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零

　　壹。

　　老辈子都有故事。他们经历过抗战，饥荒，□□，还有很多我们可能下辈子都不能经历的事情。

　　老辈子爱讲，小辈子乐听。老辈子皱眉是因为我居然用电脑来记录她的一生，我笑了笑，递茶给她。

　　这是个下午，阳光沉淀在门外——我们坐在一所已经被改造成景点的老宅偏院，现在这里是个安静的茶坊。

　　面前的女人品了一小口龙井，脸上的皱纹就像光阴留下的勋章。

　　她的身边，是一口古井，顺着古井看向院落上方，是大块而沉郁的天空。女人笑了笑，目光重新放回了自己面前的龙井茶。

　　“五里锦鱼池。”她叹口气，茶杯升腾出的是茶香色的袅袅。“也不在了。”

　　贰。

　　上个世纪的走马转角楼内是两个女子的语声切切。

　　“三弟就要回来了。”家长里短一阵后，终于有个女声扯出了正题。

　　“哦。”另外一个女子从篮子里面找出一片布，递给说话的人。

　　“三弟这次回来，领了一张二等功，若是呆在家里，奖金是要给家里的。我又备了些钱，凭他的医术，你的聪慧。就是一开始日子清贫点，也比在这园内烧一辈子饭强些。”

　　她是看不过眼，三弟媳妇念过几天私塾，为人处事更是没话说的。不该就困在这个地方一辈子。

　　叹口气，或许她看不过眼的也不是三弟媳妇。而是自己。自己何尝不是也永远被困在了这个家中。

　　床上的女子默了半刻，终于还是颔了颔首笑起来了。眼睛里面换上了期待。

　　叁。

　　“嘿，你是谁啊。”小女孩偏头看着池塘边拿着一只烧焦的木柴画画的男孩，羞涩地问道。

　　男孩缩了缩自己单薄的身体，擦擦因为画画而变脏的脸颊，尴尬地笑笑：“我…..我是……偏院的孩子……你呢？”

　　“我不太清楚，我叫钱鱼，住在那边的走马转角楼里面。”女孩蹲下身子看他的画，他正在画一条鱼，栩栩如生，“你画得真好看。”钱鱼由衷地赞美着。

　　“你姓钱啊…..”男孩瑟缩一下，“我…叫李快。”

　　“那以后我就叫你筷子吧。你几岁啊？”钱鱼褪去了羞涩，大大咧咧地坐到“筷子”身边，李快垂头在地上继续描摹他鱼鳞，呆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我……”

　　“今年七岁了。”他飞速地答道，幸好钱鱼是听清了，“那我五岁。”她学着他的口吻，飞快地报出这个数字。

　　“筷子哥哥！”还没等李快反应，钱鱼就笑着看着他眼睛，说出了这样的话。

　　李快的心里小小地颤抖了下，看着女孩圆嘟嘟的脸上带着的甜美笑容，僵硬地点了点头。

　　“额……我……”李快尝试着开口，却在远处传来了呼喊的声音：“小三小姐，您在池塘边么？”

　　“嘿，他们又来找我了。但是我今天下午不想学书法！”女孩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

　　李快放下自己的“笔”看了看四周，这的确是一个阴沉的下午，积郁的热气弥散在四川上空，让人很难静下心来。

　　“我得去躲躲……”钱鱼看上去很紧张，一双唇嘟着腮帮子鼓起，无措在原地踏着步子。衣服上的扣子跟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

　　李快的心再一次颤抖了下，咬着下唇打量了下他面前的钱鱼。

　　思考只占用了他两秒时间，他马上说道“跟我来吧。”

　　语落，李快就牵住了她的手。

　　那双手软软肉肉的，带着小孩应有的温暖，团得李快常年湿冷的手里格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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