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第一次见杭益辉是在一群小孩子的包围中，不是在群殴路途，就是被排挤的边缘，
　　“野种”
　　“臭东西”
　　“没人要的家伙”
　　纯真的孩子吐出一个个伤人的话语，我喵在角落，等他们都走开后，我才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你没事吧”处于同情和好奇，我用胖胖的小手指戳戳他。
　　面对我的是那张漂亮的脸孔和狼一样的眼睛。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说你够嘴碎的，你一个乖学生管我个混混干嘛啊！”
　　我抿着嘴不语。
　　“该干嘛干嘛去”
　　灯红酒绿中他神色不耐烦着，身边是一群他所谓兄弟的猪朋狗友。
　　但等到晚上他又会回到我们合租的房里吐得一塌糊涂等着我收拾。
　　合租，只是单纯的房东和租客的关系。
　　但，我依旧很高兴。
　　至少可以天天见到他，我想我真的无可救药了。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108次。

　　“轩斯，用不了多久我要他们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他一边灌着酒一边任由医生包扎，双眼狰红。
　　那时他已经在社会混出了名堂，一身王者风范，而我则是他的律师。
　　等所有的人出去时，他又埋在我的肩上，湿了我一大片衣服。
　　虽然已经拒绝了我的情感，但他还是允许我留在他身边。
　　“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合适，我想爱的人是那种给我勃然心动的感觉，但你没有。我们还是跟以前一样”
　　所以呀，只能做朋友。
　　但，我还是想试试。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2115次。

　　“我打算和他见面，觉得怎么样？”他英挺而愈加漂亮的脸孔有些兴奋和与之不符的一丝害羞。
　　“你不知道，那时我快饿死了，他就每天拿东西给我……”
　　“那种感觉你知道吗，就像天使”
　　“你那么肯定是他？”
　　“我第一眼就认出了，一定是他”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的少年，眼中满是幸福。
　　“我终于找到你了。”
　　我张张口想说什么，但当少年转过来时那令人惊艳的容貌让我隐隐有一丝期望。
　　“你真觉得是他吗？”
　　“那当然，只有他才会那么好看”
　　我动了动唇角，终究什么也没说。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2500次。

　　当找到杭益辉所谓最爱的人时，他的事业已到岌岌可危。
　　我忙得焦头烂额时，他却乐不思蜀。
　　我盯着那叫嚣的少年，总觉得还漏了些什么。
　　少年回目，对着我笑了笑。
　　我垂下眼帘，他的确有叫嚣的资本。
　　有时候，我也会问。
　　“他好看吗？”
　　“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那，我好看吗”
　　“轩斯，别想太多了。”他哈哈两声，正色道。
　　我认真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是的，别想太多，不是么。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2648次。

　　我有些无措地站在这大教堂似地房间。
　　“我记得你，你是杭益辉的律师吧”
　　那个儒雅的男人，眼睛望着书，一页一页地翻着。
　　“你这么来求我，就不怕他把你皮扒了。”
　　这个应该很有可能，而且还是生意的死对头请求支援。
　　“不过，我倒是有些兴趣。”
　　他优雅地合上书，和馨地笑着。
　　我打着晃回到公寓里，开进门里面一片欢声笑语。
　　“轩斯，不是说今天阿晓生日吗，怎么才回来。”
　　他两抱成一团，旁边的人起哄着。
　　“哦，有些事要忙。”
　　我坐下了，麻木地咀嚼那份剩下的蛋糕。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2756次。

　　“你脸色有些差，要不去休息？”
　　“嗯，可能睡不够。”
　　我揉了揉额角，拿了几片药倒在手中。
　　“怎么又吃药，实在不舒服去医院看看。”他有些担心的看着我。
　　“没，维生素而已。”
　　“别乱吃药”他拿过药瓶看了一下还给我。
　　“维生素不是药。”我对他翻了一个白眼。
　　“好，好，过这阵子放你个假，去好好休息。去哪里玩，我这个大老板报销。”
　　“这还差不多。”
　　“轩斯”
　　“嗯？”
　　“我总觉得阿晓和我印象中有些出入。”
　　“？”
　　“第一眼感觉是很像，但渐渐地好像又不像。”他有些烦躁地吸了口烟。“就像另外一个人。”
　　“如果，”我的声音有些上火的嘶哑。“我说如果，你认错了人呢？”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那样的话，就分手，不是他还有什么意义。”
　　我望着窗外透进的光芒有些眩晕。想了想，笑道：“你输不起？”
　　他没答狠吸了口烟。
　　“益辉，其实那么多年过去，哪有什么人是不变的啊，所以，阿晓也是那样。”
　　“……..”
　　我叹了口气道：
　　“其实阿晓挺好的，你也不要去想些有的没的。”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2801次。

　　公司总算度过了危机，大家打算开个party轻松一下，一片合欢气氛但却来了位不速之客。
　　“呵呵，这么热闹啊。”
　　“是啊，不知曲总大驾光临，有何贵干？”益辉皮笑肉不笑。
　　“这就不应该了，杭总你这么说就不对，好歹我也帮过你啊，是不是，轩斯。”说着就揽着我。
　　后来的事，好像不太记得了，有翻桌声，玻璃声，尖叫声，总之一团糟。
　　我苦笑，从找那个男人起不是应该就想到这个局面吗。
　　他们两是死敌，两个家族的恩恩怨怨，早让对方都杀红了眼。

　　他说，于轩斯，你怎么可以背叛我！
　　他说，你明知道是他害死我父母的，你怎么可以跟他在一起！
　　他说，妄我还当你是我最亲的人。

　　我想说，我没背叛你。
　　我想说，我和他只是一场交易而已。
　　我想说，我没跟他在一起。
　　但，他说，你走！你走！他妈的，我再也不想见你！你真他妈的恶心！
　　然后，我当然走了，难道还让他打死不成，我耸了耸肩。
　　公寓是不能再回去了，就他那发狂的样子我现在见到了都得倒绕三圈。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3006次。

　　“请问要吃什么？”我用袖子擦了擦汗，拿起笔等待客人点菜。
　　“哦，我还不知大律师什么时候当起服务生了。”男人笑得像只狐狸，讽刺道。
　　“没办法，生活所困。”我耸耸肩。
　　“跟我回去，怎么样。”他看了看他的指甲。
　　“没兴趣。”
　　“呵，这样啊，那点菜吧。”
　　之后才知道点菜是什么意思，吹毛求疵。淦，光杯水就给挑出20多处毛病。
　　之后这个有着温和的微笑，但眼里终究没有温度的男人一直像背后灵一样阴魂不散。
　　“我说，曲鸣系，你tm是不是有毛病！”当我第n+1次因为他丢工作时忍不住向他吼着。
　　“没有”
　　“那你干嘛总缠着我不放！”
　　“跟我不好吗，这是个很好的建议不是吗。”他用了疑问句但确是肯定语气。
　　“不好，不要以及不想，你去找别人….”说实话，不管是为了杭益辉还是别的，我都不想跟他有什么交集
　　“不行，别人没你舒服。”他认真想了想道。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翻了白眼，那几次合着他是舒服，我就剩下半条命了。还想说什么，门就被推开。
　　益辉看见是我楞了一下，然后就面无表情的就坐。他们具体聊什么我没听清，只是贪婪地望着他，谁知道又得过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他还是那么英俊潇洒，不过人瘦了很多，眼中狠厉又多了几分。
　　在我走神之际，不知怎么的又向我敬酒，而我则望着酒杯有些发呆。
　　“怎么？轩斯跟了曲总，就看不起我这个楼喽了。”他冷漠的看着我。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下那杯酒，当那辛辣的液体流过喉咙进入胃里，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到以前了。
　　我说，杭益辉，你根本不懂我。
　　我说，杭益辉，如果说我才是当年的那个人，阿晓不是，你会不会跟我在一起。
　　我说，杭益辉，其实你是知道的吧，我才是那个人。
　　我说，杭益辉，你怕错，所以一错再错。
　　“曲总，管好你的人，别让他一不小心爬墙，怪恶心的。”他停下脚步，声音中满是厌恶，接着脚步声渐离。
　　男人轻摇着杯中的葡萄酒，冷眼看着我。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我笑了，声音很刺耳，我想笑着应该更难看，要不然我的脸上为什么会全是水呢。
　　“去哪？”他眯着眼看着杯中的紫色问道。
　　“洗手间”我的脚步有些摇晃。
　　走到里面，我一把门锁上，还来不及走到洗手盆或马桶就地吐了起来，直到胃都空了还是想掏出什么来，到后来好像是液体什么的…..好像听到有人在撞门，又好像有人在叫我，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又好像红栖栖的一堆，后来感觉把水都吐出来就好多，整个世界一下子清静下来，隐约中嘴巴又被合上了……记忆真是，一片混乱啊。
　　那是我们至今见面第3007次。

　　张开眼时是白色的天花板，我有些艰难的移动，看见男人像受惊的兔子似地过来，小心翼翼地扶我起来，第一次仔细端详，一贯得体的服饰都起邹了，头发一团糟，满脸的胡渣，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我，生怕我去哪。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
　　“？”
　　“你的病！”他有些歇斯底里。
　　“你又没问。”我皱起眉头。
　　“你..”他刚想暴走，但又想起什么，轻拥着我：“还好，还好你还在….”
　　“晚期的，很快就不在了。”我把头搁在他的肩上。
　　“不会的！还可以治的，治得好的。”他身体一顿又加紧了力度抱住我，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我背抚着：“国内治不好，就去外国，对，一定能治好的…..”好像在说服我，又好像在说服他自己。
　　“不用怕，会治好的。“他的眼神里有期盼又有着惊慌。
　　“轩斯，跟我在一起吧，他能给的我也能给，他给不了的我也一样能给到你。”从他眼里我竟然看到了荒唐的坚定。
　　我急喘地呼吸，天花板越来越摇晃，直到看不清。
　　我默言。
　　因为我好像从男人的身上看到另一个自己。
　　我知道拒绝的痛，我怕另外一个自己重蹈覆辙。
　　所以，我默言。
　　我坐在车里，猫着身子看着外面的情形。

　　看见两个男人扭打在一块，
　　他说：曲鸣系，轩斯在哪！我要接他回去！
　　他红着眼嚎着，没可能！前两天我才看见他，怎么可能死呢？！
　　他悲鸣着，是他，轩斯是他！他说过等我的！你一定把他藏到哪里。还给我！把他还给我！
　　车身发动，男人进来后抱紧我，湿气令我一顿，他意识到把外衣脱后才重新抱回我，细致为我整理好衣服。
　　“会好的，轩斯。”我的眼角有着他的余温，他喃喃道。
　　驶向机场的车身与杭益辉擦身而过，我窝在男人的怀里，耳边是车外的人跪地哀嚎的声响。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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