇头晃脑地走远了。

　　我：“……”

　　回了屋，我往床上一躺，睡觉。

　　醒来时，已经日薄西山，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准备去找饭吃。刚一打开门，就看见小绿端着个托盘，在门口立着。托盘里，饭菜正丝丝地冒着热气。我深吸口气，叹道，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小绿福身行礼：“顾小姐，谢谢您今天救了奴婢。贺老爷特指派我这几天来伺候您，您需要什么，都可以吩咐奴婢。”

　　听着那声“顾小姐”，我生生一个哆嗦：“不用不用，叫我小岩就行了。”

　　刚一坐下，夏曦就闪了进来，径直对小绿吩咐：“再加付碗筷，加个菜，顺便再倒壶茶来。”

　　待小绿出门了，夏曦压低声音道：“石头，你没有什么要给我说的？”

　　当然有，慢走，不送！当然，我也知道，这话不能说。所以我很迷茫。

　　“关于连生失踪，你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夏曦又道。

　　我更迷茫。

　　“石头？”

　　我眉梢一跳，连连摆手：“真的不是我。”

　　“小岩——”夏曦眯起双眼。

　　还好此时敲门声响起，我急急奔去开门，门外是托着菜的小绿。侧身让她进门，心里默念，谢天谢地。
　　小绿摆好了菜，便退到一旁，垂头立着。夏曦一直居心否侧地盯着她。现在，夏曦只要看到个女的，眼睛就直了，我真为他的小师妹，感到前途担忧。贺府的丫鬟素质也真的高，被这样盯着，要是我，肯定感觉如立针毡，小绿却静静地立在那，一动不动，连一丝表情变化都没有。

　　夏曦收回目光，转望向我，带着令我心里发毛的笑容：“小岩，其实你早就知道盗剑的是谁，对吧？”

　　我一口饭呛喉咙里，直接喷了出来。夏曦迅速一踢桌腿，抓起桌上的扇子，连着椅子往后移开。可惜他低头寻找时，还是不幸地发现了那么四五滴油渍。

　　“你！”夏曦扇子直指着我，愤然道。

　　“哈……咳咳，咳咳……哈哈！”我又不故意的。

　　夏曦无奈地摇了摇头，起身回屋换衣服。

　　小绿取了笤帚打扫地上的饭菜，我迅速刨了两口饭，准备趁夏曦还没回来前遁逃。可是还没走出门，就被一不速之客给拦下了。来人自是贺纤纤。

　　贺纤纤左右张望了下，凑我耳边道：“小岩，你会不会轻功？就是那种可以跳上房梁的。”

　　“不会。”我扒开她的手就要走。

　　“真不会？”贺纤纤又挽上我的胳膊，“小岩，你帮帮我啦。我去负责引开人，你就跳上去看看。”

　　我给她只指了条明路：“你可以去跟我旁边屋的人商量，他武功高强，一口气就上去了。或者，你可以去找你弟弟。”

　　“要是剑没在那，谦安肯定会笑话我，那我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智慧知性的形象，就全毁了。”我满头黑线，你以为你现在还剩多少。

　　“至于夏晨，他可靠么？”

　　我点头如捣蒜，顺势掰开了贺纤纤的手。可刚迈了一步，就听到夏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岩，你要去哪呢？”

　　“我内急，内急。”我回头赔笑道。

　　“是么？”

　　“不过现在又不急了，呵呵。”我干笑着携贺纤纤入了屋，继续刨我那碗没吃完的饭。

　　贺纤纤和夏曦，一个坐我左方，一个坐我右方，夹着我，言笑晏晏，视若无人地谈论着他俩的阴谋诡计。我低着头刨饭，力求把我的存在感减到最低。这饭吃得真是劳力费心，如坐针毡。

　　最终，他俩达成共识，亥时出发，如果前厅还有人，就由贺纤纤去引开。正舒一口气，谁知我还是不幸中招。只听夏曦道：“小岩，纤纤负责去引开人，你就负责帮我望风吧。”

　　你跳上去跳下来，不过眼睛一睁一闭的功夫，需要什么人望风。看着夏曦奸诈的笑，料定这厮定有后招。

　　夏曦掩嘴打了个呵欠，看了看窗外还没完全沉下去的太阳，道：“我先回去补个眠。”说罢，摇着扇子回房了。

　　待夏曦离开，贺纤纤忙跑去掩上房门，小声道：“小岩，我重要还是你师父重要？”

　　这是唱哪出？她不会要跟我抢夏晨吧？不过，我转念思索，她都没见过夏晨呀。

　　“那个，就是，一会……”贺纤纤突然扭捏起来，“到时，你可不可以帮我看着你师父，我总觉着他对那剑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

　　“他不是我师父！”我咆哮。

　　“好，好……那这事呢？”贺纤纤急忙捂我的嘴，拉着我坐下。

　　我点头应下，哎，这心怀鬼胎的二人……

　　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小绿拎着个茶壶，走了进来。我和贺纤纤翘着腿靠坐在窗边，恹恹地不知怎么来打发这一个时辰。

　　小绿突然凑贺纤纤面前，两眼发光：“小姐，可以请您把中午那故事讲完么？”我立马满目期许地望向纤纤。

　　贺纤纤摊开个手掌伸我跟前，笑得狡黠。我很是郁结，明明是小绿想听故事，而我，不过就打算顺便围观围观而已。

　　我伸手在胸襟里掏了又掏，银钗，木簪，三钱碎银，八个铜板，终于摸到了一包痒痒粉，递给贺纤纤道：“这个是行走江湖打家劫舍之必备痒痒粉，沾上皮肤，即刻见效。”

　　贺纤纤立马兴奋地往自己袖袋里塞，我又补充道：“不过别撒自己身上，我可没解药。欸，你爱要不要。”贺纤纤收回瞪我的目光，乖乖收了起来。

　　贺纤纤啜了一口茶，摆好了架势，道：“话说洛不欺到了慧英身边，他无微不至地照顾慧英，可是慧英一直想着的，都是死去了的郑宇。洛不欺为了摆脱杀手的身份，接下了十刹林的林主布置的最后一个任务，去杀一个很有名的捕头。其实这个任务，也是捕头为了抓洛不欺而设的局，下单的本就是这个捕头。他们已经在周围设下天罗地网，就等洛不欺入瓮。而此时，在洛不欺家里，慧英发现了洛不欺的身份，认为是洛不欺杀了郑宇，抓起刀就要向洛不欺刺去。可是慧英毕竟是个弱女子，刀刺偏了，人也昏了过去。慧英醒来时，洛不欺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放着以前慧英画得那幅雏菊，慧英认出了洛不欺才是送她雏菊的人。画旁是洛不欺的留字，他说，对不起，他只是希望她能幸福。慧英匆匆跑去镇中心，阻止洛不欺。她哭着挡在那个捕头前面，冲洛不欺做口型，说‘对不起，没认出你来。住手，住手……’最终，洛不欺停止了行动，走到了慧英面前。‘我不该爱上你……因为我不配。’他说，‘对不起，我救不了郑宇。’”

　　小绿激动道：“他俩终于在一起了。”

　　贺纤纤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其实我倒觉着，慧英爱的一直是郑宇。”我点头附和，小绿撇嘴。

　　贺纤纤继续道：“突然银光一闪，慧英扑上去抱住洛不欺，然后软软地倒了下去。飞针入脑，无力回天。其实当洛不欺提出不想当杀手时，十刹林主就动了杀心。洛不欺抱着软软倒下的慧英，痛哭失声。”

　　我恨恨地咬牙，这贺纤纤真是个当之无愧的后妈，深谙只有悲剧才能刻心三分让人闻之不忘的真理。

　　“那洛不欺呢？”

　　“死啦。”贺纤纤摊摊手，“他杀回十刹林，与林主同归于尽。”

　　这么说，如我所料，洛不欺果然是个鬼了。我真是天资聪颖。

　　“可是洛不欺今天还偷剑了呢？”小绿道。

　　“呵呵。”贺纤纤脸一僵，“那杀手其实叫李不欺，不是天下第一杀手，我记岔了。”我愤然，她绝对是故意的。

　　“再说，我不说个名人，你们也不会听么？都是为了艺术效果，呵呵，艺术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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