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世录reborn

　　看到这前所未见的巨大魔法阵时，尤利尔心里一惊，紧握着的拳头也不由得放了松。紧紧地缠着阿伦的藤蔓也顿时松了下来，他挣扎着触到了□□的开关，缠绕在他周围的藤蔓顿时被烧得焦黑。他跳到了地上，向刚才被藤蔓高高举起时看到的闪光弹升起的地方跑去。他知道那是九曜，他们刚才走出那栋楼时他就跟九曜约好了若是走散了便以闪光弹为信。他会尽全力完成昊叔交给他的任务。
　　但是藤蔓飞快地追上了他，嫩绿的腕足又裹上了他的脚踝，猛然向后拖去。他拼命地抓着地上的碎石想要挣脱这该死的藤蔓，但是任凭他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他还是被倒提起来拎到了空中。他悬挂在藤蔓一人粗的根茎上，想要再次喷射火焰，手臂却也被牢牢地缚住了。
　　“仁慈的主会原谅你的过错。”尤利尔平静地说。高举的右手向下一挥。
　　一根藤蔓的嫩芽突然变得像钢针一样坚硬而锋利，刺进了他的胸膛。
　　他向阿伦刚才跑向的方向走去，身后阿伦的身体沉重地摔落在地。

　　米凯尔被九曜的热能枪指着，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脸。他毫不在意，冰冷而妖艳的微笑像嘶嘶地吐着信子的毒蛇，紧紧地摄住了九曜。
　　“停手吧。”九曜玫瑰色的眼中满是绝望。“米凯尔，为了我，为了西比尔，为了主，停手吧。”
　　米凯尔简直不敢相信九曜竟会穿着一身反抗军的装束，还用枪指着他。“你不敢开枪。”米凯尔往前走了一步，金属制的枪口正抵上他的下颚。他把九曜揽入怀中，九曜的身体冰冷而僵硬，他知道这才是在真正的九曜，属于他的九曜。“你不敢开枪的。”他又一次肯定地说道。
　　九曜的手臂软了下去，金属的触感离开了他的下颚。“对，我不敢。”九曜轻声说。
　　他的双臂环住了米凯尔的腰，这是他能给他的最后一个拥抱。
　　他摸索着从腰间取出一颗照明弹，打开引信扔向不远处。嘭的一声照明弹发出了炫目的白光，让米凯尔目盲。但是他并不害怕。九曜还在他的怀中，没有什么比这更能让他安心的了。
　　他突然松开怀抱，一只手还拉着九曜印有淡紫色六芒星印记的左手，那是他留给他的印记。他蹲下，用流着血的左手贴上巨大魔法阵的中心。
　　天空中耀眼的金光把黑夜照耀得如同白昼。漫天火雨落下，就像无数带火的流星瞬间把废墟变成了一片火海。
　　近了，更近了。阿秀朝着刚才照明弹升起的地方全速前进，终于看到那个红发的少年魔法师拉着九曜的手站在巨大的法阵中央，九曜看到她的到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随即便恢复了平静。他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命中注定我要陪你走到地狱的尽头。”他攥紧了米凯尔的手，他们十指相交。
　　疲惫，释然，痛苦，快乐，迷茫。阿秀在他的笑容中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东西。那一刻他的银发映着天空中的金色光芒，白羽夹杂在发间随风飘扬，就连阿秀也忍不住赞叹他的美。她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降落，手悬在零式炮的发射键上迟迟不敢按下。
　　这是流云深爱着的人。
　　九曜朝着面前的钢铁巨人微笑着点了点头。漫天火雨容不得阿秀犹豫，她按下了那个按键。Ms的机械右臂发出机械移动的嘶嘶声举向前方，半米粗的炮口白光开始凝聚，越来越亮。
　　米凯尔低着头，刚才的闪光弹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听到机械的声音，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他惊恐地想要逃走，但是九曜的十指和他紧紧地交握着，让他无法移动半步。“命中注定我要陪你走到地狱的尽头。”他听到九曜说。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他突然觉得好累，疲惫像潮水一样将他吞噬，只有紧握的手中的那一丝温暖是苍茫大海中的一片浮木。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他平静地说。
　　“爱过。”九曜的手握得更紧了，削瘦的指关节卡得他生疼，但是却让他无比安心。天涯海角，他们从此永不分离。
　　炽白的光柱打开通往地狱的大门。

　　昊叔跑出来的时候正遇上芮良的ms。漫天火雨已经停止了，芮良带着他向阿秀降落的地方跑去。还离得很远的时候他们就看到阿秀的ms舱门缓缓开启，阿秀从里面摔出来，已然昏迷。Ms正对的方向有一个半径几十米的深坑，还在冒着屡屡白烟，一看便知是零式炮的杰作。正诧异时，却看到一名黑发黑袍的魔法师静静地伫立在不远处的高地上。
　　昊叔和芮良都心里一怔，但是那黑袍法师只是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们一眼，就开启传送阵离开了。昊叔和芮良心里不解，却暗自松了口气。他们和后援部队一起把不省人事的阿秀和流云一起带回了总部。其他队员的尸体都先后被发现，唯独九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强哥开始还以为是教会的人把他带走了，后来有一个留下来搬运物资的战士跑到废墟里抽烟的时候无意中在瓦砾里发现了这个铁盒，上面的刻印让他第一时间就觉得它非同寻常。铁盒被送到总部后，众人才知道九曜已经不在了。
　　娜娜和明叔立在工程部的工作台前，工作台中央的铁盘上放着一个一个拳头大小的铁盒，明叔手持最细口径的激光刀。这个曾经在九曜的身体里支撑着他的生命的东西现在安静地躺在娜娜手中，原本连接在上面的肌肉，血管还有电线都被烧得精光，只剩下光秃秃的一块铁。铁盒严丝合缝，毫无焊接拼连的痕迹，竟像是浑然天成。火焰莲花和圣十字纹章依旧鲜亮，整个铁盒被一层金色的光晕笼罩着，一看便是有魔法加护。
　　“零式炮的热度都没能融化它，激光刀不会有用的。”明叔沟壑纵横的脸上一脸凝重。
　　“不试试怎么知道。” 娜娜固执地说，她的眼眶又红又肿，显然是刚哭过。
　　明叔叹了口气，戴上单眼放大镜，拨开桌边的那台巨大机器的开关。他手中的刀柄上看上去空无一物，但他却径直向那铁盒上割去。这种激光刀是将极高的热能在瞬间集中到一点从而进行切割的。如果这种刀都奈何不了它，那科学的手段便对它毫无办法。
　　果然，笼罩着铁盒的金色光晕在无形的激光刃碰到金属盒的表面的时候突然光芒大盛，但金属盒已然纹丝不动。明叔横竖割了几下，又试了试其他表面，关掉机器摘下放大镜无奈地摇头。
　　娜娜的眼泪又流下来了。
　　流云坐在射击训练场边上望着空无一人的射击场发呆。他刚从医疗部的观察室里被获准外出，却不知道去哪里才好，唯一想到能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他和九曜一起在这片被铁丝网包围着的训练场里消磨了整整半个月。那也是九曜生命中的最后半个月。
　　“我想像你一样强大，保护所有想保护的人。”
　　我保护不了任何人，我保护不了你。我控制不了任何事，改变不了任何事。我和所有人一样，都和蝼蚁一样卑微。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徒劳地看着别人死去，等待着死亡降临在自己的头上。

　　圣所，圣堂。
　　身着一袭素色长裙的加百列伫立在圣堂门口，碧蓝色的美丽眼睛紧张地盯着圣堂紧闭的大门，她的神经紧绷到了极限。突然圣堂华丽的雕花大门被人向外缓缓推开，拉斐尔的白色法袍和浅棕色长发出现在了她眼前。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
　　“竟然把先知给你的‘神之守护’给了别人。”拉斐尔扬手，一个小小的十字架挂坠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掉落在加百列脚下的地上。原本应该是银色的十字架现在却成了黑色，是被电磁枪烧灼的结果。“为了跟法隆在一起，拒绝终生侍奉上帝。没想到……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怎么样？”加百列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了。如果法隆死了，我也不要活了，她想。
　　“有‘神之守护’，怎么会有事。只是皮外伤，很快就好了。”拉斐尔露出一丝无奈的微笑。
　　她喜极而泣，面对着圣堂跪了下来。“感谢上帝！”她双手合十，神从来没有给予过她如此莫大的恩赐。
　　“我先走了。”拉斐尔念诵起传送的咒语。消失前的瞬间他看到加百列感激地对着他微笑了一下，一瞬间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他顿时觉得刚才大半夜被叫起来给法隆疗伤的辛苦值得了。
　　竟然连先知亲自加持了守护魔法的护身符都送给了法隆，她还真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啊，拉斐尔想，他的心里一阵绞痛。她从来都不曾看他一眼，她的心里永远都只有那个男人。她连生命都可以为那个男人而舍弃，如此疯狂，如此……幸福。
　　转眼间他已经来到了尤利尔的花园里。尤利尔是圣所里为数不多的有自己的一隅的教士，不仅是因为他地位尊贵，更是因为他受人爱戴。此时他正在给园中盛放的玫瑰修剪花枝，这个花园里有土元素力量守护，永远都是春天。看到拉斐尔的纯白法袍飘然而至，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米凯尔死了。”
　　拉斐尔怔住了。“真的？”
　　尤利尔点头，“千真万确。”
　　“怎么可能？”拉斐尔惊道。他难以置信地望着一脸严肃的尤利尔，虽然他知道尤利尔从来都不会开玩笑，但还是无法相信。“实力仅次于先知的天才魔法师死了？”
　　“九曜拉着他自杀。”尤利尔平静地说。当他一看到那个银发少年和米凯尔一起站在泛着金光的魔法阵中央的时候，他就有不祥的感觉。接着ms从天而降，发射零式炮。他知道米凯尔完全有能力中止那个他叫不出名字的大型魔法，用闪现离开零式炮的范围，但是他完全没有要这么做的意思。他的藤蔓无法伸展到那么远的位置，如果再走近些的话他也将走进零式炮的攻击范围。所以他眼睁睁地看着米凯尔和九曜的身躯化为齑粉，无能为力。
　　“天哪。”拉斐尔瞪大了咖啡色的眼睛，他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米凯尔爱着九曜在教会里几乎人尽皆知，所有人都觉得这没有什么不好。未来的先知有一名法力强大的魔法师忠心耿耿地保护，再好也没有了。
　　“本来以为九曜被放逐以后，野兽脖子上的锁链也就消失了。”尤利尔继续低头修剪花枝，淡淡地说，“没想到锁链再次出现的时候，就把这头凶猛的野兽活活勒死了。”
　　“九曜……他加入了反抗军？”
　　“似乎是的。”
　　“为什么……”九曜在圣所生活了十六年，为了保护他的安全，他很少被允许走出圣所，每次出门都会有神父跟随。他绝无可能跟反抗军取得任何联系。为了防止他来自反抗军的母亲给他灌输恶魔的思想，九曜一满两岁阿丽就被迁移到了那座现在属于尤利尔的花园里单独居住，每次和儿子的会面都会有教士在场监督。拉斐尔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九曜为什么要投向反抗军，转而和养育了自己十六年的教会为敌。
　　“他和那个反抗军一起逃出去，不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吗？”尤利尔转向了附近的另一丛玫瑰，细细地修剪起来。“辰辉，圣良，还有其他追着他到关河边上的人，都说是他扶着那个反抗军跑到河边的。而且他住的那栋小楼，南边的墙上被人为地凿了很多坑。他筹划逃跑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到底是为什么……”拉斐尔苦苦地思索，也想不出半点让九曜背叛的理由。他向来懂事，也从不和人发生争执。此前如果要说他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就是经常帮米凯尔把他一时兴起杀掉的人的尸体藏起来。莫非就因为这点事让他对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充满血腥的教会产生了厌恶？
　　他突然隐隐感到了什么。“九曜这个人，一出生就被先知认定为他的继承者，但是他本身却毫无魔法能力。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的话，也就只有外表了。”
　　“没错。”尤利尔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我觉得这件事很蹊跷。九曜，也许原本就没那么简单。”拉斐尔望向花园上方用魔法营造出的蓝天白云，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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