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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雨季
楔子
南方最兴雨水无常,不是清清爽爽的半边天,连成了一条条缠绵的线。点点滴滴,都是她的相思泪凝结。密密疏疏,织成了张大网,囫囵个圈,圈了他进去。于是从此,叉叉叠叠。
这是一个从我母校流传的故事。粗糙。朴质。
一
他与她的相遇是老套的,是平淡的,是千千万万场海潮里的浪花一朵。可她偏偏,偏偏要从卑微的尘埃里酝酿出惊艳来。
2006年。她初二。他转学。
班级里嘈杂的很,没由来的大雨为此起彼伏的吵闹填充了背景。即便老师进来,即便全体归位,也充斥着窃窃私语。
“先做个自我介绍吧。”老师环顾一周,善意的提醒道。
他不说一个字。
一秒,两秒,三秒 …… 九秒。
全班安静,她轻叩着桌子的手也顿了下来。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撩得人心浮躁。她一抬头,出神了半晌。
气场仿佛天生为着他而存在,他站在那里,不声不响,无端让人觉着自己矮了半截。
他确然有傲气的资本。墨色的额发有些濡湿,柔顺的贴着,恣意地为他卷盖上些书生气。狭长又灵气的乌眸却揉杂着些许桀骜的精光。嘴角不经意的一撇,棱角分明的下颚一如既往的微微上扬。
他在想什么?这就是差班吧。对么?
有些恼怒,又夹杂些不甘。她轻笑一下,仰起头,回了一个颇有些捍卫集体意味的眼神。却又显而易见的,底气不足。
他转身,拿起粉笔,娴熟地在黑板上留下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徐偲。
教室恢复了往日的生动,他径直走到她身后的空桌。
“你刚才笑什么?”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就像挠痒一般,绒绒地,暖暖地钻进她的耳朵。她听得明白,听得亲切,仿佛他们早已相识,早已度过了几年寸寸光阴。
“空有一副好皮囊,胸无大志的社会腐败分子。”她顿了顿,异常连贯的接着,“说的是你。”
她反应敏捷,当下即想到自己“敌视”前的轻笑,蓦地一惊,偏了偏头,却对上他的眼,有些凌厉,嘴角却偏偏挂着狡黠的笑意,仿佛阴谋得逞。
“你再说一遍!”
“我 …… 没什么。”
“你叫什么?”
“温睆。”
她不再理会他,转过头去看那雨,雨势似乎大了很多,重重的落下,落在她心里,她有些欲盖弥彰,有几分惘然,淡淡的,失了焦距。
她并不平庸,也绝非是令人过目难忘的大眼睛姑娘。她只有她清奇俊秀的侧脸,才是令人恍如隔世般的存在。
他看着微怔。这一怔,便山长水阔。这一怔,便将她的倒影印刻进他的心里。只是觉着她特别,她与众不同。再也,别无其他。
他戳了戳她。她大骇,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却又敏锐地感觉到他指尖隔着衣料抵达的温度,火燎火燎地烧着了她的心肺。却听得他压抑的低低的声音,又有几丝戏谑道:
“你反应过度么?”旋即又认真起来,“老师在看你。”
“啥?”感激他的善意,却还想,再听一遍。
“农村妇女。”
她气结,心里剐了他千遍万遍。
他,挨千刀的,下火海的,上刀山的,油锅煎的,沸水闸的。
她有些讷讷,这,不是骂丈夫的么?
毫无疑问的,这场没有终结的对话是熟悉的开端。有些事微妙着呢,这是上天早就注定好了的,就等着主角入戏罢。
她说:“我第一眼看见他,我心底就有个清晰的声音,我们注定会有交集,我知道。”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清明,荡漾着恬淡的笑,却无端带着尖锐与固执,像一串串投入心湖的石子,掷进幸福的轮廓里,化开一圈圈的波纹。
当然,这是后话。
二
徐偲者,人如其名。
男生眼里,是成绩佼佼,德体美劳行行出状元的神明。
女生眼里,是相貌堂堂,怪戾温文的春闺梦里人。
可是,他没有笃深之交的朋友。大凡江湖,比少不了血气方刚,侠骨柔情的铮铮少年郎,比少不了结伴天涯,热血撒乱世的侠客知己。只道是可惜,他没有剑影刀光,于是眼里便只剩下了她,算作朋友,算作知己。
说到底,他只不过总是在她的身后,大呼小叫:“温睆?温睆!”
她觉着自己像个母亲,身边总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她觉得心累,可若真正做起来呢,却比谁都尽心。
她唯一偷了些空档儿,飞速地在纸上并排写下两个名字。
徐偲温睆
她欣慰而极满足,对称的没有一丝破绽。
她看着看着,突然生出一种想法来。
她的世界里从什么时候起便到处都是他了?
他一早来,便会急吼吼道:“温睆,我冷了。”
“那你多穿点衣服呗。”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呀。
而中午,他又会有些无赖:
“温睆,我只能一个人去吃饭了。”
“那你就跟我一起去吃吧。”他像守株待兔一样,就守着她的这句话儿。
“温睆,篮球比赛没有美女我没兴趣参加。”
“那,我去吧?”
“你是美女么?”
……
“温睆,回家我不想写作业。”
“我写完了给你打电话报答案。”
“你的答案可靠么?”
……
“温睆,你长着嘴除了会报点答案外,就不说点其他事么?”
“下个星期值日生不要再逃了。”
……
天天都上演这样的戏码,可她从不腻味。
她身边的朋友走了一拨又一拨,她都不觉着心疼,唯独舍不得赶他走。她老是自欺欺人,若连她都不把他当朋友了,那他一定会孤单至死吧。
其实没那么严重,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妥协了又妥协,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哪里去了,仿佛顷刻间坍塌,无影无踪。
她喜欢他。这个秘密深深埋在心底,偶尔稍稍显见的一些芽儿,她便不再给它阳光雨露。喜欢他,无关乎他的相貌或成绩,像发自内心似的,轻轻的,又极是凉薄的,她需要昧着自己的心对他忽近忽远。她并不贪心,只是心满意足地,维持现状就好,就好。
寒假,她突然开始晨跑,连父母都奇怪了好一阵子。
只有她知道,每每都要绕着他家的小区跑那么一圈,她那么想他,即使恰巧遇见了,也可以轻描淡写地说上一句:“啊,早啊。”原来你一切都好。
只可是,她一次也没能说上这样一句话。
唯一一次,她也是惊慌地远远躲了开来。
她不知道,每次他都在窗边看着她,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连他的父母都奇怪了好一阵子。他总是每天准时的早起守在窗边,堪称虔诚。
她默默地记住了他所有的喜好,只盼望着万一有一天可以用的上。
只可是,她一次也没用上。
她总是想着瞒着他,却又想出奇的制造意外的默契。
可一到关键,她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什么都不敢了。
女孩儿大抵是这样的,事前口口声声都凭着自己的胆量,可真正遇上事儿了呢,又觉着自己是该有女子的矜持,借口都是借口!
她觉得自己值得!她又觉得自己傻,真是傻!拼凑起来也照旧是傻的值得!
连爱玲阿姨也说“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三
她不是他的那斛月半弯,他不是她的那颗迢迢牵牛星。
她懂得,她也看得透彻。
可他偏偏是她心底的那根弦,不痛不痒。可若一旦撩拨了呢?停停颤颤,哪怕苦心孤诣,也偏偏要余音绕梁三日绝罢。
年后过来,太阳开始直射北半球,昼长夜短。她还觉得时间短,时间过的快。眼下又是几场考试,几场国假,晃一晃桃花也就谢了。
芒种。
入夏的雨,正逢黄梅季。有些萧索。那雨,粘连着悱恻的湿意。那些道清说不明的意味也在雨里暧昧起来。
早先布置的黑板报任务此刻也不值一提,她似乎有些懊恼,叹了口气,有些心神不宁。字写着写斜了,她浑然不知。图画着画差了,她浑然未觉。
所有的原因,统统指向一个答案,唯一的答案。
噢。只有他,徐偲同学,还在。
他在陪我么?她心里几乎要大叫起来。温睆你个没出息的,居然白日做梦。
可她私心里,又多么,多么希望是这个答案。
“徐偲!”女生带着特有的狭细的嗓音,虽然大声,却失了气势,可也颇娓娓动听。
“喂!人家喊你哟。”她有些幸灾乐祸地提醒道。
你就这么高兴?!他闷闷不作声。
窗外闪过一个纤瘦的身影,温睆认识她,是他的小学同学,又与他住在一个小区,关系自然亲厚些。她有些单薄的身形匹配上汩汩的大眼睛,显得有些无助。
“我没带伞,我生病了,徐偲。”
他自然地抚了下女生的额,毫不含糊:“没带伞?那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你没生病,天气有点冷,快点回家吧。”
“你背我,背我回去。”女生不罢休,有些祈求的目光使整双眼睛显得水光潋潋。
“ …… 别闹了,我今天有事情。”他皱了皱眉。
“背我呀,背我!”女生不依不饶,嘴里嘟嚷着,利嘴的模样宛如乍了的猫,紧紧地拽着他衬衫的衣角。
她起初还有些幸灾乐祸,玩味地看着这幕没有预设的戏剧。心中转过千千结,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可看到后面,她看不下去了,说不清什么滋味,只想,只想远远的躲掉。她扬手扔了粉笔,头也不回地超外边走去。她倚在栏杆上看雨,只有这时她才是爽快的。
她不知道她怎么了,只是非常的不痛快。
他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他觉着她安静得就像一尊雕塑,融进那雨里。他记忆里有很多个她,冷言嘲讽的她,任性倔强的她,谈笑风生的她。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她,拒人千里。他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刀,那些深埋心底的话他想大喊出来,不用再假装,不用再掩盖。哪怕前方地动山摇,哪怕前方路冻马亡。
他扳过她的肩,对着她有些偏棕的眼。
“温睆。我喜欢你。”万分认真,万分诚挚。
错落的雨滴不偏不倚,划过她的眼眶,就像她的泪落下,就像她的心放下。
“那我们 …… ”
“成全一辈子。”比起承诺,更像誓言。
她已经顾不得脚下的陆了,跌跌撞撞地取了书包,跌跌撞撞地回了家。
没有下文,但总是事实,他们的确在一起了。
从座位到走廊。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从打铃到集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总喜欢跟在他的身后,若说先前几次是凑巧,那么而后,她总是算准了时间,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他当然晓得她的把戏,抿了抿唇,将右手递到身后,静静地等待她的回应。她微愣,旋即又领悟似的笑起来。他一转头,便看见她哧哧的笑着。她的笑总给与他稳妥的气味,圈着他,清淡而且舒心。
他狡猾地笑着,伸出手抓着她,牵着她往前走,就像走在时光的隧道里,只有,时光飞逝,只有岁月留香。
旁人哄笑着,她才醒悟起来。急急忙忙扯开他的手,脸上似火烧一般。有些甜腻,有些心虚。
她日日算计着时间,在恰当的时候,走到他的身后,不早不晚。
他日日将右手放在身后,一声不响。前一刻,等着她将手覆上。下一刻,转过头,牵过她的手。再下一刻,等她急急挣脱,残留一片柔软。
很多年后,她才懂得。
其实爱,让人窃喜,让人不堪。
暗夜里的爱,让人卑微,为旁人的目光忐忑。
日光下的爱,让人勇敢,肆无忌惮地,眼里也便没有了他人。
四
她不是一个完满的人。
她总以为,他们恋人未满还是朋友的时候,她任性也好,她嚣张也好,那都无关紧要,她可以乘那一缕清风,肆意任为。他只作一个走马观花的看客,哪会留什么心呢。
但是,因为一句话,一切都不同了。
她敏感,她脆弱,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好一股脑地套了把枷锁。
她说每句话前都细细地斟酌,哪儿含蓄,哪儿浅显,她都思虑的妥妥当当。
她生病,几天没来学校。他对她说,我想你了,这几天。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上课了,只得作罢。中午,她逮着了机会。
“我很开心,谢谢你。”
“什么事啊?”
“明知故问,我不多说。”
“我不知道啊。”
“你仔细回想想。”
“真想不起来。”
“你总会想起来的,我。”
“你什么呀?给点暗示。”
“聪明。刚才我话里已经隐含暗示了。”
“ …… ”
真实的答案是她每句话的最末字衔接成一句。
你说想我。
她愁得直想挠肠子,他怎么就不理解我的意思呢。
他噎得直想捶桌子,说个话怎么这么费劲呢。
睹物思人,多愁善感,无病呻吟,她全沾染上了。她听着春雨发呆,她望着落花伤神。
她吟;“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她吟:“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她吟:“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
他听得两眼发直,好半天,才朝天翻了个白眼。
“温睆。”
“何事?”他一阵颤栗。
“做回原来的你吧。”她沉默了。
他说完便去擦黑板,走过她的身旁,又附了一句,她瞪大了双眼。
比起你的优点,我好像更喜欢你的缺点。我是不是很没眼光?
你的确很、没、眼、光。她嘀咕了一句,笑得鲜妍。
四月天,春雨才过,正是人间好时节。
五
周五放学。
“温睆。我们明天去相馆。”他望着黑板上的中考倒计时,仿佛下定了决心。
“啊?我们是不是还太小啊。”她小声道,他鲜少如此专断。
“你脑子一天到晚在想什么?”他眯了眯眼。
相馆里。
他揽着她的肩,自然的很,仿佛世界都在掌心里握着。只有她在那时间凝滞的“咔嚓”一瞬,一句呢喃似的耳语轻轻地钻进她的心里,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却清晰得让她无法否决它的存在。
“傻瓜。”
拍完后。
“我们只印一张好不好?”
“我肯定要的!”她赶紧声明立场,却也有些犹豫,“那你 ……”
“你需要,我不需要。”
“为什么?”
“你需要留点记忆。而我记得那么牢固。怎么还要无谓的东西来维系呢?”他郑重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后脑。
“都记在这里了呢。”
有些人骄傲了得,口口声声永永远远,天长地久。这类言辞,又有哪句做得了主呢?不过是阴差阳错间,或许烟消了,云散了,便也分离了罢。
他那么聪明,早已预料了一半的结局。
南方的梅雨季仿佛入了汛期,抽抽搭搭,一日堪比一日阴霾。倒也贴切她的心情,一日堪比一日低落了下去。
她喜欢将排名的差距换算成长度计算。她心底明亮着,其实早就不是厘米可以做单位了罢。而况她也记不得第几次这般懊丧而归了。
眼下的二模,同样让她难堪。
明明不争的事实,即便努力篡改,欺瞒的终究是自己。讪讪的笑,也当作苦中作乐罢,很好很好。
他挨近她,几分关切,几分迟疑,却什么都了然。偏偏要不露破绽,故作轻松:“温睆,笑得真难看。”
她这样一个坚强的姑娘,却小心翼翼地喃喃道:
“我们 …… 以后就不在一起了吧?”她知道自己不及他。
他握紧了她的手。
“我等你。”
“呐。我们的排名相差279名,折合成长度是186厘米,有这么远。”
“我等你。”
“呐。你会上一个好的高中,更有一个好的大学等着你,我们只会越来越远。”
“我等你。”
“呐。你有这么锦绣的前程,有那么多的好姑娘看着你。”
“我等你。”
“呐。这么长的时间要用年来计算。我只能是你的回忆,你会一点一点忘记。”
“我等你。”
“呐。哪怕你牵挂着我。可万一有一天,我都记不起你了。”
“我等你。”等你把我想起。
她咬着唇,看着他,声带哽咽。在她朦胧的泪眼里,他逐渐缩小成一个点,又在这阴雨绵绵的世界里,舒展成一圈光晕。她的泪终于落下,滚烫而且犀利,她却只剩下他温润的笑意。那么熟稔,没有一丝不耐,没有一丝妥协。
“温睆,你给我听着。我、等、你。”
六
她拼了命地奔赴了中考。
她入了普通高中,对她说来已是难得。
她开始学画画,至少为自己,博个前程。
她要一心一意。于是,她开始断自己的念想。她断绝了他一切的消息。但凡他好或者不好,她一概不知。他的联系方式,她统统删了,撕了,忘了。她做的当真是绝,连唯一一张照片也想扔了,想了良久,终是压在了箱子底下。
他,仿佛从未走进过她的生命。
三天可以一晃就过去。三年呢?那么那么那么长,长得就像时间的河流,哪里才是尽头呢?
第一年。
前半年,她咬定青山不放松。
后半年,她开始画人物塑像儿。她画不好,闷火得很。
“温睆,你观察仔细点儿,怎么人都长一个样呢?”
“温睆,跟你说了你怎么不改呢?”
“温睆。你这小丫头,其他画的都不错,唯一毛病,人都一个样!”
“温睆!我懒得说你了,改!”
她画一千遍一万遍,总是他的样子。不是改不了,是笔不由衷。
后半年,她假装不在乎假装不知道,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年。
前半年,不画人物了,她磕磕碰碰地有些动摇,还是那么“潇洒”的过去了。
后半年,她本在网上查资料,她找着找着便将同学的空间看了个遍,独独除了他。她犹豫了好久,忽然,心底涌起一阵希冀。看一眼就好,不多。她悄悄对自己说。她的手有些颤抖。
她说,我最大的后悔莫过于看了他的空间。
没有相册,没有留言,只有一篇日志。
内容只关乎他和她。
不是矫揉造作的情话,不是洪水猛兽般的思念。只是淡淡的回忆,就像平淡的河水里偶尔淌过的几弘清涧。
她把照片翻出来,反复摩挲着。
她甚至忘记了如何的离开。
第三年。
她确实有绘画的天赋,连高考也仿佛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似的。她有了些微的闲暇,却看起了闲书。她母亲数落她不务正业。说着说着,照片从她手里拿着的书里落了下来。旋腾了几个圈,落在了地上。
她母亲眼尖,赶在她前面捡了起来。
“哟,这是谁呀?” 仿佛并不在意。
“同学”
她父亲闻声赶了过来,她母亲使了个颜色给她父亲,欲言又止。
“你可真是不得了啊。”她父亲只留了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她一把抢过照片,踉踉跄跄跑回房里。背靠着门,坐在那里。他们早就看出来了,也好,终究是要知道的。她宽了宽心,思忖道。
她开始一点一点撕照片,眼泪一滴一滴落下,可嘴里一遍一遍嚅嚅着。
徐偲,徐偲,徐偲,徐偲 ……
父母没有深究。她心里也知道,若是高考无法圆了父母的希望,那天是真的要塌下来,生生压在她身上了。
她努力说服自己一心一意起来。
其实三年也很快,白驹过隙间,一晃,也就没了。
七
2011年。
她坎坎坷坷,跌跌撞撞地告别了她的高中时代。
他平平淡淡,顺顺当当地进入了他的理想大学。
她每次同学会都去。他从来不去同学会。
她每七天回母校。他每五天回母校。
她从不去教室。他只去教室。
她留在Z城。他将去H城。
Z城到H城。火车1小时,汽车1.5小时,自行车8小时,步行20小时。
距离长也好,短也罢。就是,抵不过思念。
倘若神奇的开端被赋予了错误的过程,倘使错误的过程命定了注定凉薄的未来。那必定糟糕得让人失望透顶罢。
可是,老天,好像并不是如此决绝呢。
五与七的最小公倍数是三十五。最循规蹈矩的凡是也有例外。
第三十五天。雨。宜祭祀祈福求嗣开市。忌嫁娶出行安葬冠笄。
他突然很想去操场走走。她突然很想去教室看看。
他沿着窄窄的楼道一步一步走下去,仿佛时光格外眷顾他,让他觉得道路出奇的漫长。他已经记不得是第几个转角了。他甚至觉得世界混沌一片,他漂亮的狭目看清了光源——那个在他的回忆里蛰伏了五年之久,横亘在他所有喜怒哀乐里的让人心疼的影子。
世界上千千万万个人与你擦肩,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场情景戏等你扮演主角。可你偏偏在最惺忪寻常的雨天里邂逅了她,偏偏所有雨季的回忆里割舍不下她,偏偏在最淋漓尽致的大雨里与她重逢,偏偏明白一切与她无关,偏偏将她与爱挂钩。
江南雨季,当真教人千回百转,只识得来时的路,只记得第一眼后不敢再忘却的邀约,只舍得让自己痛,让自己喜。让自己醉,让自己醒。
他滞涩的喉动了动,千言万语都融进楼外漫天的大雨,也好,洗去风尘,抽丝剥茧,回归当初。
“噢。你也在这里。”还要用感叹词掩饰自己的欣喜。
“真好。”她望着他。又怎是一个“好”字了得。在漫长的光阴里,徐偲,这个她不知呓语了多少遍的名字。此刻,它的主人真实的出现在她的眼睑里。教她用怎样的言语道尽一切。
似乎是淋了些雨,她的头发有些潮湿。他看在眼里,习惯地勾了勾嘴角。
“淋雨了吧?生病了怎么办?”
“你背我回去!”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假怒道,却不知着了他的道。
“喂,你那时候在吃醋吧。”真是好骗的很。
“滚!” ……
他们从来未变。
尾声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寥。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诗经•郑风•风雨》
她突然很想画人物塑像儿。
在她的铅笔下。
那个神情故作严肃,眉梢却隐约含笑的姑娘,是她。
忘了“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从此“眸然惆怅,痛也不痛。”
我所知道,这便是真正的结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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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写这么长的小说 怎么说呢 终归是有些笔拙的 也很生疏 只是想把这么一个故事讲给一些人听罢了 正如我所说的 只是一个母校流传的故事 大抵很多人都有这般经历罢 只是结尾各不相同而已 我只是浅显的通透了些 好好珍惜身边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