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照菩提

作者:楚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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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孽缘


      百年光景后,千佛山的妖精也都散了,山脚坐落着一间新的佛寺。
      观远寺是千佛山山脚的一座庙宇,庙里僧人众多,可香火却不旺,僧人们自己耕种,自食其力,也是一个修行。据说这座山原本也有一座破庙,还有几个妖精在庙里作窝,可一场山火烧光了破庙,连妖精都不知所踪。人人都怕妖精死后还匿在山里,只有几个临近的山村老妪虔心,日日结伴前来。
      “不过虚相。”当几名小和尚讨论这事时,只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和尚坐在一旁,翻阅经书,听完他们讲述,也只淡淡作出评论。
      庙里本就无钱,连房间都是几十人一间挤着,这句话声倒不大,却也足够让房间里的几十个和尚听得一清二楚。小和尚们年轻气盛,心从来静不下来。一个小和尚双手叉腰,指着刚刚发言的和尚,不满道:“装什么懂啊!就你知道是吧,告诉你阮卿,我早就看不舒服你这样子了,做给谁看啊!”
      话音才落,便有几名和尚应和。还有几名壮实的和尚竟一齐将阮卿抬起,轰出屋外。和尚们看着阮卿狼狈地摔在地上,哈哈大笑,重重地把房门关紧。
      阮卿不恼,只是掸了掸衣上沾染的尘土,拾起掉落在一旁的经书,向后山走去。
      阮卿是孤儿,自小在佛寺中长大,十岁诵得经书,被方丈称赞深有慧根。只是那一份称赞倒成了其他和尚嫉妒针对的源由。多年来和尚们一直如此,阮卿也不曾抱怨给方丈。他们厌他,他便自寻清静。
      已是隆冬,大风吹鼓阮卿的长袖,冷风不住地呼啸,白雪皑皑,也成了后山唯一的姿色。阮卿紧了紧衣襟,清秀的脸被冻得发红,将双手反复摩擦,才感到一丝暖意。
      走着熟悉的一条路,阮卿到了一处山洞,正大步迈着,却不小心被绊倒,摔在雪地上。阮卿咳了几声,从雪地上爬起来,用衣袖擦掉脸上的雪。后又看向自己被绊倒的地方,一个青色的突起在一片白茫茫的颜色中实在扎眼。
      阮卿蹲下身子,在突起周围刨了几下,一盏残旧的青灯静静地躺在雪坑里。阮卿嘟喃着,怎么会有一盏油灯在这。
      犹豫了一会儿,阮卿还是把青灯捡起,带到山洞里。
      天空渐渐变得昏暗,风越刮越烈,大雪下起。阮卿又往山洞里头挪了挪,将青灯搁置在地上,从怀里掏出两块打火石,轻轻一蹭,便有小小的火苗燃起。阮卿看着火苗蹙着眉头,他一向不喜欢火,不知道为什么。
      正想将青灯点燃,却找不到灯芯,他感到一阵失望,却听“嗤——”的一声,青灯竟将火苗引到灯盘上,燃起了一簇小小的火焰。
      阮卿看着这诡异的火焰,心里有些发毛。“嗤——”又一声,火焰竟慢慢萦绕在青灯上方,一点点凝聚成一个女子的虚像。
      阮卿瞪圆了眼睛,手指紧抓着衣袖,好半天没有回神。
      “阮卿——”女子缓缓睁开双眼,目光停在阮卿脸上便不再挪动。
      那一眼,饱含了百年的痴念,沧海桑田,好像从不曾远去。
      女子从空中落下,稳稳地落在阮卿的身旁。手缓缓抚上阮卿清秀的眉目,一点点用指尖描绘着,眼睛轻轻一眨,落下两滴清泪,在阮卿的衣袖上晕开,女子缱绻的目光却不曾挪动,她道:“阮卿,可是你?”说话时,语气渐渐变轻,甚至到了最后一个字时,声音仿佛消散。阮卿怔住,不知如何回答,好半天才挤出一两个字:“我叫阮卿。”
      女子听了,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隐隐含了一丝悲凉。嘴唇动了动,又低下头,看向那盏青灯,很慢很慢地开口:“阮卿,果然,我还是我,你还是你。”
      阮卿看着女子的身影渐渐朦胧,心中生出怜悯,开口道:“姑娘可是精怪?你我相逢,也是有缘,我看姑娘不是个邪妖,不知我能否帮上一二?”
      女子突然捂着心口,猛地吐出一口血。血洒在青灯上,青灯泛出幽幽的光晕,女子叹了一声:“阮卿,莫要丢下我。”
      阮卿看女子的身影越发朦胧,最后如雾一般很快的消散,青灯上的火苗也暗了下去,平然熄灭。
      只是阮卿依旧不知所措,这样一件莫名其妙的事,突然一个女子出现,突然说出一些不知所云的话,突然又说不要丢下她,太多突然,他不能适应。
      阮卿拿起青灯,踌躇了许久,还是揣入怀中。
      洞外的雪洋洋洒洒,肆意地飞落,阮卿被冻得难忍,口中念叨了几句佛经,便睡了去。
      梦里又是另一番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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