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混着吧

　　早上我和孙大姐每人拖完了一个化验室的白瓷砖地面，小田又来看望我们，我以为又要交代什么任务，再让我俩干啥我都不怕了，因为孙大姐已经升级为神一样的女人，脱胎换骨了，根本就不惧他。
　　然而小田当然不知道孙大姐蜕变了，他也没想要知道，因为他这次布置的任务不是脑力的，他给我一把钥匙，让我俩把乙炔实验室打扫一下，说过几天总厂来人教我俩化验乙炔。好，改成体力的了，孙大姐万万没想到小田还有这招，看来不光脑袋要像个神，身体也要变一变。
　　这个实验室在二楼，但是楼梯是在外边的用铁板焊成的那种，看着有些沧桑。一进去扑鼻而来一股灰尘混合着发霉的潮湿味，里边的摆设和一般实验室差不多，不外乎就是一些瓶瓶罐罐，靠窗有个简陋的办公桌，和两把椅子，这屋子的窗和门都是朝东开的，一点不通风，即使窗户和门全打开也感觉不到空气在流动，异常憋闷，还没原来那俩化验室好呢。不知道多长时间没人来过这里了，到处都是厚厚的灰。我打开柜子看了一下，里边整齐地放着一排一排的玻璃仪器，数量之多让我感觉好像发现了财宝一样，我们接着打开其它的柜子，里边有成箱的药品，手套，各种瓶瓶罐罐什么都有，一应俱全，上面都蒙了一层灰，看的我直咽口水，我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遗失的宝藏，这些东西因为我们而重见天日，让我们四眼放光。兴奋归兴奋，我俩没敢动这些东西，我怕有什么机关暗器之类的东西，小心地关上了柜门。
　　孙大姐是个勤快的人，干活有一套，收拾屋子都不算事，一个小时我俩就把屋子收拾的窗明几净晶莹剔透，我想以后我们就发达了，那么多的瓶瓶罐罐够我们用一辈子了，像滤纸之类的一次性消耗品都是用不完的用，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存货呢，吕姐都没告诉我们，不会是不让用的吧。
　　我们没在这里多呆，实在是不通风，呆着太难受，还是我们以前那俩办公室好，南北通风神清气爽，不过我觉得这个办公室比较隐蔽，小田一般都不来这个地方，在屋里干什么小田都看不见，不像那边是小田的必经之路，只要他瞟一眼就知道我们在做什么。我俩每天手里都拿着本书，坐在那个铁箱子一样的色谱旁，装作在学习一样，其实我们在玩手机，小田从外边是不能直接看到我们在干什么的，我们这个形态只能让他想到我们正在发奋，专研他给我们的课题，他要是走进屋来我们会马上放下手机，站起身扭头看向他，放手机的动作幅度很小，我们屡试不爽。
　　这又让我想起了中学时代偷着看小说的青葱岁月，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发达，况且我没什么经济实力，身上任何电子设备都没有，唯一可以用来犯错误的作案工具就是小说，都是从别人那借来的。我似乎在初一的时候就开始看小说，每天桌面上都摆着很高一摞书，小说藏在我看的教科书下边，我会先写当天的作业，写累了就看一会小说，我通常在教科书的下方准备一张试卷，这张试卷是做了一半的，然后在教科书和试卷之间留出一行的距离，小说就在这一行的距离里一本一本地被我看完了，老师来了我就把这一行的距离变成零，这个动作也是很小的，可以忽略不计，这方法很灵，上了这么多年学我从来没被老师逮住过。为此我特别崇拜我自己，我也觉得自己是神一样的女人！！！
　　我俩回到有色谱的化验室，这个屋子虽然通风，可惜没有风，通则不痛哭，痛哭则不通，憋死了，我和孙大姐决定去隔壁控制室乘乘凉，隔壁虽然也是南北通风的格局，可是他们却有风，为什么呢？不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有万恶的空调，空调啊，能往外吐凉气的好电器，整个厂里就这么一台空调，小田的办公室都没这设备，只有个小风扇，所以小田经常在这个屋里呆着，顺道看望看望我和孙大姐。控制室有空调完全不是因为怕大家闷热难耐，完完全全的是因为怕仪表控制柜温度过高而损坏，这年月机器比人值钱多了。
　　我和孙大姐一直对这个空调垂涎着，趁着小田不在的时候我们就去凉快凉快，和当班的唠唠小嗑，吹吹小空调，特爽。和他们唠嗑会学到很多东西的，比如现在我们的加班费是一小时五块大洋，以前都是两块大洋，再比如总裁大人什么都不管，平时基本不来上班，日常事务都是由总厂的总经理负责的，总经理是个五、六十岁的老中年，他的名字里有两个非常女性化的字“宝珠”，他们家是不是正好和孙大姐家相反呢，没准宝珠还没在娘胎里孕育着呢就早早地起好了名，想生个丫头结果生出来个小子，最后大人们都气胡涂了就忘了把名改过来了。又比如现在我和孙大姐知道了厂子附近有一个小卖店，他们平时喝的酒抽的烟都是从小卖店买来的，他们还请我和孙大姐吃雪糕，来而不往非礼也，所以我们决定晚上下班去转转。
　　下了班叫上耀东，我们没吃饭就从东门出去，之所以从东门出去是以为从大门出去最后还得绕到东门这边，之所以不吃饭是因为吃完饭东门就关了，只开放十分钟。之所以开放十分钟是因为厂里人少，十分钟足够大家出去了，大家都出去就要关上门，平时不开，怕有非本厂人员进来了抽颗烟啥的把厂子给弄爆炸了。
　　我们顺路走了不远，发现在气派的铸造研究所大门旁边有一个低矮破旧的小平房，明显是违章建筑，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个废品收购站呢，其实之前我看到过这个小平房，我真的以为是收破烂儿的，今天我终于看见门旁边写的歪歪扭扭的“卖店” 俩个字了，这门真好啊，实木的，特别纯正的木头，只不过没打磨没喷漆，可清晰地看见虫蛀的痕迹。
　　我们进得屋来，看到一个比我高不了多少的肥硕妇女站在柜台后，整个屋子不超过十平米，闷热昏暗，货架子上摆着一些吃的，我们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值得掏出人民币进行交换的东西。孙大姐爱吃泡面，她花了比超市多一倍的价格买了几袋，她脑袋并没进水，实在是看到泡面就走不动路了，比看到大馒头还亲。她被宰后我们并没有吸取教训，小屋里闷热的空气促使我们打开冰柜装了一袋子雪糕之后逃离了那里。临走之前那肥硕的妇女支着大板牙满脸堆笑地邀请我们下次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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