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惑

　　我相信火车是宇宙的列车，好似没有目的，经过一个又一个站台，穿过一座又一座青山，载着这些旅客，永不停息。
　　在白天的天空，我已经看见了那双翅膀。隔得那么远，对于人们来说，那是一只觅食的鸟。对于喜欢看着天空，一看就看很久的我来说，那只鸟就是一个神秘的神，是他，昨夜伸展过翅膀降临过我的天地的神。相信自己有妄想症的人，有时会宁愿相信幻想里的世界。而我相信，有一些世界，不为人所知，那里自有规矩。就像鸟有鸟的世界，有一个冥冥中的统领。
　　我好像看到了他那张脸，模糊，却美好。手里的苹果淡淡的清香飘过来，我舍不得吃。我想他也想要继续地邂逅，虽然我还弄不清楚他缘何对我发生兴趣，但我在小小的失落之后依然认为他会重新出现在我面前。一个苹果，就是一个诱惑。
　　对面坐的是一对母子，妈妈昏昏欲睡，歪着脖子靠在椅背上。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一直用好奇的眼神偷偷看着我，看着我手里的苹果。
　　我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害怕自己的内心被一个孩子看透。我把苹果用两只手盖住，因为我还看到了孩子眼里不用强调的贪婪。这是我的苹果，有借有还的凭证，好像某种信物，预示了有始有终的故事的开始。但孩子的眼神让我有点罪恶感——好像自己是一个引诱者，却让他不得食。
　　我努力装作一无所知，继续看着窗外的天空，好像下一秒就会有奇迹出现。小男孩的注意力被成功地吸引了过去，歪着脑袋趴在窗边，也出神地望着天。
　　人对浩瀚的天空总是有着别样的情怀，天空里出现的一朵云，一只鸟，或是人类自己的飞机，在地面的人们看来都是一种小小的惊喜。可现在的天空没有那种惊喜，万里无云，空无一物。列车悠然地驶在轨道上，载着一路的风景。
　　“乌鸦！乌鸦！”小男孩叫起来，指着电线杆上一只灰色的鸟嚷着。
　　“哧！明明就是一只小麻雀，哪里是乌鸦？”我看了一眼小男孩发现的鸟，逗他。其实我也没看清是什么鸟，小男孩的尖叫仿佛吓到了它，哧溜一声就不见了。
　　“乌鸦！乌鸦！明明就是乌鸦！”小男孩不甘示弱，嘟着嘴巴反驳。
　　“小麻雀！小麻雀！明明就是小麻雀！”我学着小男孩气呼呼的样子，“乌鸦从来不站电线杆。喜欢站电线杆的都是小麻雀！”我决心用“知识”打败小男孩。
　　小男孩果然不能反驳我的这一“有力”证据，唯有哭泣以示不甘。
　　“嘘！”我看他小声的哭泣马上要转变为嘶声大哭，一下子就慌了神，等他妈妈醒过来就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嘘！是乌鸦是乌鸦！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赶紧道歉。小男孩消停了一会儿，挂着泪滴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手里的苹果，趁机勒索，还摆出一副不给我就马上开哭的表情。
　　“哦！好好！想吃是不是？但是你得答应姐姐不准哭了喔！”我败给他了，心不甘情不愿地掏出那只苹果，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破涕为笑，赶紧地伸手，却不料接了个空。
　　一只大手抢先拦下了。
　　一身黑衣的高大的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的身边。带着口罩，我想是不是我给了他阴影。
　　“这个给你。”他扔给小男孩另一个苹果，“这个——不行！”
　　我愣在一旁，反应不过来。
　　他怎么在这里？
　　难道他的天地不是被人们仰望的天空？何时，他那么随意地就出现？我一直等待的心也被吓了一跳。
　　“好好地跟人家争什么乌鸦麻雀，这是随便就能给人的吗？”他责怪的语气太熟络了，好像我和他认识已久。
　　“不过……你怎么不吃？”他拿着苹果在胸前擦了擦，咔嚓一声咬了一口，坐在我身边。
　　“好吃！你是不是故意留给我的？”他大口吃着本该属于我的苹果。
　　我往里边挪了挪。晚上，他来过，在我陷入睡眠之后，在暂时失去现实感知的时间里，他悄悄来过我的身边，留下一个苹果，可能还有久久的凝望。那个时候，我正做着一个梦。在浩瀚的大海里，我正在等待救援，在我无法企及的岸边，空荡荡的荒无人烟。然而我却充满希望和喜悦，像一个情人就要出现的幸福女孩，等待的不是飘渺的希望而是甜蜜的拥抱。
　　“其实……”他故意露出得意的笑，“你是舍不得吃掉对不对？”我好像被看穿梦境一样，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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