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年。年轻的。似水的心。

作者:凝眉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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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 章


      是啊——你走的第二天。两个礼拜足够他恢复了,但医生说是一个奇迹,不知是什么力量。就是有点脑震荡,据说是被巴掌之类的东西扇过。
      [其实无论小莫如何幽默,我都笑不出来,他的到来本身就是我的负担。]
      对了,他母亲想你回去,还有你母亲也回来了。小莫的眼神刹那幽怨起来,你之前不知她们是极好的姐妹?
      我妈回来了——哦,他妈要我回去?回去再挨一顿打——外加暴尸荒野吧?——等等,她们是极好的姐妹,那我岂不是没有报仇的机会?——靠,早知道走之前先踢她两脚待我东山再起再留她个全尸!哈哈哈哈……
      后来的事。他点了支烟。你要知道吗?我有女朋友了!我想,你也快有男朋友了。
      我一愣:谁?难道是……
      他吐了口烟圈:对了,是她。自从你走了,我见她每天都在哭——其实你离开的那天她躲  在机场的大柱子后面哭,如此这般,两星期你不存在正好培养了我同她的感情。
      那么,恭喜咯!我懒懒与他握手。
      同喜同喜。他叹了口气。
      有什么好喜的。我白了他一眼。
      他捏掉烟头:听我说。小木的母亲和你母亲……哎,回去慢慢说好了。你收拾一下。
      不容分说的一个下午。

      天台果真是令人流连的圣境。小区里最高的天台,可以一直看到环城大桥蜿蜒地伸向远方。小殳拉着我奔跑上来的时候,华灯初上,天阴,没有星星和月亮。
      小殳蹦跳着玩跳房子,一边对我嬉笑。我无心玩闹,无心,是真的。小木曾对我说:我爱的人,要有迷人的笑容,而你却缺少这种特制,玩闹时笑得肆无忌惮,静时冷若冰霜。
      我知,感情在爆发之前,没有理由让人承诺什么,如今要我返回,我要去面对?
      倒计时。小殳轻轻耳语。我闭上眼睛,瞎等。
      可以了。我睁开眼睛,仿佛驻足于另一个世界。周围的灯光顿然泯灭!空气里弥漫黑夜以外的黑,风也顿然粘稠,宛如米酒的醇香质朴。我深吸口气,沁人的气体就随之散进五脏六腑。
      别陶醉了。小殳拍醒我。今儿个通知停电,你小子忘买蜡烛了吧,看多黑呀跟俩瞎子似的!
      姐姐。我、我。
      她示意我别讲话。喂,你还是回去吧!她顿了顿,有些东西要珍惜要面对,待到你的世界有天漆黑了,你晓得恐惧吗?
      我反而极其享受呢!
      只是暂时,等一个人失去依靠……
      我明白。我是明白我的心不在焉。
      你不明白。你跟傻瓜似的逃到这里,还自以为清高是吧,告儿你,逃一个人容易,可是当整个世界都将躲着你,你会他妈跟猪似的哼哼没有帮你!她激动得胸口起伏,我实在惊异。
      姐,我当真明白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眼眶里的泪花在黑暗里格外晶莹地跳动。一闪一闪,格外灵动。
      你感觉到天空深处,有一群什么嗡嗡地飞过,越来越近?她忽然问。
      没有啊!我不晓得这句又蕴涵什么哲理。
      哦……没事,老毛病,呵。说完,她离开。
      这时,周围的每家每户复又亮了起来,这儿那儿,直到天台也亮了起来。
      我拨通颜青的手机:过几天我回去了。她极冷漠地“哦”了声急忙挂断电话。
      打电话向赵爷请一星期假时,他迟疑片刻说,尽快吧,最近杂志社有些问题。
      一切的一切都叫我莫名其妙。

      和小莫推着大箱行李走进airport lounge。小木的母亲迎面小跑,见到我便拥过来捧着我的脸蛋不住摩挲:好孩子好孩子,总算到了。那架势好像我是一被释放的人质,而她的不住与我的腮帮子摩擦的手,好像拼命想补偿两星期零五天前的巴掌。
      我尴尬地应付着,抬起头,小木在不远顽皮地摸后脑勺——从未有过的动作和神情。发觉我的目光,他立即礼貌地点了下头。我喜欢前者不喜欢后者,礼貌有何用。鸟用。
      晚上为我接风的宴会,据说的小木的母亲和我妈为我和小木而定。“要成的话,就这么定了吧!”我听见她们的私语,感到万般无措。小木耷拉着眼皮若有所思。颜青一边夹菜给小莫,一边用复杂的眼光看我,她所做的一切无非在告诉我小莫是她的。
      坐在小木身边看对面两位母亲指着我们窃窃私语,木妈妈递了个眼神,小木跟恍过神似的夹了块龙虾放我碗里,“吃吧!”她们满意地对我们一个劲傻笑,我勉强动动嘴唇,发觉小莫愣愣地看着我碗里的龙虾,我顺势夹了只虾给小木,他很礼貌地thank you。颜青也停筷,嘟着嘴挑衅地瞟了一眼。
      ——宴会结束后,小莫和颜青一声不吭离开。我坐在小木车里,他有些醉意,车开得很慢。
      今天有很圆的月亮和路灯。
      他说,你一定要一直地写作,这个我帮不了你。
      我说,我明白。
      他说,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个我也帮不了你。
      我点头。我对他总是很顺从。要是小莫我是绝不依的。
      想想我们的未来吧!他笑得很灿烂,灿烂得我以为他是为什么可笑的事而笑。
      浑身冰冷。我开始冷笑,未来?成就不了你也陶冶不了我。
      冰,任性和个性只差一个字,却是甚远的!现在不是玩文字游戏的时候。
      我一向不喜欢游戏!我怒视他,你觉得我在玩的话,我何必去踏踏实实地工作,我还要离开这里,而不是在家里等稿费——尽管这样足够养活自己!
      爱一个人,就要让她走,不管是前途还是逃路……他终于说出这一套自以为是的理论。
      现在还那么认为吗?
      现在,认为你需要照顾。冰。
      哦,我到家了,thank you,停车吧!
      这样子……走好……他目不转睛地看我,直到我转过身去那个目光仍旧在灼烧我的背。
      今晚的夜色有些暧昧,他的表情急切而迷茫,额头上嫣红的伤疤像黑夜里欲滴的玫瑰。
      我今年二十四岁,所以我可以理智地认清一段婚姻的厚度。
      躺在床上挺郁闷的,特别是妈走进房间说了句“公司出了点事故,我明天要回去了,小木这孩子不错,你自己把握吧”,便离开了,疾驰的宝马消失在夜色中;我愤愤然,又不晓得气愤什么,这几年不是这么过过来了吗?居然在这样一个夜晚,独自想一个关于婚否的问题。
      小殳的手机全部转入留言,仿佛完全不愿意和我交谈。离开B城的第五天,我终于在繁杂的琐屑里想起她巴眨巴眨的双眸,她曾说她最大的愿望是写一篇关于她父亲的文章,可惜倾注大量情感的文字始终不能跃于纸上,她说太肉麻了,一种说不出的爱是极难付诸文字的。是啊,一些情感,它细腻得令人不忍用文字去形容。

      假期的最后一天,也是我执意要回去的一天,虽然小殳想要帮我跟她爸再请几天假,但我说A城的天气太闷,让我特想杀人。
      机场里的他们三位,在我临走时极沉默,颜青挽住小莫的手,眼睛却斜视我,小莫很不自然地前行,小木紧挨着我说些一路平安之类无关痛痒的话,最后他说:“忙过这阵,我去找  你。我说:“好。”我们拥抱了一下。
      小木!颜青轻喊了声,要不过阵子你去得了,要成的话——她把脸移向我:就结了吧!B城发达,可以不用回来了。也不用记挂我们。说着又瞥了眼小莫。原本被我视为可爱的面孔刷地陌生起来。
      谢谢关心。我勉强拉开嘴唇:不过,I will be back,毕竟,我爱这里.
      离开,丢下不晓得什么表情的他们三位,我又飞向另一个世界。

      到达B城已下午三点,车不是很多,偌大的一个城市,刮起北风迎接我的到来。
      “似水”门口的玻璃透明如新,这个时段,零星的白领聚集于此,搅拌咖啡或红茶的汤匙碰撞杯壁发出欢快的尖叫,小殳的背影在吧台边定定地不动,我轻唤她的名字,可那个身影并不睬我,仍旧以原先的姿态定格在Shangri-La惬意的画面里。
      赵殳!所有的顾客都移向我,小殳还仿佛在沉思里梦下去。
      想要不顾颜面用更大的音量喊她时,她猛地回头愣愣地说了句:晓冰,和我到画室去,什么也别说。
      画室很大。雪白的墙上,寥寥的几幅水彩,色调恬淡。高大檀木落地窗,窗帘被风随意飘起,清幽的木香。
      正中的画架被蒙上一层细纱,隐隐约约片片色块的重叠。我掀开,一幅色块交叠的水彩。鲜红和粉蓝的交织,色调从重到轻,着力塑造成辽阔无垠的原野;又如飞舞在牧野上空的琴弦。
      它叫什么,我喜欢!
      它叫《渴求》,对,声音……你听见了吗?小殳极细致地重复着。
      哦…我没有想到。难道你渴求的,是声音,不是爱情?我调侃道。
      晓冰……殳上前拥住我,力度极轻极柔,随即冰凉的液体在我颈上滑落。晓冰,你回来了……
      我一惊,她竟泪留满面地迎接我的归来吗?
      慌忙捧住她的脸蛋,帮她拭去泪水——断了线的珍珠抵挡不住土地的吸引。怎么了,想我了吗?
      她点头,轻轻靠着我的肩。晓冰,我渐渐地就快听不见了……
      茫然地在酒精灯上搅拌蓝山咖啡,刺激的木炭的气味熏得我鼻子发酸。

      杂志社的所谓问题在于一场据说肯定能赢的官司,赵编告诉我的时候,我的惊诧不亚于听说颜青成了小莫的女朋友。A称的某家杂志社连续几期刊登了我的文章,这对于B城杂志社一贯的风格是一种挑衅。作为专栏作者的我不可能将一篇稿件同时在两本杂志上刊载,这里涉及的版权问题和商业秘密,给我的打击不只是走人那么简单。
      那么,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赵编说,我们打算打官司,版权是你的,原告自然是杂志社和你。官司打响了,你的名字自然也响了,于我们的对手也是打击。
      唔……只觉挺累,事态仅融AB选,A是我死,B是别人死。抄袭对双方来说是又喜又悲的事,特别是触及了商业,果真变得复杂不堪。事实上,我要承认我不心应付这种愚蠢的战争,胜者将会得到一些钱和名声,然后,钱让自己花掉,名声让时间耗掉。
      但是我必须迎合它。迎合名誉和金钱。
      临走,赵编叫住我,他说:小殳,她……医生说她的听力很难复原……其实,在你来之前已经有了迹象,没想到,没想到……
      他故意低头整理资料,以掩饰红肿的眼睛,可是他的喉咙出卖了他,甚至企图丧失他继续言语的勇气。他因为秃顶而留得很长的几缕残丝垂落在额头,我终于发现他老了许多,仿佛是一夜之间。我上前护住他脆弱得几欲倾倒的肩,说,赵爷……我会照顾她。
      他缓缓点着头,断续道:没想到,没想到病情那么快……
      BOSS和父亲两个角色,如此大的差异,我原以为父亲就是BOSS。

      开庭时间是两星期以后。期间,小殳学会了唇语,她拒绝助听器,尽管在我回来的一星期以后就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我们可以交谈,她能和“似水”的聋哑朋友交谈。我感到很欣慰。
      九月二十一日。我的生日到了。
      几天前收到小木的水晶——纯水晶的,我放在床头最显眼的地方,这就满满的足够了。他说,两星期后,我一定去看你。我的幸福中平添了一层细细的忧虑。心突然扑扑,快乐地跳动。
      忙碌中想到了莫,发觉久未联系了。生日那天,居然收到他的电话,我一阵惊喜。
      晓冰你好,我是莫言。(这个见外的开场白实在叫人无措。)
      哦……我靠着冷冰的话筒,久不见了,还好吗?
      唔……还好。恩,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哦……好,小莫,你……
      我还好啊,就是累了一点。
      哦……我想要说下去时,电话突然中断,嘟嘟的忙音急切地想要表达什么。

      PARTY在“似水”举行。来了许多不认识的聋哑朋友,他们有洁净的笑容,他们用奇怪的强调唱生日快乐歌。我感到很幸福。我拍着手附和着旋律,快乐得将要飞上天。
      之后赵爷也来了。小殳挽着我迎上去,给了他大大的拥抱。他眼角的鱼尾纹顿时绽放开来。举杯,为了我沈若冰的诞生!
      酒饱饭足。人渐散去。赵爷一脸满足地躺在沙发上,怡然自乐地自言自语:好久没有这样痛快了!晓冰,你来。
      我沏好浓茶递给他。他吮了口便放下,拍拍我的肩说,你一定能赢的,一定能出名。
      赵爷……我只要你定期把稿费加工资以及奖金给我,我就很满足了。呵呵呵呵!
      不行,没出息!他突地蹙眉,你这个没志向的丫头!那个颜青都踩在你头上撒尿了你还不清醒!
      我定睛:颜青?什么颜青?!
      还不知道啊!你的作品都让她给抄了,你还在那装什么天使呀你?
      哪个颜青?A城明星杂志社新近专栏作者颜青?
      还有哪个?还是老乡!我告诉你说,你一定要争这口气啊你!跟我丫头一样笨。
      我吸了口凉气,三伏天也感觉到瑟瑟颤抖。终于明白颜青为什么用敌意的眼光看我了——那分明隐藏着某种恐惧。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高二的某天,我对某人说,想要了解你,就往相反的方向远远逃开。这个人就是小颜。以前发生的是过去,如今置身职场,她意料之外地将她的笔名渗入我的文章,和我对簿公堂,面无惧色。我丧失了()起袖子痛斥她的勇气,缘于小莫蒙在鼓里,稚童般的神情。
      离开庭还有三天,和小殳呆在“似水”谁也没见哪也不去。小殳始终用极温柔的目光看我,失聪使她习惯缄默。几天来,她哀怨的、心痛的苦笑逐渐地恢复以往,虽并不如之前唧唧喳喳跟一八婆似的,总归时常扮鬼脸逗我。
      晚上,打烊关门的几秒钟前,颜青意料之中地出现——我猜到她迟早要单独和我谈判。小殳在吧台冷眼旁观。我让颜青坐下,小殳往Shangri-La走去,重重地关上门。
      没想到是你,实话,官司不是我能决定的。
      然后呢,看到了我,非要置我于死地了?她的微翘的柳眉优雅得像个贵妇。
      我一惊,语塞。你想要怎样?
      救救我。她冷若冰霜,我要你救我!
      为了小莫吗?好,我也许会处理好。
      我只要你救我而已,别的我并不关心。她紧锁眉头下的眼睛顿时嫣红片片:就算我欠你的,好吗?她的手在抽搐,随时要咆哮似的。我有一点害怕。她抓住我的手:你可以扇我,那两个嘴巴子本来就是我受的,我、我……
      她哽咽了,像医院里的那个晚上。但是,那个晚上的她多么令人怜惜,今天却像只臣服于猎手寻求一线生机的母狮。“你,你说话啊!”
      我实在无语,此时我强烈地希望小木在身边,告诉我该如何。
      混乱中,小殳已站在桌旁强行拉开颜青的手:你想要那俩嘴巴子是吧,好啊!她抡起巴掌。
      不要!我挡住了,不要,真的。颜青,你走吧!
      颜青()地站起,鄙夷地瞪了小殳一眼,嘀咕道:不就是一聋子吗?甩头离开。
      “似水”的门被风刮得一开一合的。特别嚣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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