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左手牵右手

　　列车开始进入多山地带，手机上一格信号都没有，随即途径将近3分钟的隧道，回过身去，能够看到满布青苔的山体，刚刚适应深邃的潮湿与黑暗，不等慢慢适应阳光，就被刺眼的光束带到阳光之下。
　　山谷里垒得像古堡一样，没有封顶的红色砖头房，在人工修葺的水泥坡体下方休息的铁道工人，出现标有十堰字体的商店标语，仿佛越过墨绿铁丝网看到粉白山茶花探出几支挂着骨朵的盛夏。

　　清晨5点钟，景露在睡梦中被叫醒。已经在梦中忘记了自己身处异地。此时陈洁已经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梳头。
　　“怎么起这么早？”
　　“你昨天和沈清年出去的时候，老师过来通知今天五点半集合，六点咱们要到附近的红旗中学上课。”
　　“上课？”景露用手捋着蓬松的头发。
　　“对，就是和他们这所学校的高三学生一块儿上课。让我们看看人家的教学方法，再看看别人是怎么学习的。”
　　“哦。”
　　山间的清晨，天未亮，被一层似浓非淡的雾气笼罩。朝霞在山间的雾气中若隐若现，显现一层淡薄的樱桃红色。
　　五点半景露准时到达帐篷旁的集中站，他们开始徒步走向距离这里约有两千米的
　　红旗中学，很俗气的名字，却培育过很多这个省的高考状元。学校的正门破败萧索，尤其是在雾气的笼罩映衬之下。景露被分配到高三十七班上课。和她的班级一样大的教室，却坐了将近七十个学生，使整间教室显得很满。她坐在最后一排，算的上是离老师最远的位置。可是她依旧能够清晰地听到任课的老师的讲课。并非她的声音大，而是在教课期间，学生没有丝毫动静，所有人都在认真地听讲、做笔记。她为这种学习气氛所震撼，甚至某些时刻感到莫大的压力。

　　这种生活持续了三天。

　　野营在第五天结束，他们要乘坐中午十一点二十分的火车离开这座山，离开学习三天的中学校园。没有留念，没有悲伤。景露届时了解了一个道理。如果想要保持初见时的感觉，那么就缩短相处的时间吧！时间越是短暂，能够保持的感觉越是美好。物是如此，人亦如此。
　　他们依旧搭乘的是来时的列车，景露这回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没有阻隔，能够更加清楚地看到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她没有看到沈清年，也在不觉中无心留意他。这是一种奇怪的念头，但是它摆在那里，挥之不去。此刻她只想安静地看风景，并不想被别的人掠夺自己的注意力。
　　被规划很整齐的村落、麦田，修葺的国道、高速临水而建。从上俯瞰山涧最底层的水稻田。
　　山底的圆木拼接城的屋顶，被翻过的红土，凌乱的黄瓜藤。
　　蜿蜒着一条曾经应该是小溪的泥泞小道。
　　距离铁轨不足一米的人家。
　　用零碎岩石拼凑垒成的护坡与挡墙，护坡上疯长的树林。
　　与夕阳形成四十五度角的白色瓷砖，护栏线上反射的太阳的光。
　　在护坡岩石缝隙中拼命生长的野草。
　　河水干涸裸露的三角洲。
　　此刻，她只是想看风景。
　　——
　　从野营回来，整个学期的下半部分都沉浸在一种压抑的气氛中度过，大考、小考、月考、期末考。平均每隔一个礼拜就有一次考试。有的科目甚至天天考试。景露被压得无力反抗。

　　在上二晚的空档，景露留下来做卫生。今天妈妈有事情，不会给她送饭过来。她不打算自己出去吃。
　　她去水房打了一盆凉水，把抹布和手同时伸进去。
　　“你不嫌冷啊？”沈清年从门口走进来，吓了景露一跳。
　　景露把脸扭了过去，“没事，又不是天天都做卫生。” 她继续擦黑板。墨绿色的黑板加上水的印透能够照出景露的脸。她同时看见了坐在最后一排的沈清年，正在嚼着刚才从食堂买来的面包。面无表情，像是在发呆。
　　她走到窗前，三个窗台用水过了一遍，并打开窗户换了空气。回到座位上，看下午发下来的数学卷子，拿起笔在几何证明图上勾画了很多遍。
　　“窗户开着呢，别冷着了。”清年把景露搭在椅背上的外衣给她披上。
　　景露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颤抖了一下。
　　“不是大家都在传你是我对象吗？你别这么紧张行吗？”清年露出了一丝邪笑。
　　“恩，不紧张。”景露的牙齿也不知不觉在嘴里打颤，“你也别误会。”她继续有意无意地看她的数学题。
　　清年把手臂撑在腿上，看着勾画几何图形的景露，咬着他的面包。他看到了景露握笔的手指已经懂得发紫。他起身去关窗户。
　　窗外的灯火通明，窗户中同样能够倒影出景露的身影。他看着这倒影，若有似无。在窗边站了好久。
　　教室里开始涌入拿完饭回来的同学。
　　清年依旧在窗边站立着。景露扭头去看他，她看到了他在看她在窗中的倒影。他同时也知道她在看他。眼神交会在映着倒影的窗户上，几秒。
　　沈清年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
　　景露在星期天的早晨去图书馆上自习。她抱着一摞书，拿了一盒刚从食堂买来的热牛奶。
　　她推开仔自习室的门，看到了坐在老位置上的清年。她把椅子轻轻地从桌子底下拉出来，坐在了沈清年的对面。
　　“好好吃早点，你不是我传说中的男朋友吗？下一次换你买给我喝。”景露把这张纸条和那一盒热牛奶推到清年的面前。嘴角抿了一下。开始翻开书复习。

　　终于熬到了高三这年的寒假，景露开始在假期中补习地理。她把所有能抄的，写的，总结的全部腾到了一个活页本子上。她喜欢学习旅游地理，书上印的西沙群岛和海角天涯，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云南的丽江古城，安徽的西递宏村，山西的平遥古城，甘肃的敦煌莫高窟，拉萨的布达拉宫，都是她喜欢的一切。她同样喜欢其他国家的地名，尤其是当这些名字被翻译成中文过后，承载着千年文化的语言总会在历史的沉淀中凸现出它特有的风韵。景露喜欢布宜诺斯艾利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
　　她依旧记得在网上做过的一道测试题，测试属于自己的浪漫城市。属于景露的城市是巴塞罗那，属于梓苏的城市是里约热内卢，而属于澔桐和赵时俊的城市都是云南的丽江。那时他们两个就约定一定要去一次丽江，无论是一起行动还是单独行动，那所城市是梦想。可是如今景露已经不敢再去欣赏那一段她身边的爱情，因为此时他们已经不在一起。原因不了了之，没有谁会轻易探寻那个伤口。两个寂寞的人也不曾说出只言片语。唯一能做的就只是等待时间冷却这一段陪伴他们年少时代的轻狂与张扬。梓苏依旧和董旭保持着暧昧关系，连梓苏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董旭不让她做自己的女朋友，更加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因此烦恼，反倒是深陷于其中享受快乐。
　　高三的上半学期景露的历史已经进步了很大一块儿。寒假里也不停的在读书。
　　寒假后清年给景露补的第一堂课，是在开学后第二个星期三，很没有规律的补课时间。景露早已习惯清年的无常。
　　时间依旧依着自己的步伐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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