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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琉【完】
醒来的时候,俗气的穿越了。
苏琉花了一天时间熟悉了自己的穿越身份,定国将军的独女,苏琉,既来之则安之,震惊也就是刚醒来的那一刻,苏琉毫不犹豫的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以新的身份活了下来。
这会儿苏琉蹲在池塘边拍着水,竹儿在一边看着都心惊怕苏琉掉下去。“小姐,还是回屋把,这都腊月了,水冰得很。”
“竹儿,你觉得皇帝该长什么样?”苏琉忽然问了一句。
竹儿心下一惊,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其实见过几次,那时自己还不是叫竹儿的丫鬟,还是左相的千金,偶尔皇上微服来府上找父亲,自己好奇远远地躲起来偷看。记忆里皇上是极其温柔的人,与父亲在院子里喝酒,两人笑声朗朗,躲着老远的自己都听得到。父亲说皇上是明君,父亲说皇上治下的天下何等太平强盛,父亲还说……这些都不重要了,竹儿只知道,那一夜,自己被苏将军偷偷的带到了将军府,还没安顿下来,就听到了左相叛国,不日就要被凌迟处死,灭九族。
从那时起,自己就做了苏将军家的丫鬟,陪在小姐身边。为了不被认出,苏将军用药毁了这张作为左相千金的脸,从此世间只有一个叫竹儿的丑丫鬟。
“皇上么,自然应该是顶好看的样子吧……”犹豫着,还是回答了,当然是顶好看,记忆里父亲和皇上一起把酒言欢,自己远远虽看不清皇上的样子,也能觉得是个眉目硬朗又不失柔和的美人。
“算了,想你这丫鬟也没福气见得到皇帝,白问。”
苏琉想干什么,既然穿越了,又是当朝定国将军苏锐的女儿,不嫁皇上也该嫁太子,书上不都这么写吗。何况皇上才二十六岁,这些年后宫里竟然也没人给留下子嗣,自己当然是打着皇上的主意了。
苏家世代为将,家教虽也严厉,总比文官宽松的多,苏锐更是豪迈之人,刚过而立之年,为国平定过多次边疆战乱,苏将军的独女这名头拿出去,虽然才是个十四的小姑娘,也让人踏破了门槛。只是苏锐理都不理,管他多大的权贵,多大的势力,直接一句凭琉儿自己做主打发走了。苏锐断不会是为了稳固地位把女儿送进宫的人,苏琉却铁了心要把自己弄进宫。
一大早苏琉拉着竹儿换上男装,翻墙偷偷溜了出去,满大街逛,看街上各种新奇的样子,觉得也有趣,一边逛一边心里给皇帝的统治打分,国家的繁荣和皇帝的统治大多是离不了关系。离了人烟多的街市,逛到了一处大院,明明周围还有活气,这处就死气沉沉。苏琉有些不舒服的问竹儿这是哪,半天没回答,转头就看到竹儿魂不守舍的样子,眼都湿润了。也顾不上再问,犹豫了一下还是抱着竹儿,轻轻拍着竹儿的背,没再说话。
苏琉看得出,竹儿很难过,是痛彻心扉的那种。
回了将军府,没人发现苏琉出去过,又或者发现了也由着,反正自家小姐武功学了点,对付一两个人对付不过跑也能跑,苏将军说了,锁屋子里算什么回事情?就是天天怕她磕着碰着才容易出事,放出去玩玩碰伤了怕什么,治好了不就没事了。
竹儿还想着要帮小姐倒茶,出去这么久也渴了,吃了不少小吃倒是没饿着。但苏琉拦下了,看着竹儿心神不定,怎么也没办法再让竹儿去做事。拉着竹儿到了院子里坐下,自己提了壶茶倒了两杯,想了方的说些有趣的故事逗竹儿,现代的故事改了些样子就拿出来说,竹儿开始还没心思,听着听着就觉得真奇了,也慢慢的笑了起来。
“小姐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呢。先前知道小姐都失忆了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小姐过的比以前快活多了。”
“以前我不快活吗?”
“这……”
“和我自杀的事情有关系是吧?”苏琉无奈的摸过自己的手腕,这个身体唯一的瑕疵就是手腕上的这伤疤了,不过已经淡了不少,天天都涂着上好的膏药。好好的大小姐还有苏锐这样的爹,单说家里是真想不出什么事情能弄得寻死觅活。想了想还真有点好奇了起来,见竹儿支支吾吾,就催。
“这竹儿是真不太清楚,竹儿月前才跟着小姐的,只知道小姐原先似乎和兵部尚书家曲公子极好,可前些日子曲公子说翻脸就翻脸,不知是什么缘由……外头有人说……”
“说什么?”该不是嫌自己行为太过豪迈不似女子吧,苏琉也知道,自己原先身子的主人也不是个弱女子,好在穿越的是苏家,要是到那个死板人家看自己变了个人似地还不气死。
“这,小姐真要知道吗?”竹儿似乎窘迫得很,眼神到处瞄。
苏琉见了觉得有趣,逗起竹儿:“不说我可要罚你了。”
“听说那曲公子和个江湖人跑啦!”竹儿一急忙说了出来,苏府里人人相处虽宽松,但罚起来也绝不含糊。
“难道是看上江湖侠女的豪迈?说起来我也不差嘛。”苏琉小声说着。
竹儿红着脸,纠正了一句:“是和男的跑了。”
噗,苏琉一口茶呛到,竹儿急忙上前帮苏琉顺气,一边还直跺脚嘀咕着:“也不知道那曲公子是着了什么魔,怎么偏偏和个男人好上了,气的曲老爷卧病不起,可曲公子早不知道跑哪儿了,找也不知去哪里找。”
苏琉内心笑的不行,难怪这身子原来的主人要死要活的,男人和男人跑了,可不是谁都能轻松接受的,苏琉已经知道,自己穿越来的不是原来世界的任何时代,这里虽也有不少人龙阳之好,却不是主流,私下玩玩而已。想前世苏琉也是阅尽耽美的人,这下内心十分欢喜巴不得那没见过面的曲公子和那没见过面的大侠在一起。
竹儿却是不知道,只为自己小姐打抱不平了起来,苏琉一边笑一边劝下,看竹儿不解的眼神,越发觉得有趣。
入了夜,苏琉躺在床上想着白日里竹儿的事情,隐隐觉得哪里不对。苏琉总觉得竹儿和府里其他下人不太一样,竹儿脸虽生的不好看,有胎记,但给人的感觉却很舒服,竹儿也不像别的下人,手上多少有厚厚的老茧,竹儿的皮肤极好,但苏琉也有看到竹儿手上的茧过,会注意到是因为明显是新磨破出样子,不是常年劳作的人的手。想不通,苏琉起身,忽然想去偏方看看竹儿。
侍奉自己的丫鬟其实有好几个,都是住在一起,只是竹儿听说因为来的晚,月前才来,已经没了空位,只得单独住了一个屋子,苏琉轻轻打开房门,没有惊醒竹儿。来到竹儿得窗前,苏琉微微皱眉,竹儿睡的很不安,满脸都是泪水,双肩微微颤着却极力镇定下来的样子。苏琉犹豫了一下,爬上了竹儿得床,轻轻揽过竹儿。温暖的怀抱却不能让竹儿片刻安宁,一夜,竹儿都在焦躁中度过,苏琉慢慢倦了,终于合上眼帘,只是抱着竹儿的手不曾放开。
主仆两个人的关系一夜间近了许多,苏琉不问竹儿也不说,平日里两人天天粘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祸一起闯,连苏琉有时候起了捣乱念头,也是竹儿提水来苏琉拿桌子垫脚把水桶搁在门上。两个人装着没事人一样在屋子里一起看书,不时低语着。
大老远就听到苏锐的笑声,中气十足吓得树上的鸟都飞散开去,苏锐苏将军平日里就这样,豁达得很,听他笑成这样也不见得是天大的好事,没准就是刚刚吃了个果子味道不错苏将军就乐了。这才刚推开门,一句“琉儿……”音都没末了,苏将军就变成了落汤鸡一只,苏将军是反应太快,一见这架势立马站住乖乖淋着,没让后面的夫人被殃及了鱼池。
苏琉和竹儿忍着又不敢笑,直憋着内伤看着来的两人。苏锐又朗声大笑,“还好没弄湿夫人,不然这可罪过大了。”苏夫人嗔怪地看了一眼苏锐,不多理会,做到桌边拉过女儿的手:“琉儿,今日皇上出宫狩猎,城里戒备比往日严些,小心莫闯祸被误伤了。”
苏琉歪头想了片刻:“娘你是要和爹爹出门吗?”这两人也只会是出门时候才记得要关注女儿小心,平日里人在府上时候就大意得很。
“娘和爹陪皇上狩猎去,不在城里,你要是实在闯祸伤着了记得自己找大夫,别拖着。”这哪是为人父母该说的话。
“你娘去年狩猎输了我,心里气得很,这下准备和我耗着非赢不可呢,不过别担心爹,爹的也不是会随便输了的人。”
好吧,苏琉扶额,这样的父母还真是活宝。
“那娘和爹先走了。”苏夫人豪迈的一起身,拉走了苏将军,远远还听到两人拌嘴的声音。
两人一走远,苏琉奸诈的一笑:“竹儿,我们乔装下,准备出门,会会皇上。”这才是目的。
竹儿一愣,低低应了声。
此时的苏琉虽然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有心思去细细想了。总算有了一个机会能让自己靠近皇帝不是吗。苏琉此时只觉得内心隐约的跳动着,充满了期待。
运气好得很,苏琉顺利的摸进了狩猎区,竹儿勉强跟着,脚都磨破了,平时虽然和着苏琉胡闹,但在城里总比这野外好多了,何况竹儿不久的过去都还是个娇养的大小姐,比不上苏琉从小野到大。最后苏琉看不下去了,竹儿走的都不流畅了,看着怪心疼,就让竹儿留在原地等着,自己跑了。
狩猎场大的很,苏琉一个人乱闯也没把握到底会不会遇到皇帝,反正穿越定律在那里,苏琉想应该随便走就好。
真的遇上了,箭矢射来的太快,来不及闪躲苏琉的右脚就被狠狠钉上了土地里。钻心的疼,苏琉连惨叫都没力气发出来,就听到一声厉呵:“什么人。”只抬眼看到一身黑色长袍,面容都看不清,苏琉低低呻吟一样发出一声疼,就晕了过去。
是被疼醒的,苏琉勉强睁开眼,眼前一个白花花的脑袋晃来晃去:“谁……”下意识的开口问,“竹儿呢?”怎么没看到竹儿,平日里日日见着竹儿,忽然看到个陌生老头围着自己转,诧异的很又偏偏因为疼的厉害没心思去想。
“苏小姐醒了。”老头只顾着很开心的叫人,完全忘了回答自己的问题。
花了点时间,苏琉总算搞清楚了情况,自己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被皇帝当做刺客一箭射入腿骨钉死在地上,自己还没骨气的没见到皇帝人就先疼晕了,还好苏将军和夫人及时赶到,认出是自家女儿,一番辩解才留下了她的小命。皇帝也算好心,好歹带她回宫里来看御医,只是这腿是要休息几个月才能好了。不过果然是遇到皇帝了不是吗,苏琉这样安慰自己。
回到将军府被人抬回了自己屋子,苏琉没有看到竹儿,不免有些担心,自己带竹儿去狩猎场会不会连累竹儿。可是人多的时候又不好问,毕竟私自跑到了狩猎场可不好玩。等到了屋里苏琉拉住苏夫人问,才知道这两日竹儿一直高烧昏迷,苏琉有些着急但想到自己的腿又怕到处跑害爹娘担心,想想还是决定先安分点。
时间算着差不多了,苏琉偷偷爬了起来,牵动了伤口腿疼的要死,想了想还是咬牙忍住。苏琉就一路用椅子撑着自己,把重量压在手上一点点挪动着到了偏房。
竹儿一直在做噩梦,梦里一次次的看到自己的亲人惨死的样子,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无望。几次迷迷糊糊的醒来,隐约记得有人给自己把脉,有人给自己喝下汤药,昏过去又醒来,一直这样重复着。即使高烧,自己也要忍住,不允许说出自己的身世。她只记得,那天苏将军救走自己的时候,告诉自己,只有自己活下去爹娘族人才能九泉之下得以安宁。从此她只是竹儿,灭门惨案又和竹儿有什么关联。她掩起自己的所有光芒,胆怯地披上平庸的外衣,一点不敢含糊,错一步就要连累苏将军全家。
苏琉心疼的很,想是自己带竹儿去把竹儿吓出病来的,小心的爬上床不压着自己的腿,轻轻抱住竹儿,却让竹儿更加不安。苏琉也跟着着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能安抚一样触摸着竹儿的脸颊,手上湿成了一片。
竹儿,你是不是心里有一块伤,才让你总是睡得不安,连病了都不能好好休息。竹儿,我来到这世界,虽爹娘极好,但我始终和你才亲近,总陪着我的人是你。原来,她苏琉心里也软弱得很,记得这点点滴滴的好就放不了手,可怎么抛却前世的时候就没犹豫过。
动了动身体,似乎碰到什么,耳边传来一声低叫,转头竹儿就对上苏琉的眼。
“醒了啊,我去叫大夫。”
“别……”伸手拉住对方,不肯放开,却又听到对方隐忍的吃痛。
“好好,我不去了,你轻点,我腿受伤了。”
这才记起来,自己先前和苏琉去了狩猎场的事情,自己在原地等着等来了苏将军,立刻被送回了将军府,好像苏将军是说过苏琉的腿伤了。腿伤了会很痛吧,可是眼下苏琉就靠着自己躺着,手还环在自己腰上,这姿势一定不好受,也不知道自己昏迷时候有没有碰到对方伤口。可是不想让苏琉这么快就离开,不管去叫大夫还是去处理自己的腿伤换药,都不想。
“苏琉。”竹儿靠近了一点反抱住苏琉,小声开口。
苏琉愣了片刻,竹儿虽和自己亲近,也总只叫自己小姐,这是第一次开口叫自己的名字。以前虽然也说过,但竹儿始终坚持要叫自己小姐,也就随她了,这下听到这么一开口,心里欢喜得很。
忽然惊觉,自己来到这世界已经一年有余,快要十六了。而竹儿也十五了。时间过的真快。
竹儿这一病,身子就弱了许多,烧是退了,人总是极易疲倦。苏琉腿被洞穿伤筋动骨,外伤看着好差不多了,实际还需要很久才能彻底好起来。两人就天天呆在在院子里闲聊,也省的苏将军操心。只是竹儿又开始叫起小姐,无论怎么说都不肯直呼苏琉了。
这日天气偏阴,不晒人,苏琉闷闷地趴在桌上,都过去两个月了也没再见过皇帝,难道这穿越定律是骗人的?越想越闷,忽然叹气说:“竹儿,为什么皇帝都不出现呢。”
“这……皇上应该很忙吧……”痛。
“可是见不到我要怎么嫁给皇帝呢。”太习惯了竹儿,于是口没遮拦就说了出来,苏琉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竹儿几乎呆住失神,努力拉回自己的注意力,不要有异常,轻轻开口:“为什么要嫁给皇上呢。”
“不嫁皇帝我干嘛。”苏琉只想着自己的前世今生,也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穿越还遇到年轻皇帝,今年皇帝二十七自己十五,年龄差距是大了点不过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只要皇帝生得好些就可以,何况穿越定律碰上的自然都是绝世的容颜,来这世界这么久,美人只见过一个,那就是自家娘,苏将军也只是生得好看一些,算不上美人。那这美人肯定就是留给皇上当了吧,苏琉这么想着。
竹儿听来,却完全不知了主意,答不是话,不嫁皇上,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不是吗?
苏琉不知眼前的人心里想了多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竹儿,我是一定要嫁给皇帝。”
一定嫁给皇帝。接下去的话竹儿已经一句都听不下去完全不知道两人是不是在对话,自己是什么表情了。苏琉,你知不知道那人多喜怒无常,明明待我父亲那么好,却一夜间杀了父亲,屠了我的九族。苏琉,伴君如办虎,你知不知道。只是苏琉,如果这是你希望的,我至少不会忤着你。
苏琉十六岁的那天,本是府里自己庆祝,却来圣驾,当今皇上。
苏琉觉得很欢喜,心里感谢穿越定律,却又觉得不那么欢喜,说不清道不明。这时候的苏琉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也已基本无碍了。蹦蹦跳跳的野得很,也不怕被皇帝看着了,迎上皇帝的目光时候还能瞪着顶回去。皇帝真是绝色,眉目是男子的刚毅却透着如玉的温柔,举止间尽风流。皇帝笑着打趣,苏将军有女如此,倒是合郑胃口,不知道将军可会介意女儿委身于郑。苏琉眼光流转,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竟也天不怕地不怕地开口,你敢娶我敢嫁。
第二日圣旨下来,没人注意看苏将军一瞬间眼里闪过了什么,旨接下了,苏琉自然要进宫了。
苏琉急着想找竹儿,告诉竹儿这消息,却发现从昨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没见竹儿来见过她,来到偏房看到竹儿在休息,忽然又是心头闷了一下。
“我要进宫了。”
“恭喜小姐。”
“我和皇帝说了,要带你一起,我只要你陪着我。”
“……”
“我不会离开你的,皇帝也答应了。”
“好。”
气氛极其沉闷,就这样结束了对话。苏琉闷闷的回了屋子,心烦了起来。
皇帝是亲自来接自己进宫的,这排场可吓坏了所有人,哪有皇帝到妃子家亲自接妃子的道理?可是苏琉又隐隐高兴了点,这是不是说明自己对皇帝来说是不同的呢?可惜竹儿不在身边,不知为什么没见到竹儿,说是在被安排到了别处,迟些进宫了就能见到了。
明明是新婚燕尔,苏琉这时候应该在等着皇帝的,却不由觉得不安了起来,又是闷闷的。只是太紧张了,苏琉安慰自己,要是竹儿在多好,苏琉迫切的想要拉过竹儿的手说说话。
苏琉从来没想过,竹儿和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有一个好字。
这是她的新婚夜,该美好难忘。却被皇帝俯身在自己耳畔一句话打破了所有美好宁静。
“你的那个丫鬟,死了。”
声音几乎颤抖到以为要久久抖在喉里不会发出:“谁。”低不可闻,抓不住的希望。
那个帝王一身黑衣,却溅上了鲜红的血渍,刺眼。烛光摇曳,映得两人黑色的长衣都染了薄红。
苏琉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什么都不能去思考,她冲出宫殿,那帝王却悠哉的指点该怎么走。最后两人竟出了皇城,眼前是一座荒废的宅邸。
怎么不认得,苏琉见过这里,和竹儿一起来过这里。
左相府。
一步步,发抖着走着,苏琉忽然记起竹儿问自己,为什么嫁皇上。
为什么?苏琉忽然恨起自己。为什么嫁皇上?明明不爱的人,自己费了心思去嫁,是多傻多贱。
为什么?认定这一世自己要后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才不枉穿越。太傻太贱。
为什么?
为什么!
苏琉听到心里什么声音在叫嚣。耳边是帝王的声音,从容不迫。
“她本是左相的女儿。”
左相的女儿,苏琉忽然想大笑,怎么会,民间都说左相的女儿像极了左相,一样的倾城容,怎么会是竹儿那个丑丫头。怎么没在民间听过左相的故事,怎么不知道他的女儿,年仅十三时候就已经美如父亲,更是才华初展,气质绝佳。竹儿太平庸又生得丑,怎么会。
恐惧无边无尽的涌上,和竹儿朝夕相处,她怎么会没发现竹儿不似穷苦人家,怎么会没发现竹儿的身体绝不像个干活的丫鬟一样粗糙,怎么会没发现竹儿比别的丫鬟懂的更多,偶尔透露的智慧绝不是普通女子。可是,气质,竹儿真的没有,竹儿的气质就是平庸,透出平庸的人。这好似就是最后一根稻草,苏琉死死抓住。
“开始我倒真没发现,那丫头本是天人,这气息绝不是朝夕可改。是你自己让她和你进宫,才被查出了身份。”
是我的错吗,苏琉抱着还微微残余温度的尸体,好想捂热。竹儿,对不起,我不想嫁皇帝,我只想你好好的。过去的一幕幕像碎片略过脑海。
“爱妃,回宫吧。苏家包庇的本就是该死之人……”
苏家,是威胁我吗。苏琉只能死死抱着怀里的人,不肯放。苏家如何,苏家和自己什么关系,那层血脉是死去的苏琉的,不是我的。
可是我,如果放了你,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啊。竹儿,你恨我吗,你恨我害我你了吗。
竹儿,你是不是很怕,所以你掩饰自己的所有美好甘愿平庸,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来。
可是竹儿,我终究害死了你。
苏琉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块,再也不会复原了。她死死抱着竹儿,脸贴在竹儿胸口,低低的说了一句。
“竹儿,我想我爱你。”
天下人都说,皇上是少有的明君,国家强盛,百姓富足,天下百姓都为有这样的明君欢喜。一日日,看着这个国家越发强大,龙椅上的君王始终是波澜不惊的眸,不悲不喜。
没多久,苏琉封后。
又过一年,苏琉诞下龙子,封为太子。
天下也沾了这喜气,百姓都为皇上终于有了子嗣而真心高兴。
这日,退朝后皇上就来到苏琉身边,逗弄着才满月的太子,眼里满满的疼爱,却不知怎么弄哭了小太子,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苏琉娇笑着递了杯茶给皇上,抱过太子到床榻边坐下,一下一下的拍打着太子的背部哄着太子。
皇上无奈地笑道:“看来这小孩还真难哄,也怪郑平日太忙都没时间多陪陪他,这孩子可就和你亲。”
“皇上,你说竹儿小时候,是不是也这么可爱呢。”
一瞬间,沉默。一阵怒意涌上,但随之而来的是全身都无了力气,软倒在了地上。
“皇上,茶好喝吗?”
“你想干嘛……”应该是要愤怒的,只是那个翻云覆雨的帝王,忽然觉得好倦。
“我听说,左相生得俊美,就是女子见了也惭愧。”苏琉继续一下下哄着睡眼朦胧的太子,声音却冰冷,“左相真的叛国了吗,皇上。”
“……”
“皇上寝宫里那副画,画的可是左相。”
“……”
“真好,我一直遗憾没能见见左相,多谢皇上留了一副字画给我,让我也能有幸见到竹儿的父亲。”
“……”
“皇上,你后悔过吗,杀了左相你后悔吗。”
“我是君王,为的是天下,左相私通敌国,我要给天下一个交代。”
“皇上杀左相原来不是为了自己吗,那是臣妾弄错了。”苏琉的声音带上了一点笑意。
沉默了许久,他才轻轻回答:“君主不该有私念。”
“可皇上还是为了私念杀了左相。皇上,杀了他又如何,他爱的永远都只会是他的夫人了。”
“……”
苏琉定定看着眼前的君王,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当然是骗你的,左相到死,爱的都是皇上你一人。”
“胡说!”愤怒好像在掩盖内心崩裂的声音,他忽然害怕了起来。
“是不是胡说,皇上自己清楚……”
“他说他不爱我,他说他不爱我……”
苏琉起身一步步走近倒地的帝王,看着眼前的人喃喃自语一样,眼睛渐渐失去焦距,直到没有了呼吸。
“皇上,你真可怜。”你不知道你夜夜入梦都在叫着左相的名字,你不知道你夜夜都呼喊叫他不要离开,你有天下又如何,是你用你的猜忌亲手杀了你的爱。
苏琉轻轻合上对方的眼睛,深呼吸一口,起身高叫:“来人啊,皇上中毒了!”
这一年,还在襁褓中的太子继位,因其年幼苏后垂帘听政。
没过几月,苏琉身体渐弱,钦定了几个贤良的大臣辅佐幼帝,不再理会朝政。
“太后,你就喝点吧,你这样……你这样不行的啊。”宫女在一旁苦苦哀求。苏琉也不做搭理,此时的苏琉不过十八,已经病弱到无法站立。
“你有爱过谁吗?”苏琉轻轻问身边的宫女。
“太后,喝点吧,你都很久没吃东西了。”宫女心疼的几乎落泪。
“我爱过一个人,到她死了,我才知道我有多爱她。”苏琉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最后低不可闻。她忽然想起一个个夜晚,她抱着竹儿入睡,竹儿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安稳下来的模样。她很想告诉竹儿,不用这样勉强自己,有她在,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担心。竹儿,我们一起睡吧,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太后!来人啊!来太医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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