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小时

　　他熟睡着，发出均匀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我忍不住用手轻轻拨弄。
　　“唔。。。”他稍稍动了动。
　　我捂住嘴巴咯咯地笑，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他还是被我吵醒，眼睛睁了睁又闭上，还用手揉着。
　　“你干嘛？”
　　“眼睛干，还有点疼。”他声音慵懒。
　　“给我看看。”
　　“哦。”他缓缓睁开浮肿的双眼，白色眼球上分外明显的血丝扎得我的心生疼。
　　我从包里拿来眼药水，“别揉了，给你滴点眼药水。”
　　他用手捂住双眼，“不要。”
　　“时小时！”
　　“不要。”
　　“为什么不要？！”
　　“就是不要。”
　　“随便吧。”我没耐心劝他，穿衣出去洗漱。
　　他慢吞吞的跟过来，直到洗漱完，都闭着眼睛。
　　我阴阳怪气地问：“真的不要滴啊~”
　　“恩。”
　　“不要后悔哦~”
　　他皱眉，“想干嘛？从实招来！”
　　“先把眼睛睁开。”
　　“好吧。”他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
　　我奸笑，凑近他用舌尖轻舔他的眼珠，用口中的汁液湿润他的眼眶。
　　“还要！”他立马激动，眼球微颤。
　　“鉴于你之前表现太差！没了！”
　　“我还要嘛~” 他弯下腰往我的怀里钻，把我抵得直往后退。
　　“过来坐好。”我引他坐到沙发上，在他的眼睛上轻啄两口，随即掏出眼药水给他点了。
　　“你骗我！”他现在想要表达的眼神绝对是哀怨。
　　“谁让你不肯滴眼药水？这么大的人了，真当你三岁小孩呢？”
　　“可是你也不能骗我。”
　　“你的眼睛你自己不知道？吃点辣都会发炎，能成天这么折腾吗？”
　　“发炎就发炎呗，折腾的再厉害最多也就是看不见，反正我天生看不见，不受影响。”他得意的笑。
　　“爱怎样怎样！反正眼睛发炎、疼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些恼火，他本人都说得这么轻巧，我瞎操什么心！
　　“我的眼睛疼、你的心不疼啊？”他撅着嘴。
　　“我的心有什么好疼的？！你疼关我什么事？！全是你自找的！疼死活该！”
　　“我知道你嫌弃我是个瞎子！我知道你讨厌我的眼睛！”
　　“你再说一遍？！”我猛地将手中的眼药水摔向墙边。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的冲我吼：“你就是嫌我是个瞎子！你想要孩子！可跟我在一起很可能再生一个瞎子！所以你恨我！你恨我！”
　　“是！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我跑进房间，重重的砸上门，抱腿蜷缩在墙角，泪如雨下。
　　我最恨他动不动就说自己是个瞎子！说我嫌弃他是个瞎子！
　　他自小眼盲，年幼时又受尽邻里孩童的欺辱，难免自卑。
　　刚和他恋爱时，同他稍有争执，他就会拿他的眼睛说事，说我嫌弃他是个盲人。这让我很窝火，明明是他自己太在乎，为何总要强加到我身上？当时就因他的自卑加自傲吵过无数次。
　　可是现在，同他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他为何还要钻在那个死胡同里？
　　我自己又是个‘大小姐’，没耐心、性子倔、脾气臭，一生气就口不择言，而且专挑别人的痛处下手。明知对他造成的伤害很大，可就是没法自控。

　　我想要孩子，毋庸置疑。可事实上我最想要的不是孩子，而是婚姻。恋爱至今，他连他的父母都没让我见过，我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我甚至都怀疑他根本就不想结婚！
　　要过我父母那关更是困难重重。
　　我母亲一直给我灌输的择偶理念就是‘门当户对’：男女双方条件相当，男方最好稍优于女方。
　　听的时候我连声赞同，还笑母亲多虑，说我不傻。可母亲不愧是母亲，有的就是先见之明。
　　我第一个男朋友就是个孤儿，母亲知道后苦口婆心的劝我分手，好在当时两人感情只是处在懵懂期，我很快就放弃了。
　　可是现在，我和时小时是如胶似漆。但是他连最基本的健全身体都没有，我根本不敢想象我父母会怎样阻挠！

　　我只觉空气中布满尖锐的银针，刺的我遍体鳞伤，在我的眼睛快要哭得瞎掉，脑子快要想得炸掉的时候，他进来了。
　　“小茹。”他站在门口唤我。
　　我抱着膝盖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小茹。”
　　他等了几秒又说：“回答我。”
　　我听出他隐忍的怒气，心如刀绞。
　　生活在黑暗中，他最讨厌的就是死一般的静寂。
　　我也已经改变很多，低谷期都很少会再一个人躲进自己的世界。可是怄气时我是坚决不会开口的！
　　“说话，让我知道你在哪里。”他近乎咬牙切齿。
　　我握拳，‘砰！’的一声捶在墙上。
　　“疼不疼？”他匆忙走过来，摸到我想抱住，却又犹豫着收回了手。
　　我依旧把头埋在膝盖里，不搭理他，僵持了几十秒，他受不住沉默，开了口：“对不起。”
　　我觉得讽刺，他老人家竟然也会道歉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说自己是瞎子。”
　　知道你还说？！
　　“可我就是个瞎子！这是事实！你为什么总是不能面对？！”
　　究竟是谁不能面对？！
　　“我知道你讨厌我黏你、老爱牵你的手、摸你的脸！可我是个瞎子！听着你的声音，握着你的手我才会安心！”
　　他这是道歉还是批斗？！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不说话我很害怕？！你不说话我甚至都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坐下来。”我的脸色和语气仍然很差。
　　他重重的坐到我身旁，下一秒我靠在了他肩膀上，眼泪很快将他的衬衣打湿。
　　“对不起。”他紧紧搂住我，也开始哭。
　　“我不想再说我不在乎你的眼睛之类的话，我已经说腻了。”我冷冷地说，冷冷地在他怀里无声的落泪。
　　“我不好，我太在乎，我怕我配不上你。”
　　“我饿了。”
　　“我去做饭，你在旁边和我说话好不好？”
　　“不好。”
　　他的呼吸明显一滞，但还是默默起身、去厨房做早餐。
　　等他叫我吃饭，我才走出去，看到他白衬衣上的血渍、我急了，“怎么回事？！”
　　“没什么。”他的左手背在身后。
　　我抓过来一看，他的左手食指上赫然添了道鲜红的口子，血没有止住，顺着指尖往下滴着，我的内脏被一点点的撕裂开来，疼的我快要窒息。
　　“不疼的。”他像个没事人似的。
　　我哭着给他清洗伤口、贴创口贴，后悔跟他赌气让他分神。
　　“别哭了，我会心疼。”他用没受伤的右手给我擦泪。
　　“那你知不知道我的心有多疼？”我握住他的右手放在唇边，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在他的手上。
　　他的双手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疤，那些经岁月洗礼淡去的疤痕更是不计其数，腿上也有一些，常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我无法想象他从小到大摔过多少跤、吃过多少苦。
　　“别生气了，你的手疼吗？”
　　“不疼。”我抱紧他，捶墙的右手早已疼到麻木，只能半曲着，指关节处一片红肿，带着点点淤血。
　　“让我摸摸。”他轻柔地抚着我的右手，满脸心疼，“以后不准伤害你自己。”
　　“你也是。”我勾住他的脖子，不住地吻他。
　　他的泪滴在我身上，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守住我们的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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