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红妆:墨莲生香

　　夜罗轻轻地推开木扇门，屋里没有点灯。月光过处，洒落一地摇曳的树影。窗前的湘妃榻上有道蜷曲的身影。
　　清月下，只见她满头的发如瀑般流泻，在锦衾上散开如一朵墨黑清莲。这令他忍不住走上前去，以指为篦，轻轻地梳。光滑的丝锻化成万缕千丝柔情，缠上他的指，也慢慢绕上他的心。
　　感觉到动静，我静静地抬眼，双眸如寒星，深邃无波。他的指僵下来，满腹的柔情碎为乌有。
　　“你来了！”我冷硬地道。
　　“是，你交给我的任务，我完成了。”
　　我尽量调整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
　　“哦？我该怎样奖赏你？”
　　他碧绿如湖的眸黯淡了下来，顿了顿，半响才开口：“我只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噙起一抹怪异地笑：“难道不要别的？”
　　我们自小一同被卖，一同沦为主人的奴，一同在炼狱中磨劢，一同被送给邪王，一同成为弑手。而他就像是我的一道影子，永远隐在我的身后。而我，自然心知他想要什么？
　　他怔怔地望着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瞌上眼，无力再说什么。
　　夜罗走到窗前，低身，开始打理那些枯萎的花草。
　　“扔了吧！”我对这些活的东西不敢兴趣。
　　他倔强地不肯罢手，自故自说着：“这兰，不染尘世，高洁冰清，而你就像它。得精心照顾，才能开出世上最美丽的花朵。”
　　我心里一阵冷笑，还是首次有人把我喻兰，我墨莲向来黑心黑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用这花比作我，简直就是玷污了这花意。
　　夜罗微弯唇角，双手麻理地清扫着枯叶，开始松土。
　　蓦得我听见枯叶在他掌中化作一阵细沙，窸窸窣窣。微掀眼皮，见他硕长的背影耸动着，努力克制着情绪。我知道他又在自责了。心道他还是一如继往地幼稚啊！以为自己是一棵大树，拼了命地把我往里推，说是要保护我，也不想想我需要他的保护么？
　　他走了，睁眼，我看见了地衣上的点点血渍，他受伤了，而我不是没看见，只是不想看见。阖眼，我却了无睡意，思绪回到从前。
　　那年我八岁，他十岁。
　　一个脏兮兮地小女孩，惊慌失措地躲在墙角，朝外张望。
　　“嘿，你在干什么？”
　　肩上突如其来的一拍，吓了她一跳，失声喊着，“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的，我是拿，真的真的，我是太饿了，请你相信我。”
　　“哦，原来你是小偷！”
　　一个男孩稚气的声音。
　　女孩转身，看见面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他很奇怪，生着一双碧绿的眼睛，像狼，可是她不怕，因为他是个小不点，和自己一般高，打起架来未必会输。于是她气焰嚣张地嚷：“喂，你是人是鬼啊？躲在我后面做什么？谁是小偷？你才是！”
　　“我不是！”
　　他争辩着，看她一点不怕他的样子，好奇极了，他指了指眼睛，又从帽子里扯出几根金色的头发，问她：“那这样，你还怕不怕？”
　　“怕什么？”女孩眨巴眨巴细长的眼睛，怕头发？
　　“真的不怕？”男孩绿色的眼睛闪啊闪的，瞬间就变成了湖绿色。
　　“真漂亮！”女孩痴痴地看着。突然问了句：“你是异族人吧？”
　　“你怎么知道？”
　　“我娘说的，可是她死了。”
　　“唉，别哭别哭，我也没娘，连爹都没有，这样是不是比你可怜啊？所以你别哭了。”
　　“真的？”女孩突然就嘻着一张脸，眼泪还在巴拉巴拉流。
　　“嗯”
　　“哇，好利害，那你做我哥哥吧，对了对了，你叫什么？我叫莲儿。”
　　“我没有名字，记事起我就被人拐来拐去的，早就忘了姓名了。”
　　“啊？真可怜，以后我疼你哈，你别伤心了，我也没爹没娘的，没地方去，我们以后一起生活好不好？”
　　“嗯”
　　夕阳夕下，将他们相牵的影子拉得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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