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言

　　舒朗实在是一个很没有存在感的小孩，直到半个月过去了，小区里的孩子们才知道有一个新来的孩子，斯斯文文，会拉小提琴。但大多数人也只停留在知道有这么个人的程度上。
　　舒朗所营造的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境界要归功于他深刻的待字闺中。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实在不是一个小学生暑假的形容词，但是舒朗的暑假就是以他头顶的十平米的天花板为中心的。
　　上午练琴，中午学英文，下午有老师过来辅导国画和毛笔字，整一个酝酿中的文艺小青年。好在舒朗本来就是喜静的孩子，也乐于在室内待着。
　　舒朗没有机会在小院里和其他孩子们耍，和秦州却没少见面。每回给老师开门的时候，秦州就探头探脑的跟进来了，手里捏着两颗水果糖，笑着撒欢：“李阿姨好，我来请小朗吃糖。”糖常常是变着花样的，椰子的，奶味的，果香的，但数量是亘古不变的两颗，不是秦州小气，之前一直是撒大网捞肥鱼的粗放型手段，现在就不得不考虑长远了，为了把这个弟弟收归麾下，秦州费了老大的心思。
　　舒朗练琴，秦州就在旁边睡觉，睡醒了就一擦哈喇子，嘿嘿笑：“小朗拉的真好。”
　　舒朗念英文，秦州就也拿一本书装模作样，翻来覆去的写ABC说hello，how are you。
　　舒朗写字和画国画的时候秦州就犯难了，老师不让他接近，生怕这个皮孩子多手多脚碰翻了砚台或是弄湿了宣纸。秦州就坐在一边伸着头远远的看，过一会儿就大呼小叫：“这个像这个像，大老虎，哇唔~”舒朗抬起头来幽怨的看他，纸上好几个抖出的墨点。

　　舒朗在玩方面不是一般的迟钝，甚至行动都比一般孩子迟缓，砸了人的玻璃不会跑，抢女孩子的皮筋做弹弓的时候傻愣着帮别人擦眼泪，等大人来了，睁着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扑闪着望着他们，一脸痴呆状。所以后来秦州养成习惯了，做什么闯了祸就拉住他一起跑，知道光嘴上喊的话那小子八成就等着挨骂了。
　　拉住他跑也就算了，秦州还得配合着舒朗的步伐，否则几个跟头摔下来两个人指不定比挨骂更惨。

　　舒朗还真的就跟秦州要好上了，大抵是他给的糖果确实好吃，又或是他的鬼点子太多太好玩了。
　　舒朗从小跟着爷爷奶奶，在半大不小的自家阳台度过了他的小半个童年。那里有海棠花有兰草，有一副象棋和一支花洒，没有成群结伴的伙伴，更没有弹弓或是，阳台上那点东西，是上学以前的他仅有的玩具。
　　爷爷是正直严肃到骨子里去的人，常年不苟言笑，教他下象棋，和他一起摆弄花草，是爷孙俩一天的消遣。舒朗似乎从小就继承了爷爷的性格和习惯，内敛而且安静。
　　但是小孩子的骨子里是有一股皮劲的，秦州就是这么一个药引子。
　　起初两人在房子里玩，秦州带他上房揭瓦。
　　然后两人升级到院子里玩，秦州带他上树摘枣。
　　再后来两人到大马路上玩，秦州变着法受伤，磕的，摔的，撞的，却乐此不疲。
　　其实舒朗还是很的，更多时候只是看，帮把手或者在一边加油打劲，然后和那个大汗淋漓的人一起乐。除了那一副象棋，舒朗渐渐有了别的东西，秦州的小货车，秦州的机器人，秦州的游戏机……睡前舒朗总要眯着眼睛打量这些东西，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小院子里常年就是一个眼珠漆黑脏兮兮的小孩和一个打扮的整整齐齐的白净娃娃一前一后的跑，前面一个自说自话的笑啊叫啊，后面那个紧紧的跟着眼睛眯的细长，脸上装着一模一样的快乐。
　　大人们说，这真是一对奇妙的组合。奇怪归奇怪，真是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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