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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上露台的少年
这已经是我呆在高塔的第十三天了。我不知道皇帝陛下到底是不是要砍我的头,这种待宰羔羊的痛苦一天比一天强烈。现在已经是午夜,我却怎么都睡不着。
毕竟这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离开小旅店,离开蔷薇大道。见不到祖母的脸,听不见她的鼾声,我竟然会有点心慌。当然,这个老太婆绝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家伙,实际上,她长得很像一只癞蛤蟆,布满痤疮疤痕,两颊赘肉下垂。由于嘴太大,所以特别费唇膏。
我不喜欢她,可她是我在这个世界里面唯一的联结。确切地说,除了趴在柜台上发呆,被她训,和街坊四邻闲聊,我真是找不到什么人生目标。
傍晚开始的瓢泼大雨此刻终于停了,我站在露台茫然地向外望,这座塔太高了,孤单地耸立在都城郊外很远的森里边缘,我闻不到雨后泥土的气息,只能茫然地远眺那座已经沉睡的城市。
我赤脚跑到客厅里打开落满了灰尘的接骨木柜子——当然我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什么木的,我只记得我祖母,我是说,我真正的祖母,她房间里面的那个破烂的红木衣柜据说可以换一辆宝马。之所以我默认为它是接骨木的,只因为小时候看过的安徒生童话里面老是出现这个词,我觉得,外国人应该挺喜欢用这种木头打家具的吧?
我依稀记得,柜子里面有一瓶酒,可能是香槟,也可能是红酒,毕竟落灰太久已经看不穿颜色,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使劲晃一晃,喷出泡沫来了一定是香槟——或者雪碧……
但是我忽然又意识到,前一天晚上我就已经偷偷打开了它,是听到琥珀走过来的声音,才连忙又藏了进去。
或许也不用藏,她完全不关心我在做什么。我想我能够理解,因为我是可能快死了,而她则是必死无疑。
所以……我蹲在柜子前,痛心地握着那瓶酒,心想哪怕是雪碧,气儿也都跑光了。
说起琥珀。
我原以为,她至少会对我说一声谢谢,或者对不起。
不过,也就算了吧。只是一个2D人物,我有什么好置气的。
20岁生日快乐哦,我举着杯子对自己说。不知道是什么酒,金棕色的,闻起来不坏。
这边的历法和现实世界一样,所以按道理说,6月1日应该是我生日的。
“唉,妈妈,所以我到底还是没活过20岁啊。”
我正在夜幕中自言自语,突然感觉到露台下方穿来攀爬的声音,什么铁质的工具嵌在砖缝中,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吃了一大惊,手里的杯子一晃脱手,碎了一地,酒也洒了一身。顾不上胸前冰冷冷的一片湿,我转身就朝房间里跑。
“琥珀,琥珀,快躲起来!锁上房门不要出来!”
平时对我弄出一丁点声响都要出声训斥的琥珀此刻却悄无声息,好像已经睡熟了。
我听见阳台那边传来压抑着的呻吟,还有类似钢条或者鲸骨扭转的吱吱呀呀的声音,瞬间后背汗毛倒竖,蹑手蹑脚退到自己房间里,拿了一根之前打扫房间时候清理出来的手柄生锈的木棒子,屏气凝神一步步走回到露台门口……
并没有人爬上来。我胆子大了一些,往露台下方打量了一下。
我靠。一个男人,带着黑色的半面面具,一袭白西装,正苦苦地攀住阳台的侧沿,并努力地想要爬上来!
我大惊失色,连尖叫都发不出来。男人攀住的阳台边沿的胳膊上,有清晰的血痕。
他看到举着木棒子呆若木鸡不知是不是该抡下去的我,略微愣了愣,然后竟然笑了。
好像被我逗乐了,可是又略带无奈的笑容。
他的面具遮住了大半个脸,几乎只露出了嘴和下巴。面具的眼睛部位虽然是两个窟窿,只是逆着光我看不到他的眼睛。然而那笑容,抿着嘴巴,微微上扬,真他妈帅。
这座塔奇高无比,用结实的青砖垒成,下面几十米连窗都没有,砖缝密实,几乎无机可乘——这是我策划逃跑几次之后徒劳无功的主要原因。总结起来,这他妈就是RPG游戏里面专门给公主设计的,顶层住人,下半截养喷火龙,夏季负责截获外地上访的王子们,冬季则是天然地暖。而这个男人不知道是怎么爬上来的,此刻又踩在什么东西上。他努力地攀住我的阳台以保持平衡。
有一瞬间我甚至冒出了个荒谬的念头,想要把他拉上来。
我觉得我既然穿越了,那么必然会发生离奇的故事,而长的帅的人,即使是坏人也必然会活到最后一刻,那么我现在一棒子敲下去,他也肯定死不了。
还不如救他一下。
正想着,他突然轻轻地一笑,说,“要救我?”
声音沙哑却有着少年的清冽,只是已经疲惫不堪。
“可能吧,刚刚有这么个念头。”
“你不怕?”
“我觉得你他妈挺神气的,看来挺有劲儿的,有废话的功夫还是自己上来吧。”
“……他妈?”
我咧咧嘴,“没什么,只是个助词。”
他又笑了。虽然看不清他的脸,我却觉得那是个和善而又腼腆的笑容。
“你真有趣。好吧,我试试。你退后。”说完他就缩了下去,只有手还勉强抓着露台的边缘,整个人的上身撤了下去。
而我则听话地后退两步,静静地看着一个不明身份满身鲜血的男人爬上我所在的露台。
祖母一定不会相信,她印象中那个不爱说话又孤僻胆小的孙女,竟然会这么镇定。她只会叫骂我白长了一张俏脸,却是个怂货,还不如我妈那个妖妇——一定会这样说的。
无论我如何表现出和她真正的孙女所截然相反的性格特质,她仍然不能用发展的眼光辩证地看待我。
而在这个明显就像是欧洲中世纪RPG游戏的世界里,一个老太婆居然能憋出“怂货”这个词,也真真是个妙人儿。
其实在看到他的一瞬间,我甚至以为他是皇帝陛下派来的杀手。
琥珀一定是会被砍头的,在广场上,在众人的目光中凛然走上台阶,蔑视的目光扫过断头台和一脸横肉的刽子手,像一朵真正的法兰西玫瑰——这个王国叫什么名儿?管他呢——就像一朵真正的法兰西玫瑰,百姓对着她抽搐的身躯和滚落的头颅,低垂眼帘。坊间永远歌颂着她的传奇……
所以动动脑子就知道,皇帝陛下是不会这种时候派杀手过来的,而且用这么费劲的方式来杀人做什么?塔是他们锁的,自己人行个方便,大大方方走楼梯上来不就好了?
我正想着,下一秒他已经半身窜上了露台,果然是好身手!不过可能是伤势太重,他自己也撑不住,后继乏力,功亏一篑。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上去,狠狠地抱住了他,用力地向后拉。
“你沉得像头死猪!”我一边喘气一边骂,自己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终于一屁股朝后狠狠地坐了下去,就这样,他的身体竟然就这样被我生生拖了上来。我还没来得及考虑我疼痛的屁股,他整个人倒下来,把我砸得向后倾倒过去,后脑勺狠狠撞在了石头地板上。
天旋地转。
压在我身上的人也重重地呻吟了一下。
这个姿势……我一边咧嘴大骂一遍使劲儿推开他,可是实在疼得要命,头又晕,只能和他一起呻吟了几声。
就在这时,房间里面的挂钟布谷布谷叫起来。
午夜十二点了,冒牌的十五岁的古德奈特小姐,恭喜你,你的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岁了。
恭喜朝着真正的女人又迈进了一步。
只是我庆祝生日的姿势也特别。女人——你看,我这么快就在做真正的女人们喜欢做的事情了。
被琥珀看见可怎么办?我郁闷地抚着额,努力了半天,只能发出一声轻哼。
终于慢慢恢复了力气。我推了推他,“你给我起来!”
他的头原本伏在我颈窝上,冰凉的面具贴着我半边面颊,呼吸间却又有种痒痒的温热。我突然感到脸上有点烫,必然是生理性害羞了。所以用更大力气推了推他,“醒醒,醒醒!”
夜凉如水。即使是这样初夏的六月,阳台的地砖上仍然一片清凉。我心中一时百感交集,头也有些晕,竟然慢慢地犯了困。他像是摔死了一样,居然昏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一个激灵用手撑地爬起来,我也被他弄醒,张开眼睛就看到他的面具,在距离我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沉默不语地凝视。
对视了几秒,我发现他竟毫无自觉。
“同学,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手拿走?”
他左手撑地,右手……撑在我左胸上。
隔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怎么,我却能想象他讶异挑眉而又一脸尴尬的表情。
他笑了一下,轻轻地将手移开,说,“对不起,我压到了你的……吗?”
我瞬间石化。
我知道很小,但是——“吗”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臭骂他,他已经一个鱼跃起身。虽然动作很轻盈,却能看到他在站直的一瞬间咧了一下嘴——应该是伤口很疼吧。
这才注意到,我的浅蓝色睡袍上,从腰部到膝盖,也是深深浅浅的血迹。
“你还好吧?”我挣扎着坐起来。
他看了我一眼,“对不起,把你的阳台和衣服都弄脏了。”
我叹口气,“没事。你要不要……包扎一下?”
“嗯?”
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屁股和左腿完全麻了,缓过来之后,一瞬间针扎一般地疼痛。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诡异的姿势让他愣了一下,龇牙咧嘴的样子被他看了个干净。
真丢人。
他轻声笑了,然后勉强地俯下身去单腿跪着,双手轻轻地迅速地拍打着我的小腿。
的确好了很多,不那么疼,也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谢谢你。”我轻声说。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抱歉,让我坐一会儿吧,有点支撑不住。”又是那种抿嘴苦笑。我突然有点心疼,“你等着我。”
我急急忙忙跑到自己房间,翻箱倒柜找出同样是打扫房间时候收拾出来的医药箱:纱布,酒精,医用胶布和各种止疼药消炎药都在里面。我跑回去,对他说,“我给你包扎吧。”
他仰头看我,笑,“好。”
竟然就这么把黑色衬衫脱了下来!
我抱着医药箱愣了一会儿,倒也没怎么表现出太惊讶的样子。
裸男老娘都看过。
他靠在墙上,袒露的胸肌和腹肌这么明晃晃地在我眼前,我瞟了一眼,7块。为什么是单数……
少年莹白的皮肤和散发出来的年轻气息在月光下蒸腾,甚至让我忽略了肩膀和胳膊上的暗红伤口。
“很好看?”他轻笑。
“还行吧。”
他偏过头,如果不是月光清冷,我一定能看到他脸上温热的红晕。我低头用棉花沾了酒精轻轻地给他擦拭伤口。
“本来以为这么倒霉,今天一定会死。没想到原来今天是我这么长时间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他低下头,声音低哑地重复,“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有毛好开心的?因为在高塔上遇见了如花似玉的我?难道我们这么快就要开始这段感情了?
手中的棉花用力一重,他身体也随之轻轻一抖。
“你要死已经是昨天的事了。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天了,今天可是很好的一天,今天谁都不会倒霉了,反正我不会……”
我絮絮叨叨地说着,停下的时候才看到他痴痴地望着我。月光作证,他有一双好深邃的眼睛。
像是银河。
我被这个联想酸到了。
“今天是很重要的日子吗?”
“呃,”我顿了顿,“其实今天是我生日。”
他笑了。
我继续清理,他突然说,“那的确是很重要的日子呢。生日快乐。”。
我手停了一下,突然有种温热的感觉划过心间,好像这个世界突然间从臆想中的电脑屏幕里面漫溢出来将我淹没,再也不是假的像动画片一样的幻境。
但是保险起见——
“喂,”我问,“你有□□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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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肯定不拖沓,一定很好看,绝对不坑,恳请各位留言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