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

　　黄少天在众人的起哄下凑近自家队长，微微的酒意上脑，让他有些亢奋。

　　喻文州愣了一下，笑容有点僵硬，抬起手想说什么压场的话，却被黄少天给阻止了。

　　然后黄少威武地一手按着喻队的肩膀，闭眼吻了上去。

　　蓝雨季

　　黄少天并起手指用力地揉着额角，昨晚闹得太厉害，有些酒后的头痛。他坐在床边，窗帘忘了拉，外面下着秋雨，滴滴答答地砸在树叶上。每次都起哄玩国王游戏，想到自己抽到亲队长，就不由得噗哧笑出声，头痛好像也因此被冲淡了许多。

　　他看了看时间，迅速地刷好牙，用手捧着水往脸上浇了浇，准备穿衣服下楼去食堂吃午饭。

　　对着镜子整理衣领的时候突然手上顿了一下，想起了昨晚的情形。队长的嘴唇……很薄，吻起来完全不带感嘛。据说薄唇的人薄情，那时候队长还真的是冷淡得让他伤心呢，唉唉唉。黄少天啧啧地摇着头，摇着摇着却停了下来，总觉得有点什么没对。他闭上眼想了想，然后有些不确定地睁开，眉皱在一起——两人睫毛都很长，当时靠得太近了，睁眼的时候睫毛在对方脸上刷过，他看到的队长的眼睛，一点都没笑。

　　队长推诿了一下，但是没有生气，也没有一笑了之，至少在自己亲他的时候没有。虽然后来大家的起哄和队长那种哭笑不得的表情完全没有让他意识到什么不和谐，但不等于他事后还反应不过来。黄少天有点心慌地埋怨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强的观察判断记忆力，他扶着额头痛苦地惨哼了一声，怎么办，为什么他得出的结论是——队长喜欢他。

　　难道队长是gay？？认识这么多年了，完全没有觉得啊，不过队长的确一直没交过女朋友，也没传过任何绯闻——但他们这行有女朋友的也没几个吧。现在职业圈里的大部分都是一心扑在游戏上，在电脑面前宅了十来年的家伙，玩坏的鼠标比牵过手的姑娘还多，有女朋友的都是交了狗屎运的，或者是像叶秋那个腹黑那样自己培养起来的。如果以这一点来判断，那游戏圈就真的是个G圈了。

　　但那不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啊！！黄少天自问真的没有迟钝到别人满怀爱意地看着自己还能意识不到的程度！你说是那种天赋异禀的桃花眼也就罢了，但队长他不是啊！那么温润如玉的联盟人缘第一的选手，不是妖孽一样的存在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抓了抓头，跟自己说冷静一点，冷静冷静再冷静！

　　gay也是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要不和对方上床，对方是不是gay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啊。黄少天在这方面倒是从来没有关注过，也没有什么坚定的看法，谁就是谁，难道还会因为其实原本喜欢谁就猛地变得不一样了？不会的啊。所以就算队长是个gay，但他还是队长啊，没什么改变的。自己不需要这么惊慌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惊慌？

　　剧烈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黄少天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

　　喻文州做完队员的训练分析，懒得去吃饭，想直接回寝室睡个午觉。不仅做着不用着急完成的工作，还连三餐饮食都不讲究，这种无序的安排在喻文州的日常生活中是不存在的，但，这是假日嘛。

　　他一边走一边十指交叉往前伸展双臂，活动活动脖颈，却看见迎面走过来战队的王牌。

　　“少天，去食堂？”喻文州微笑着打了个招呼。

　　黄少天愣了一下，显然很意外看到自己，很傻地笑了一下，说，“队长好。”

　　回应如此干净利落，表情还有点呆，是没有睡好吧。“好啊，”喻文州轻笑，点了点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队长，”错身的时候，黄少天突然叫住他，眼神有些游移，说话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队长我还是想问啊，虽然我之前其实没想问的，但是看到你我又想问了，我也不是想问别的什么，我就是想确认一下，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不问清楚的话总觉得有点憋得慌……”

　　喻文州等着他铺垫完一堆垃圾话之后问出句子的主干，那声音意外地有点低，却很笃定，“你喜欢我？”

　　喻文州微笑僵在脸上，一时间他觉得自己试图做出任何表情应该都很刻意，他也没有装傻地问是那种喜欢，只是微微敛起嘴角，点头说，“嗯，我喜欢你。”

　　逆光不太看得清对方的表情，喻文州只听到黄少天又问，声音更细了一些，“多久了？”

　　喻文州蹙眉，竟一时回答不上来确切的时候，“几年了吧。”

　　“哦。”黄少天没有再说什么，抓了抓头，继续往食堂走去，显然魂不守舍，下楼的时候差点一脚踩空。

　　喻文州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唯一的东西是对方怎么不小心点，摔了怎么办，然后便什么也没有。这不是淡定和专注，是震惊过度。喻文州恍恍惚惚地往自己的房间走，虽然脸上不太看得出来，但是早已心乱如麻。

　　回到屋里，关上门。喻文州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好像这样就平复了心情。

　　他没去想黄少天怎么怎么知道的，怎么想的，为什么来问他，想要确认什么。

　　他不敢去想。

　　**

　　几年是什么概念？黄少天食不知味地想着这个问题。最近吃饭的时候发呆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几年都在做的同一件事，就是玩游戏。

　　这几年，他从一个在游戏里抢BOSS的普通玩家，成长为联盟明星选手之一，蓝雨战队的王牌选手。他操纵的夜雨声烦从那个聒噪的讨人嫌的剑客，变成人人效仿的剑圣。

　　两年也是几年，九年也是几年，这是个虚数。

　　不过一年就是365天，队长给他的那个答案最少也等于730天。

　　这么久的时间，自己完全没有看出任何端倪。估计大家也都没有看出来。因为队长对任何人都很友善，很温柔，在联盟里都是人缘好得出奇的存在。没有人会对他的亲切感到怀疑，而其中的一份亲切，对他黄少天的那份亲切，竟然包含着那么浓烈的，仅仅从眼神流露就让他确信的感情，真是不可思议。真是难以置信。却是真实存在的。

　　迎面走过来两个队友，不知道在谈论什么，凑得很近，一边聊一边笑。然后拿着分餐盘去打饭，远远的吵吵的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只见其中一个扬起手在另外一个的背上用力拍了一下，被揍的那个只是一直笑。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在他和队长身上发生过。看上去是很亲密，但是没有什么怪异的地方啊。朝夕相处的队友，在游戏内外一样亲密默契，真的没有任何不寻常。

　　可是……可是……

　　背后突然被人拍了一下。黄少天回过头，来的正是自家队长。

　　他反射性地咧嘴一笑，问，“队长，什么事？”

　　喻文州把餐盘放在桌上，在黄少天对面坐下来，“下周职业联赛和嘉世打，要去H市。”

　　“嗯，我知道。”黄少天的话难得的很少，以他说废话的功力，竟然不知道怎么接。

　　但喻文州显然不是来跟他说废话的，而是说，“叶秋在H市。”

　　“他不是退役了吗？”

　　“是啊，不过还在H市，上次Q上聊了几句，说要不过去之后聚一聚。”

　　“啊，这样啊。”黄少天有点心不在焉，不是话题本身无聊，而是他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地舌头打结。

　　他默默地点头嗯着，一边把队长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一边捧着喝汤，但却因为太走神，倒了自己一身，还连带呛得直咳嗽。

　　喻文州抓起纸巾盒，刷刷抽了一大把前去抢救，隔着一张餐桌的黄少天却猛地一退让开了，脚绊着椅子踉跄地退了两步。一时引来众人瞩目，吵吵嚷嚷的餐厅顿时安静了下来。

　　喻文州的手停在半空中，尴尬地僵了片刻，然后不急不缓地收回桌上，撑住桌面。

　　黄少天急急地脱掉衬衫，看了看胸前一片水渍，说了句，“我回去换衣服，队长有什么下午训练的时候再说吧。”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喻文州看了看狼藉的餐桌，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手，走到窗口重新点了一份套餐，也不管自己到底吃不吃得下。

　　**

　　黄少天后来想想，大概其实是跟队长在□□上遇到，所以叶秋才想起让自己帮忙打那个低级副本。那个混蛋真的是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让自己帮忙，连帐号都要自己去弄。平时这种事当然是跟队长说就行了，但是这次当然是……

　　敲了敲经理办公室的门，没等对方回答就推开了门。房里两人有些一起看着他，正是喻文州和经理。

　　“队长？”

　　“少天？有事？”喻文州问。

　　“呃，我是找经理。”黄少天尴尬地抓了抓头。

　　“哦，你们说吧，我们刚谈完。”喻文州温和地笑笑，和经理打了个招呼就往外走。

　　在门口错身的时候，黄少天退开了一步，低着头没有去看对方，也不知道队长有没有看自己，只是注意到对方的脚步很洒脱，没有什么迟疑地从自己眼前迈了出去。

　　黄少天闪身进门，巧舌如簧地找经理弄个小帐号来玩，习惯一心二用的思绪总有一半会飘走，他努力地把那一半集中到叶秋现在在玩什么把戏的猜测上，脑子塞得满满的，满脑子的垃圾话。

　　**

　　“见到少天了吗？”喻文州拿着一小盘水果，问着也到嘉世餐厅吃宵夜的队员。

　　对方摇了摇头，问，“队长找黄少有事？”

　　“没事，比赛完了就没看见他，问问而已。”喻文州笑了笑。

　　“难道是和女粉丝去约会？”有人笑着猜测。

　　“黄少那个游戏宅要是有一点点这种心思，早就花名在外了。”又有人打趣说。

　　黄少天人气很高，他本人也很活泼开朗，但名声是极好的。不过的确也是因为那个队员说的那样，是因为他没那个心思。他把职业圈的女选手当哥们儿看待，对女粉丝则是尽量避免接触，就像个沉迷于游戏的大男孩，十分单纯可爱。

　　喻文州见到黄少天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虽然是客场作战，但选手每人一个房间这条件还是有的。喻文州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回来过夜，但是终究是没有问。

　　那么大的人了，说什么纪律不纪律的，喻文州看着被粉丝围在中间求签名的黄少天这样安慰着自己。但他知道这是如何的欲盖弥彰，作为一个面面俱到的队长，随口问一句“昨晚你出去了？晚上回来没？”其实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当然，队员要外宿的时候来跟他打声招呼更是理所当然。然而这些顺理成章的事，一件也没有发生。

　　队员们都上了车，吵吵嚷嚷地回味这昨天晚上的比赛，要不是喻文州还站在车门旁等着，司机都会忘记黄少天还没上车而踩下油门往机场开了。

　　“我去催他一下吧。”喻文州对等得有些无聊的司机笑了笑，往人群中央走去。

　　黄少天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手上抱着一叠签名版，以惊人的手速龙飞凤舞地写上自己的名字。黄少天一边签名，一边依然话痨着，对女粉丝说着笑话，把对方逗得花枝乱颤地笑。

　　喻文州挤进去拍了一下战队王牌的肩膀，说，“黄少，该走了。”

　　黄少天转过身点头答应着，不只是有意还是无心，这个动作正好让喻文州的手从他肩上滑下来。他大爆手速把最后几张签名版写上名字，还给了女粉丝。对方开心地说，“黄少，握个手吧～”黄少天难得地伸手过去。

　　这一举动使得粉丝疯狂起来，尽管喻文州试图拉住黄少天，但手只是从对方袖子滑过，一阵推推攘攘之下，黄少天又被围了起来。

　　喻文州揣着手在人群外有些无奈地等待着，看着黄少天一点点地愉快地往外挤，心思有些飘远，开始想自己现在脸上的笑容是否自然，想自己揣在包里微微发抖的手是不是会变得更加残废。

　　又等了好一会儿，黄少天才跟着喻文州上了车。只剩下两个靠前的座位，喻文州坐在了窗边，黄少天在喻文州和于峰中间忧伤地挤开了个位子然后嘴里不停歇地跟大家说着不好意思啊拖累大家了哎呀要是赶不上飞机怎么办之类的重复却又没什么内涵的废话。

　　喻文州拉开了一点车窗，粉丝的呼唤声如潮般涌进来，他也没有关窗的意思，只是笑着说，“听，黄少果然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

　　大家起哄说黄少人见人爱嘛。

　　喻文州又问，“黄少下次更新契约是什么时候？”

　　黄少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说，“好像是一年？”

　　喻文州点了点头。另外一个队员正好接下话来，说，“H市这边的粉丝一定希望黄少转到嘉世来，哈哈。”

　　经理从副驾驶席回过头来对着起哄的队员们说，“魂淡啊，你们可别把蓝雨的王牌给撺掇走啊。”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闹着，SUV缓缓地开动了。

　　喻文州微微偏头靠着车窗，闭眼睡觉。

　　也许是晕车，胸口不太舒服。

　　**

　　自欺欺人是没有什么用的，喻文州对于事实一向是诚实地接受。就像他自己是个手残，也羡慕黄少他们那种有手速的选手，但也没有什么好自暴自弃的，只是接受这个事实，再打出一套自己的风格。

　　黄少在躲自己，这不是个很难发现的事。虽然黄少做得很有技巧，一般人不会察觉到什么，但，喻文州毕竟不是一般人。黄少天躲的也不是一般人，而只是喻文州。

　　在黄少天来当面问他之前，喻文州并没有想过要跟对方说出自己的感情。因为黄少天不是gay，甚至他自己也不是。要不是哪里搭错线，也不会有这么不合宜的感情。也许过几天就淡了，这么想着，然后就这么过了几年。

　　从H市回来之后，喻文州状态一直不怎么好。虽然叶秋那个痞子也说过，他的手速已经没有下滑的余地了，但毕竟其他方面还是没跌到谷底的。至少他有冷静和观察力，但这样的冷静却被心底繁杂翻涌的负面情绪冲得支离破碎。

　　他想解决这个问题，不让自己堕落，但是他不可能去挑明和面对什么，因为黄少天什么也没做错。

　　也不可能避开，因为自己是队长，战队的很多事是要兼顾的。

　　甚至他也没办法改变自己的感情，捱了几年，又怎么几天就能消散？

　　他只能像之前的深呼吸那样，用一些新鲜的空气来平复烦躁，把那些飞扬起来的尘灰碎屑再次平稳地碾压到心底。

　　于是喻文州请了个假。像他平时的假日一样，不顾忌健康的作息和饮食，压着马路逛着街，试试衣服，看看电影，天色渐晚去酒吧坐坐。并不是借酒浇愁，只是不想太特立独行。

　　揣着些心事，安静地坐在窗边一个人喝闷酒，不知不觉喝得有些多。

　　喻文州不太舒服地打了个车，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因为晕车几乎有些站不住脚。

　　他撑着额头按着熟悉的路线回宿舍，却在大厅被黄少天拦住。

　　“队长你没事吧？脸色好难看啊。你请假我们还以为你身体不舒服要休息，结果你一大早就不见人了。而且还没有带手机，整整失踪了一天呢。好大的酒味啊，你喝了多少啊？还好吧？要不要先去医务室看看？”

　　黄少天的声音在喻文州耳边嗡嗡嗡地想着，他听见对方说什么，但是没办法即时地反应过来，更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好抬手示意对方停下来，“有什么话回宿舍再说。”

　　喻文州晃了晃头，打起精神，一个人在前面走着，从影子看得到黄少天在后面跟着。

　　一路无话。

　　喻文州在自己房间门前停下，摸出钥匙开了门，对着黑漆漆的房间偏了偏头，“进去说？”

　　黄少天抓了抓头，“呃，其实也没什么的，队长你早点休息吧。”

　　喻文州笑了笑，点头说，“谢谢。”然后回了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本来睡意是很浓的，喻文州在出租车上的时候睡过去了一会儿，但现在坐在床边，脑袋却渐渐地轻了起来。刚才人迷迷糊糊的，连黄少天的脸都没有看清，但太熟悉了，以至于他完全可以脑补出对方的说了些什么话，又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在说那些话。尽管清晰，却不愿意去思考，那代表着什么意义。或者是因为他心里很清楚，那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然而这也正是他不肯认清的。

　　他走到盥洗间接了杯凉水漱了漱口，拍了一下腰际的皮带，听到钥匙的叮当响声，然后打开房门往外走去。走廊上有个队员正靠着墙吸烟，烟头的火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对方见他出去，抬头看了一眼，没有打招呼，他也没有回应，就直直地出了俱乐部，进了街对面的咖啡厅。

　　依然是找了个靠窗的卡位坐下，把menu拿在手上还没翻开，就那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人推醒。

　　一个长相乖巧眼睛很大的男生微笑着有些腼腆地对他说，“喻队，我们打烊了。”

　　叫他喻队的，显然是蓝雨的粉丝。对方穿着便装，显然是已经做完所有的工作，连工作服都换下了，才来叫醒他的。

　　“谢谢。”喻文州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对方回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出了门，服务生关上电动卷帘门，用一把大锁把门锁好，把那串钥匙挂在自己腰上，回头看着站着没动的喻文州，大眼睛又往街对面的蓝雨俱乐部瞥了瞥。那目光显然很好奇，但抿着的嘴却什么都没有问。

　　“你还不回家？”喻文州笑着问。

　　“我上晚班的时候都不回去，找个地方玩游戏，通宵。”

　　喻文州问：“荣耀？”

　　男生点点头。

　　喻文州又问，“一起去？”

　　男生吃惊地张大嘴，然后灿烂地笑起来，“当然好。”

　　作为荣耀玩家，有这个机会当然是向蓝雨的喻队讨教，当然是一件幸福得足以大肆宣扬的事。不过服务生只是满脸兴奋地跟拿着剑客小号的喻文州一起东逛西逛，也没见他跟游戏或是□□上的好友们爆手速八卦自己和偶像的亲密接触。

　　到了半夜的时候，服务生转过脸看着坐在旁边位置上的喻文州问，“喻队不回去么？你又不是我们这种夜猫子，要爱惜身体啊。”

　　喻文州看着网吧墙上的挂钟，站起身来，语气中不无遗憾地说，“是啊，得回去了。”

　　服务生自己赶人的，当然没有挽留，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问喻文州要号码。

　　喻文州没有多想地报了自己的号码让对方打过去，低头看对方专心地双手握着手机轻快地存上【喻队】的词条，然后按了拨打键。

　　电话接通，却没有铃声响起，喻文州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带手机。表示回去之后一定会存起来之后，喻文州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对方告了别。服务生在座椅上回转身子对他摇了摇手做byebye，他也笑着挥了挥手。

　　回到房间，看到自己丢床上的手机，有不少的未接来电和短信。

　　短信跟最后一个未接来电来自同一个号码，内容写着简单的对方的名字和普通的打招呼。喻文州微笑着存了起来，心情比起早上却是轻松了很多。

　　**

　　蓝雨俱乐部的选手们都觉得队长最近变了不少。并不是说工作上有什么改变，而是对方平时显然总会外出那么一两次，而且周末也不像以外那样一定能在训练室里找到人。

　　有人故意在周末时候给队长打电话，接起来的时候背景声音里有着请轻柔的音乐，想必是个约会的妙处。

　　而这正是所谓的灯下黑，没有人想到喻文州其时以及大部分时候，都就在街对面而已。

　　在对面的咖啡厅里，坐在能看到街道这边俱乐部大门的窗边。

　　“你平时就打工和玩荣耀？”喻文州趁着服务生工作的空档和对方聊着天。

　　“是啊。”男生斜倚着喻文州坐的沙发靠背笑着回答。

　　“没见你和朋友们出去玩啊。”喻文州说。

　　“他们都不在这边啦，”男生耸了耸肩，“不过网络联系很方便，安啦～”

　　“你怎么会在这边打工？没想过做别的工作？”

　　“没啦，打工只是做着玩的，至于选这里嘛，哈哈……”男生抓了抓头，“因为我喜欢喻队。”

　　“我的粉丝？不是黄少的？”喻文州笑起来。

　　“呵呵，其实……”男生没有正面回答，站直了身子，弯下腰，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托盘虚挡在嘴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其实我是gay，我喜欢你。”

　　喻文州有点蒙地看着服务生，对方笑眯起来的大眼睛里闪着一点狡黠和让人难以生厌的可爱亮光。

　　**

　　周末的时候，喻文州应邀去服务生的住处。

　　出乎意料的清洁和简单，东西很少。一张桌面上有各种刻痕的写字台，一台配置挺好的笔记本电脑，装着简单衣物的透明塑料置物箱，旧式的大大的双人床，床上铺的却是宜家的四件套，有点脱漆的实木衣帽架上挂着一件浅色的厚风衣和咖啡店的工作服。能明确区分出哪些属于这个房子本身，哪些属于男生。

　　“临时租的房子，哈哈。”服务生端着两个马克杯，里面装着从大瓶子里倒出来的矿泉水，边说边递一杯给喻文州。

　　喻文州没有接水杯，而是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对方也没避开，微微地笑着看着他。

　　男生比喻文州矮大半个头，比起黄少天也矮一些，人也比较瘦，只有那双眼睛显得很大。在喻文州靠近的时候，男生抬起下巴，那双眼睛轻轻地合了起来。

　　喻文州吻上去，一手拖着男生的下巴，另一只手有些不知道往哪放，最终他的手隔着衣服停在对方腰上的时候，感觉到对方轻轻地抖了一下。他微笑着把对方搂进怀里，吻得更深。

　　“喻队，我放一下杯子。”男生退开了一点，舔着嘴唇有些羞窘地抬了抬两手。

　　喻文州没有放开对方，只是接过两个杯子往自己身后的桌子上一放，揽着他的腰走向那张双人床。

　　男生红着脸咬了咬嘴唇，抬起手抓了抓头。喻文州看着他后颈发际，抬手摸了摸他柔顺的头发。

　　“叫我队长。”他揽着男生的后脑，在额头嵌上一个吻。

　　压低的声音让咖啡店的服务生红透了耳根，抱着压上自己的男人的后背，轻轻地在对方耳边喊着自己不习惯的称呼，一遍又一遍地唤着，换来对方温柔如水却令人窒息的亲吻和爱抚。

　　男生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撩开汗湿在额际的头发，那种痛并快乐着的交合折磨得他有些无力，然而每当他看看向喻文州的时候，对方总是在看着他，让他忍不住又是好心又是坏心地叫他队长，队长。

　　喻文州虔诚地亲吻着男生的手，脸，和头发，以自己才懂得的方式把什么东西深深地往心里刻画。在那一片碎成残块，风化成沙的，心的尘埃里，执着地一笔笔划下。

　　**

　　一场秋雨一场寒。

　　市里还没有开始供暖，会议室里虽然有空调，但没有像训练室那样常年开放。

　　喻文州正在和战队成员开会，放着一个君莫笑的游戏视频，不停地按着暂停，指着投影幕解说一些什么。突然一句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回过头来说了句，“不好意思，暂离。”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训练室里不能带手机的规定本来对战队队长来说就不是硬性要求，而且现在也不是在训练室，所以有电话原本不是什么很大不了的事。但喻文州通常是很以身作则的，如果是以往，就算有电话，他大概也只是挂掉，先说完工作的事，再给对方打回去。但这次谁也没想到他会在会议中还带着手机，尽管关了静音，但却在第一时间接了起来，甚至中断自己主讲的内容，去跟对方说什么。

　　没有人往间谍方面想，大家哄地闹起来，纷纷八卦队长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于是有人说队长买了新的衣服，有人说队长在时光网查影评，有人说队长在训练室的时候有自带咖啡去冲，有人说队长现在更加春风可亲了。

　　然后就有人问黄少天，“黄少，黄少，你和队长最熟，队长他是不是……嘿嘿……”

　　黄少天抄起桌上的报纸揉成一团朝那人丢了过去，笑骂道，“我还不是每天和你们混在一起，你们不知道我哪知道。”说着也只是笑着听队友们继续胡乱猜想，脚尖点着地面，腿不停地轻轻地抖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全身发寒。

　　过了一会儿，喻文州打完电话回来，发现大家的情绪都有些亢奋，一个个眼里都闪着绿油油的光。

　　那群家伙总算是耐着性子等他把正事讲完，说出“今天到此为止，解散”才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问是谁的电话啊？队长，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队长，怎么不跟我们介绍嫂子啊？

　　喻文州还是温和地笑着回应说，“没有啦，只是一个玩荣耀的朋友。”

　　众人瞬间分裂成两派，一派坚决不信，另一派开始细数各战队和各俱乐部里有点名气的女选手分析其可能性。

　　喻文州没有特意去做到状似无意地像跟大家说话时候对视那样地去看黄少天的表情，所以他只是没有去看，和大家挥了挥手走出了会议室。

　　他一边走一边给男生打电话，说我这边开完会了，我出来了，好。

　　出了俱乐部，直接就看见对方在咖啡店外跟他挥手，他回挥了一下，然后过街向对方走过去。

　　男生这天穿着便装，是喻文州曾经对方家里见过的那件浅色的厚风衣。

　　“今天不上班？”喻文州问。

　　“我辞职了啦。假期完了要回学校了。”男生笑了笑，指着自己脚边的拉杆箱。

　　“开学？这个时候？”喻文州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刚毕业在外面挥霍青春的小青年。

　　“研究生嘛，我的导师出国了一阵子，所以我们这次返校比较晚。”男生抓抓头说，“我本来以为还能待久一点嘛，结果昨天同学说教授回来了，所以我今天得赶快飞回去。哈哈……”

　　喻文州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男生也笑了，那种他经常露出的无害的灿烂的笑。突然他眼里闪过一丝狡黠，问，“喻队，我哪点像黄少？”

　　喻文州对这个问题完全不需要思考，脱口而出，“眼睛很亮，笑起来明明没心没肺却好像很灿烂，打混的时候习惯抓头，之类的……”

　　男生挑了挑眉毛，想说什么，但又不知为什么，什么也没说。

　　喻文州一点都不意外对方会发现自己想拥抱的那个叫自己队长的人是黄少天。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剖白过，但是那个人，如果有那么一个人的话，除了黄少天，还会是谁呢？

　　他们拥抱，然后分开。放开怀里的服务生的时候，喻文州有种很强烈的失落感，那么大一个填满他怀抱的人就这么又放开了，空虚的臂弯上只剩下不能承受之轻。

　　男生拿出手机，双手握着轻快地发了条短信，喻文州的手机滴滴地响了起来，

　　那是个全新的号码，一条简单却又不甚明了的短信，“喻队，fight！”

　　喻文州笑了笑，把手机收了起来。

　　**

　　黄少天拉了拉领子，依然挡不住从骨子里往外发散的冷。

　　过马路等红灯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街对面轻拥的二人，嘴里嘀咕着，这算什么啊，我就算平易近人也没有给过粉丝这种服务呀。早就知道自家队长是个好人，没想到能老好到这种地步。

　　那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一直没有停，红灯一直亮着，黄少天疑惑地抓了抓头，左转往下一个路口走去。走了几步他想起来，原来是自己没有按下过街的信号灯按钮，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走回去。他把拉链一直拉到顶，立起的领口遮住自己半边脸，手揣在包里往前走去，眼睛微红发烫。

　　**

　　喻文州回到俱乐部的时候很晚了，连大厅都只开着一半的灯。

　　墙边的长椅上，黄少天大大咧咧地坐着，右腿横跷着搁在左膝上。一手揣在包里，一手拉着领口。他一直看着门口，在第一时间就看到自家队长回来走进大门。开口想说什么，却先咳了两声。

　　喻文州走了过去，抬起手摸上对方额头，不知道是心理紧张还是真的触感，有些烫手。

　　黄少天没有动，开口说，“喻文州，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不过后来反应过来了。”他猛地挥开对方的手，抬起眼睛，那双因为有点湿润的大眼睛映着灯光闪闪发亮，他声音带点嘲讽的笑意，“你问我什么时候更新和俱乐部的契约？你以为我会转会？还是说我不转会你就要转会？至于吗你？”

　　喻文州苦笑，“感冒了就早点去休息。”

　　“跟谁说话呢？”黄少天半眯起眼睛，那种狮子男的气势隐隐地似要炸开。

　　喻文州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黄少……”

　　黄少天垂下眼，索然无味地摇了摇头，拉着领口忍耐着喉咙的刺痛，咳了两声，不再想说话。

　　眼前一暗，一圈围巾绕上他的脖颈。

　　喻文州再熟悉不过地抓起王牌的上过保险的手，温柔地拉他起身，“回宿舍吧，少天。”

　　黄少天闭了闭眼，可恶，头好晕，全身都好烫。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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