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穿过云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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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仔：诶，今天咋不见落雨？要把被单抛出去晾一晾咯！
　　亮亮：有啊。中午滴了几颗。一点钟左右吧。
　　波仔：那是汗吧？自打春来，老天爷呼风唤雨，接连几个月，也该累了吧，掉下几粒汗豆来着。（引自《室说新语》【H—汗豆】）
　　在完成了那匆忙的一瞥之后，我足足怔了有好一阵儿，心里惦着那些破事儿，把学校看得年深又日久。等到一阵纷繁过后，挪了挪肩上背包的带子，背着日光擦了擦额上渗出的汗豆，迎着阳光又甩了甩贴在额上的一缕头发，背着拖着提着掖着，我又往地铁口的方向移动了。甩动的发丝撩拨开了几丝光线，空气中似乎传来日光破碎的声音，毕剥过后又混入立交桥上下来往车流浑浊的气闸声里去了。天空在滚滚燃烧着；我订了票，还要赶着时间呢。我很想飞到那座城市去。我大一念书的那座城市。它将是我下一个落脚点。一周前阿文拨电话过来，说他搬到学校附近的出租房居住，问我这边情况如何，听完后说那就过来聚聚，我本有此意，也就一口应承。什么事情将会发生呢？我默默走着；汗水肆无忌惮地侵占我背后的整座江山了。我的思考无法越过这牢牢靠靠的日光围城的封锁。我只知道我将离开这里，告别这儿曾经那儿熟悉又亲密的一切，图书馆，宿舍楼，憩园，荷塘，荷香月色饭堂等，还有嘈杂混乱的立交桥，喧闹肮脏的市头街，街头卖醉的老婆子，街角神情阴郁的外乡客，一切的一切。我爱这里的繁荣与败腐。我常对自己说，只有当你逛完公园超市再转到市头街来，沿着其中一条窄小潮湿的小巷，纵深地一直走，直到走到无路可走，直到走到它的尽头，走进它的心肝它的肾，你才能对别人谈你对这座城市了解有多深爱意有多浓。
　　我的拖车滑行到一个高低坎的地方，便卡住了。正当我弯下腰把它搞到前面高出的路面上，这时候，一个酥脆的女声如铃样响在耳旁：“要不要帮忙？”无需抬头看，凭声音我一下子就猜出对面是同班的周莉莉同学了。“Hi！”我应了声。“大热天跑哪去了？”
　　“送一位老乡过车站。你也是今天要走的吧？”周莉莉扎起马尾，头上戴着一顶海军蓝的棒球帽，微笑着说。
　　“是呀。太晒了。都赶进烤鸭店撑门面了。”
　　“呵。那可就吃香了。”周莉莉乐了，用手把落在肩上的头发往身后方理了理。
　　我们便又搭讪了几句，莉莉说她插上本市一所师范类院校的本科了。“再过两天我们也搬出去，总之早晚都要滚蛋的。我和小丫头她们一起住。六人，两房一厅，离这儿不算远。反正大家有份工做做的就工作，再读上两年的——比方我——回去也没事呀，留在这儿念念书或是搭上男友逛逛街蹭蹭时间也好。”
　　“那岂不是挤一口锅。吃饭都吃大锅饭了。”
　　周莉莉眉头一扬：“那也没办法。都刚出来。匆匆忙忙找房。你知道，现在出租房又贵又难找。好不容易抠到一间算是可以的，就像一群落水的人拼命抓住了一艘救生艇，什么人都得蹲到上面去的。情况就是这样。唉，也不多说了。就怕人多难免口舌也多……哦，对了，殷兰呢？”
　　我撤！潜意识预感到的话终于来了。我之所以挑这时候走，就为了省得碰上这些烦心事。这个怎么样那个又如何了，最要紧的事，就是他妈的别跟我提到刚才这个名字。我觉得它简直就是我某个噩梦中频频出现的一面旗帜，如影随形的，就怕再跟上我大半辈子。真够没辙！
　　“还好吧。”顿了一下，我补上一句，“你知道的。”
　　“哦——”周莉莉一副沉思样，调子拖得老长，也不知她怎么想。“我帮你分一点吧。”说完跨前一步要分我的手拖车。拖车上是一套台式电脑，挺重的。
　　我的手自动地后缩。“哪有这回事！”
　　最终平衡的结果，我拖车她提了一小袋衣物。
　　我们边说边走，不一会就到地铁口。“你回去吧。”
　　“走下去再说。”一直到自动售票机前兑了票币，她才把东西交给我，向我挥手道别。我也把手提起示意了一下。这时候我发现，她细细的眼睛里有着流光闪烁。多可爱的女生啊。
　　从外面酷烈的阳光走进地铁里人造的凉爽，我觉得背上的汗似乎重又流回体内去了。这一刻，我觉得这里还是有某种东西让我梗咽，将我绵软软地缠绕。我的眼珠子四下里扫了一通。这时，又传来莉莉的声音：“今后有空过来。来后要找我们哦。上Q多联系！”尾音刚落，她的身影便在地铁出口处消失了。
　　阳光灿烂的午后，我走了。再见了，各位好哥们，姐妹们，我想念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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