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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红药的故事（六）
女人们被关启刚身上的伤疤吓得魂飞天外。过了好一会子，才有一位从震惊和恐惧中恢复过来，匆匆地奔出去，往郑一官那里送信去了。其余众人也先后清醒过来，一阵幸灾乐祸涌上心头。既然眼前的美女不可能得到郑一官的宠爱，她们当然也懒得伺候，纷纷转身走了出去。关启刚并不考虑想郑一官究竟会做什么，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面，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他眼里只看见眼前热腾腾的一桶水。
关启刚褪去衣衫，跨进浴桶，久违的舒适感立即包围了他，他惬意地闭上眼睛。周围一片寂静，在诡异的寂静中，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没有人闯进来，倒是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几声尖叫，但只叫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仿佛是被人堵住了嘴。随即又传来一行人远去的脚步声，似乎还拖曳着什么重物。直到所有的声音归于平静，才有一个老妇人在门外说道：“小的们拜上姨奶奶！”
老妇人用带有几分恐惧的声音向关启刚转述了郑一官的处理结果：“姨奶奶是老爷子赏的，自然与别人不同。这院子里的大小事情，只要姨奶奶喜欢，都由着姨奶奶做主，何况沐浴时不用人伺候这样些些小事。那几个小蹄子冒犯了姨奶奶，郑爷已经打发人将她们沉到海里去了，日后便由小的们服侍姨奶奶。”随即又有几个年轻女人在门外高呼“请姨奶奶安”。喊罢这一句，一干人等便静静地站在门口。直到关启刚沐浴完毕，明确告诉她们可以进门，一群女人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新来的几个丫鬟倒也年轻，但明显不如那几个被扔进大海的女人漂亮。关启刚在她们的精心服侍下用罢了晚饭，躺在铺陈得十分舒适的床上睡去。谁知才睡了片刻，便被一阵细微的声音惊醒，多年流浪生涯锻炼出来的敏锐感觉告诉他，身边有人。关启刚有些疑惑，但没有睁开眼睛。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过，那人钻进了被窝。一只手触到关起刚的身体，停顿了一回，又往别处摸了几下，随即收回。片刻之后，关起刚听见那人的鼾声，他自己也沉沉睡去。
次日醒来时，身边并无一人，倒是进来伺候的女人们告诉关启刚，郑一官昨夜曾在这房里留宿。说这些话的时候，女人们偷偷观察着关启刚，但是没有看出一点变化，这让她们觉得这位新姨奶奶有些高深莫测。其实关启刚完全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反正郑一官已经确定他身上的伤疤并非虚言，以后也不会在这里出现了。谁知这天夜里，他便知道他想错了。
一连数日，郑一官都在关启刚的房里过夜。关启刚不免有些疑心，他觉得郑一官大概是做戏给李旦，他和李旦之间想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结合海盗团伙的背景，关启刚的猜测是郑一官想要夺取船队的控制权，故意装出一副沉溺女色的样子麻痹李旦父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双方图穷匕见之后，他又要迎接新的命运了。
伺候关启刚的女人们显然不这么想，虽然郑一官每次都是晚来早走，虽然两人并无肌肤之亲，虽然两人甚至不曾说过一句话，她们还是以为新姨奶奶很受郑爷的宠爱。于是便有见风使舵的人向关启刚示好，向他透露有关郑一官的信息。与海盗们当初提供的信息不同，这些消息更侧重于郑一官的家庭生活，比如郑一官的原配夫人是什么时候过门的，生了几个孩子，郑一官曾经宠爱过哪些女人，她们各有什么特色。
这些女人告诉关启刚，郑一官那位日本籍原配夫人本姓田川氏，所生长子名森。关启刚吃了一大惊，在他本来的空间里，明末的郑森是赫赫有名的民族英雄——当然他成为英雄的时候已经不再使用郑森这个名字。至于郑森的父亲，那也是个有名气的，不过关启刚不知道他用过郑一官这个名字，他只知道郑芝龙。尽管如此，关启刚还是确信他见到的郑一官就是郑芝龙，那么多的线索，不可能都是巧合。
“原来这个郑一官还是个大人物！”关启刚又想起自己刚意识到身处变革时代时曾涌起的那股雄心壮志，有关郑芝龙的信息一条条地从记忆深处搜索出来。郑芝龙成了海盗头子，后来又被官爵富贵引诱着投了降，没有察觉当时的大明朝已是风雨飘摇。投降之后立即向昔日兄弟大开杀戒，可见是个没情义的。南明时代在隆武朝廷做过权臣，后来不顾郑成功的极力反对降了清，完全不能考虑到自己特殊的背景能不能见容于清廷。最终不被清廷信任，连同几个儿子一起被流放，最终斩首。
种种因素让关启刚觉得，郑芝龙不是一个合格的合作者。至于伟大的郑森，关启刚只能报以一声叹息。他既然有了这么个啼笑皆非的庶母名分，便成了原配长子的天敌，哪有合作干事业的可能呢？况且郑森不过婴幼儿而已，不等他长大成人，郑芝龙和李家父子的权利争夺就会见分晓，如果他不能在那之前搞定郑芝龙，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他很可能会被扔进大海去喂鱼，就像那些丫鬟们一样。“受了几年罪，再享几天福，就当是最后的晚餐罢。”关起刚长叹一声，打定了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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