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胆花开

　　“李叔！你是李末叔不！是不！俺是当年住在你隔壁的小丫啊！李叔俺是小丫啊！你还记得俺不？”“小丫？”李末看着不远处站着的中年女子，很难将她和记忆中竖着两个羊角辫儿的奶娃娃重叠在一块儿。“我是李末，你真的是刘婶儿的孙女小丫？”对于这个声称自己是小丫的女子，李末有些恍惚，毕竟自那个寒冷的冬夜后他就再没回来过，很多人，很多事儿都变得不再清晰。“是俺，俺真是小丫，您忘了那年您让俺给夏·······夏叔捎话，俺给忘了，第二天您就修理了俺一顿？”见李末不信，中年妇女支支吾吾的讲述着那年他们之间发生的趣事。“真是你啊小丫！一晃这么些年，你可也变成人家的娘咯，吼吼，怎么样？日子过得还行不？家里人可都好？刘婶儿怕是不在了吧！”从悲伤的记忆中被拽出，李末望着眼前的故人，感慨良多。小丫看着李末，头抬了低低了又抬，来来回回好几遍，时不时还望几眼村口的那棵大榕树，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李末心生疑惑。“叔···俺家就在前面，你到俺家坐会呗，俺····俺有些事儿要告诉你，其实这事儿好些年前你就该知道的，可是那会儿·····那会儿你·····你和夏叔叔·····你们，哎！啥都别说了，先上俺家去。”说罢一把揪住李末便向巷子深处走去，只留下远处小导游的那一声声“李先生您去哪儿····李先生····”不断响起在身后。
　　小丫的家还是原来那间宅子，一路被拽着走的李末渐渐迷失在四周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致里，时间仿佛又倒回了那痛彻心扉的冬夜。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快醒醒！！！大夫！大夫！你快来看看，你来看看啊！”一声声急促的喊叫唤醒了沉睡着的李末，不知怎地他很讨厌唤醒他的这个声音，因为醒之前他正在做梦，梦里的他一边翻地一边和夏宁在说话，说的什么他忘了，只记得夏宁被自己逗得很开心很开心，然后轻轻地，像柔和的风一般，将两片红润的唇印在了自己的脸上，一下又一下，最终落在了情人间说悄悄话的地方，那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地方。
　　“夏宁！夏宁！”猛的从床上起身，胸口传来的疼痛打碎了李末美好的梦境，脑海里不断涌现的画面让他身上泛起一阵阵恶寒，心像裂开一般突突的阵痛着。“你可是醒了，刚才看你们在车后面拉扯我就知道准是出事儿了，哎·····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本来是想趁着年前多赚点儿才接你这活儿的，咋就整出人命了呢？”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拉李末和夏宁出城的卡车司机。原来那天李末因为捅了自己一刀，不久便失血过多昏死了过去，那帮抓他们的人因为李末的反抗死的死伤的伤，没能再追过来，这才让随后赶到的卡车司机给救了下来。
　　望着眼前本该感谢的恩人，李末却无法将谢谢二字吐出，他不想只有自己活了下来，嘴开开合合了很久，最终李末艰涩的哽咽道：“他呢？”司机深深地看了李末一眼，对于这个“他”指的是谁已是再清楚不过。
　　“哎·····小伙子，你，你听老哥一句劝，好好的活着吧，老哥我活了这么些，也遇见过你们这样的事儿，现在这世道，乱啊，咱们这些小老百姓能活着就是福是运，再大的冤也得嚼碎了咽肚里忍着，除了这些还能指望啥？”司机顾左右而言他的举动让李末再也无法遏制住眼底的泪水，低低的呜咽声从他紧闭的牙关中传出，李末知道，怕是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是啊，夏宁挨的那一刀不轻，自己醒来身边却没有他，故事的结局任谁都可以言中。“老哥，我不求别的，那·····那身子能让我再看上一眼不？”李末低垂着头，话语有些凌乱，然而那司机却没能满足他这唯一的愿望。“我发现你俩的时候他还清醒着，他让我先救你，等我把你拖上车再回去救他的时候，他已经·····哎····后来我见远处有火光，怕那些狼崽子们追上来，就带着你赶紧跑了，没来得及把他的身子带上，是我对不住你啊！”
　　卡车司机是个性情中人，这两个年轻人的事儿，他多多少少也看明白了一些，他这辈子最信得就是一个“缘”字，当时义无反顾的救他们看中的也是这个字，一是萍水相逢之缘，二是同病相怜之缘，他和他的爱人也曾遭受过大灾大难，只是他们比李末和夏宁幸运，因为他们都活着，相爱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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