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男人

　　六场梦

　　第一场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的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喜欢
　　（《见与不见》）
　　1.1扭曲的空气，窒息的热度。
　　这里是哪儿？

　　1.2有人在吟唱，这弥蒙的声音从沙砾中呼唤而出。
　　走……往前……往前……

　　1.3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在这里？
　　眼前突然看见了沙子，身体突然被阳光抽取了水分，就像开始消散在空中的生命。

　　1.4好累。

　　1.5一个女人。面目模糊，心中却一阵紧张。

　　1.6我想对她说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手上有水珠，哦，她哭了。面目模糊，却能感到悲伤；缄默言语，却知道内心惊慌。女人摇着头，似乎又念着什么。

　　1.7见……不见……

　　1.8前来的是个人。我想他是个土著人，因为他漆黑的皮肤，粗鲁地挥舞着地手臂，他会吃了我吗？

　　1.9他打了我，狠狠地压着我，我想他是要吃了我的。

　　1.10他煮了锅，他的族人出来了，我挣扎着，被丢了进去……

　　猛然坐起，张天阳抹了把脸，如同患了哮喘的病人，拉风箱一般的喘息声像是一切的片尾曲，唯一的纪念。

　　第二场梦
　　Is it thy will, thy image should keep open
　　你是否故意用影子使我垂垂
　　My heavy eyelids to the weary night
　　欲闭的眼睛睁向厌厌的长夜？
　　Dost thou desire my slumbers should be broken,
　　你是否要我辗转反侧不成寐，
　　While shadows like to thee do mock my sight
　　用你的影子来玩弄我的视野？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六一节选）

　　2.1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2.2跑跑跑……

　　2.3心脏像要伸出双手掰开肋骨露出逃离的路。
　　它快成功了，所以如此欣喜吗？

　　2.4后面的是谁？

　　2.5嘘——不要说话，不要告诉他。

　　2.6我在脑中嘶吼，该死的！为什么！突然眼前一片大亮，这才发现纯白色的天空，点缀了黑色的星星，无处可逃的绝望。

　　2.7前面有灯——黑色的灯。快步跑到那里，双腿在颤抖，突然灯熄了。

　　2.8打了个冷战，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2.9为什么我心里有愤怒，那种感情似乎比任何感情都要更强烈。

　　2.10我听见自己说，为什么这么做。

　　2.11他笑了，模糊的脸，洁白的牙齿。

　　2.12因为你让我恶心，非常非常恶心。

　　深吸口气，枕头已经湿透，全身黏腻腻，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疲乏。只好叹了口气，希望至少下次做的梦能记得。

　　第三场梦
　　When I have seen by Time's fell hand defaced
　　当我眼见前代的富丽和豪华
　　The rich-proud cost of outworn buried age,
　　被时光的手毫不留情地磨灭；
　　When sometime lofty towers I see down-rased,
　　当巍峨的塔我眼见沦为碎瓦，
　　And brass eternal slave to mortal rage.
　　连不朽的铜也不免一场浩劫。
　　（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节选）
　　3.1我踏上城楼，风中传来鲜血的味道，仿佛在尖声惨叫。

　　3.2紧了紧手，我拿着弓。

　　3.3看看四周，他们很紧张。其中一个拍了拍我，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是要我跟他走。

　　3.4被他拉着，一点点离开坚毅看着远方的人们，看不见他们的脸，却看得见他们黏在脏污的脸上的发丝和绝望淬炼出来的无畏。

　　3.5会死？我想是的。从未如此笃信。从未如此平静地接受。

　　3.6我甩开他的手，我想起来了。我想起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3.7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停止，我无所畏惧，举起手中的剑——因为我将与他同寿！

　　3.8他在身后，我的身后。看着我的背影，看见我为他献上自己的痛苦，看见我对他的坚贞。我知道，他在那儿。

　　When I have seen the hungry ocean gain
　　当我眼见那欲壑难填的大海
　　Advantage on the kingdom of the shore,
　　一步一步把岸上的疆土侵蚀，
　　And the firm soil win of the watery main,
　　汪洋的水又渐渐被陆地覆盖，
　　Increasing store with loss, and loss with store.
　　失既变成了得，得又变成了失。

　　3.9我想我死了。

　　3.10我听见他的声音，模糊而慌张。

　　3.11我得到了你，却又失去了你。

　　这次醒来，张天阳告诉自己，怎么样也不要再睡了。
　　起身泡了个澡，手在抖。悔恨的味道从灵魂散发出来，到底怎么了？
　　拉开窗帘，默默对即使是夜晚依旧高声笑谈着名利生死进行着权钱之战的城市，离开了四年的城市，轻声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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