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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鹣鲽情
第五章
自从上次袒露心扉后帝后之间的感情突然变得亲近起来。皇帝最近去狩猎,宫中瞬间就冷清了许多。因为皇帝,是牵着皇后的手走的。
正当萧丞相为这个冒牌女儿的表现感到满意之时,皇后已经用自己的名义宣召南太医替云破月诊脉。她只觉得情况不太好,但是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好,因为自己弟弟和皇帝似乎形成了默契,对她守口如瓶。而这个疑问,一直到她们回宫,也没有弄明白。
这日她一个人在躺椅上吹风,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一张柔软的锦塌上。她稍微回忆一下,便起身穿鞋开始打量这个房间。这里装饰规格极高,据她所知宫里没有这样的地方,除了她从未去过的含元殿。
含元殿是云破月批阅奏折的地方,许多军机大事就是在这里决定的。以前她从未入过皇帝的眼,自然是没有这个福分在这里侍候。想到这,她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
夜已经深了,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守夜的太监见她走来,正准备请安,被她及时制止。因为她看见,那张书桌之后,云破月左手支撑着额头,沉沉地睡着了。
萧梦舞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直走到书桌前才停下来。第一次相见便是洞房花烛夜,原本美好的日子却因为两人的身份成了冰窟。此时瞧见他憔悴的样子,心里不由得软了几分。
这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是她的丈夫。以前只是觉得嚣张跋扈,冷血无情。这几日相处下来,见他为病痛所折磨的样子,心中便忍不住想要帮助他。最是无情帝王家,她只是想帮帮他,看到自己的价值,只是这样而已。她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萧梦舞暗暗叹了一口气,更深露重,担心他着凉,直接去下身上的披风给他盖上。正准备离开,手却被人拉住了。她转头,发现云破月正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她很难相信他,她相信他亦如此。
“我••••••”意识到自己无话可说,只好勉强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明知故问,只是为了让气氛不会太尴尬。
云破月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看她一脸窘迫的样子,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我?”
萧梦舞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突然就红了,原本不安分的心也更加焦躁起来:“臣妾••••••臣妾只是••••••”
话还没说完,整个身体就已经被一股强力带到云破月的怀中。因为长期服药的缘故,他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药香味。他望着她的眼睛,说:“梦舞,谢谢你,选择了我。”
她的表情明显一震,从未想过自己的名字在他的口中叫出来会如此好听。萧虽然不是她的姓氏,但是梦舞,的确是她的名字,她真正的名字。等到她发现自己正坐在云破月腿上时,脸颊不由得更加红了起来。云破月笑盈盈地看着她,说:“这才是你,有感情,会害羞。”云破月伸出手替她挽好散掉的鬓发:“我不能承诺你一生一世,但是,愿以余生,换你一世欢愉 。”他不会放她出宫,但是会宠她,爱她。用她知道的和不知道的方式,无论她理解,还是不理解。
她觉得眼角微微有些湿润,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双唇已经被他噙住。他小心地试探,见她没有排斥,然后逐渐加深这个吻。从眼眉到脖颈,所有的地方都留下他眷恋的痕迹。他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内室走去。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她心中虽有犹豫,却不忍心将他推开。他们是盟友,也是夫妻,也该有感情的,不是吗?
皇后留宿含元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萧梦舞这才知道。自建朝以来,她是第一位在含元殿留宿的后妃。昨晚还在这样的事情心酸,到今天,她只觉得心中甜蜜一阵一阵地涌上来。
凤藻宫,深夜。
萧梦舞和云破月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帘外想起了一道尖细的声音:“皇上,娘娘,瞳妃出事了。”
她满意地微微一笑,习惯性地微微眯了眯眼睛。该来的终于来了,好歹不枉费她半个月的守株待兔。云破月闻言料想到是后宫中出了乱子,正准备起身却被萧梦舞劝阻:“皇上前朝事多,后宫这点家务事,还是交给臣妾吧。”
云破月稍微想了想,点头应允:”那就劳烦皇后了。”
据管事的公公回报,瞳妃宫适才有刺客闯进。刺客已经被拿下,但是瞳妃受了惊。萧梦舞并不用仔细斟酌,便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一行人风风火火地刚到瞳妃的宫里时,两名侍卫正压着一位陌生男子,等那人抬起头来。她笑了,这人不是萧公子还有谁?
“怎么,你们还不认吗?”萧梦舞吩咐嫣儿屏退众人,端坐在主位上,语气冰冷地说道。
看到萧梦舞如此志得意满的样子,瞳妃立即明白了萧公子为何如此容易进来后宫的原因。捉贼要拿赃,她如此煞费苦心就是为了抓她个现行。她讽刺地笑一声:“是又怎么样,你奈我何,你当你是谁?”
当面被人提起旧事,萧梦舞不以为然,正声道:“本宫是本朝的皇后,处置你一个失德的妃子,名正言顺。”
瞳妃一时语塞,知道她和萧公子并不是兄妹,也不动之以情,直接有恃无恐:“要处置我们,那你也得问过萧丞相。”
萧公子试图挣开护卫的钳制,吼道:“你个贱人,敢这样对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的,”有勇无谋至少还有勇,不过他倒是既无勇又无谋。萧丞相城府一世,只有一个这样的儿子,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报应。最要命的是,萧丞相还对这独子宠爱非常,即使他染指后宫妃嫔,也妄图替他一手遮天。只可惜,这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唯一值得称赞的,也就是他对瞳妃的执着。可是,他们的身份位置,注定两个人不会有好结果。瞳妃妄图鱼目混珠,却不知道云破月心计如此之深,不想被人抓住把柄,干脆不让任何妃嫔诞下子嗣。不过话有说回来了,她好像没有喝那芜子汤。
“那你就试试看!”手起剑落,萧梦舞抽出护卫的随身佩剑,干净低落地结果了萧阿斗的命。之后还不忘掏出手帕擦拭身上的血迹,瞳妃呆呆地望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突然明白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斗不过她,只是她,一直不屑而已。望着躺在地上的情人,瞳妃陷入了无边的绝望之中。
当云破月看到一身血迹的萧梦舞回到凤藻宫的时候,以为她受伤了,急急忙忙地检查她的伤口,却听到她安慰:“不是我的血。”知道他迟早会知道所有的事情,也不解释清楚,只是说:“皇上不能出面做的事情,由臣妾代劳便可。”
云破月没有说什么,也不顾她浑身是血,温柔地将她拥进怀里。原来最致命的爱情,如花般,在最不可能的地方,已然绽放。
瞳妃悬梁自尽的消息传到丞相府的时候,萧丞相听说自己的儿子一夜未归,隐隐觉得不安。换了官服,等不及上朝,立即进宫晋见皇上。不过人还没到含元殿,凤藻宫就派人传话说皇后要召见丞相。一同前来的管家奉劝他最好不要赴约,他却不以为然,区区一介女流,能耐他何。且不说她只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就算她真是皇后,他也不放在眼里。这天下,迟早都是他的。
两人一同来到凤藻宫,萧丞相前脚刚踏进凤藻宫的正殿,随他一同前来的管家便被安浩然拿下。在他困惑夹杂着愤恨的眼神的注视下,安浩然缓缓道来:“萧家,该结束了。”先帝有言,罪不及萧家,这也是为什么云破月无法处置萧丞相的原因。但是这规矩到了凤藻宫这行不通,因为皇后不属于朝堂,是后宫。后宫不得干政,朝堂,同样不得干涉后宫,宫中无太后,唯一有权处置皇后的,只有皇帝。
萧丞相被皇后诛杀的事马上传遍了整个京师,京城的百姓除了对其中的缘由感到好奇之外,近两个月更是亲眼见识了什么叫树倒猴孙散。萧府的第一谋士安浩然不但带头指证丞相生前的罪责,更按图索骥,亲自率兵捉拿萧家余孽。虽然识时务者为俊杰,但是如此手段着实令人毛骨悚然。安浩然有功于萧府昔日的荣耀,如今又趁机落井下石,功过是非,着实一言难尽。
随着萧家的败亡,朝廷百官开始议论废后之事,皇帝为此秘密召见了安浩然。
“此次铲除萧家安先生可算是居功至伟,不知道先生想要什么赏赐?”云破月问。
安浩然向来都懂得审时度势,一次动乱之后功臣变权臣的事情云破月亲自经历过,他断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重演,更何况,他本就无意于政治。于是他恭敬地回话:“皇上过奖了,这是微臣的本分。”
云破月笑了,由衷欣赏眼前的这名男子。忽而语带戏谑地说:“看来一般的赏赐入不了安先生的眼,不如朕给你个机会,让你和她一同离宫如何?”
安浩然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随即跪倒在云破月面前,诚惶诚恐地拒绝道:“陛下容禀,微臣和皇后娘娘只是师生之谊而已,绝无半点男女之情。陛下若能准许微臣辞官归乡,便是对微臣最大的恩惠。”
云破月的剑眉微蹙,安浩然适才的犹疑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端详着手中的酒杯,暗暗加重力道。此刻只要杯子一落地,埋伏在偏殿的暗卫就会一拥而入,安浩然纵使本事再高,也难有逃生的可能。可云破月最终还是放弃了,他把杯子轻轻地放下。走近亲自扶起安浩然,微笑道:“先生不必惊慌,朕说的她,是嫣儿。”
安浩然一愣,抬头望着云破月,心有余悸。此人比他预料中的还要精明,作为皇帝,他是要让他的皇后彻底忘掉一切关于萧府的事情。“谢陛下隆恩。”安浩然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磕头谢恩。成败已定,多言又何用
次日早朝,云破月对外宣布皇后并非萧丞相亲女,有功于此次平乱。而且早已育有身孕,他日若生下龙子,也当立为太子。并且降下严旨:朝中若敢再议废后之事,不问缘由,皆以谋逆罪论处。
原先煽动废后的官员惊出了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如今皇帝尽收兵马大权,再也不受朝臣制约。而一个没有外戚的皇后,正是这位铁血君王所需要的。
数月之后,安浩然与嫣儿出现在了漓江边上。望着奔腾不息的漓江水,安浩然突然想起了自己三年前和萧梦舞出游,偶遇一道人,彼时那道人预言一同出现在漓江之畔的他们有缘无份。当初他也是只当笑谈,可是接连的预兆使他最终选择了屈服。如今回头看来,倒也是真的应验了。看来世上真的有如此高人,幸好,他回头得早。这样的结局,也许就是顺应天意的最好结果。
“相公。”一声柔柔的女声从身后传来,来人正是嫣儿。成婚之后她和安浩然离开京城,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是安浩然对她甚是宠爱。此生得此良人,妇复何求。
“你去哪了?”安浩然温柔地替嫣儿理顺鬓角的乱发,在嫣儿撒娇的神情里,他分明看到了昔日的萧梦舞。
“我去找相公说的那个道士了。”嫣儿依偎在安浩然的胸前,有些失望地说:“原来他是个疯子,据说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得了失心疯,从此游离在漓江之畔,每逢男女同行,便会疯言疯语。对了,相公,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嫣儿兴致勃勃地说着,抬头却发现安浩然早已湿了眼眶。
“相公•••”嫣儿被吓住了,不敢接着说。
“怎么了?”安浩然很好地控制了心底复杂的情绪,语带宠溺地问。
“皇后娘娘顺利产下太子,陛下龙心大悦,大赦天下,现已发下皇榜告知四海。”嫣儿有些担心地望着安浩然。
片刻的沉默之后,安浩然突然笑着说:“嫣儿啊,不如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相公••••••。”嫣儿娇羞地笑道,借口去看车夫是否准备妥当逃开了。望着嫣儿小跑的身影,安浩然的笑容停滞在嘴边。转身对着一如当初的漓江,安浩然良久没有出声,只任凭泪水静静地从眼眶中流出,然后变冷。一句疯言疯语竟造成了如今的两地相望,这多少让他不能释怀。如今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真正畏惧的不是命,而是自身。因为命运这东西,本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后宫中,云破月的近身太监有些担忧地进言:“皇上,您让皇后协理国家大事,怕是有些不妥。”这位公公看着皇帝长大,对云破月的意义自然不同一般。皇帝宠爱皇后他很开心,但是这种宠法,他很担心。
云破月停下正在手中的朱砂笔,忘了眼宫门外正抱着太子玩的萧梦舞,说:“不这样,朕该向谁托付身后事?”南太医告诉他,凭他的医术,只能保他十年无虞。十年后,太子尚未成年,朝中虽有贤臣,却终究不比自己的母后可靠。而他有如此打算,不单单是因为对她的宠爱,还因为他明白,她如果想要这江山,会直接从他这里拿,而不是和他们的儿子抢。只不过,注定,这一世,他是要亏欠她的。余下的日子虽然不多,他只希望没有遗憾地度过。
十年后,云破月虽然多活了些日子,但是终究敌不过死神,纵使万般不舍,也只能就此离去。皇后萧梦舞悲痛欲绝,但是等到太子登基的时候,已经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她头戴凤冠,穿着当年云破月为她挑选的深蓝色宫装,一手牵着十岁的太子,一步一个决心,朝着御座走去。她知道他心中有许多未竟之志,新君年幼,只能由她撑起这片天下。
今生已过,但愿来生,他们能多点时间相守,不要遇得这么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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