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在一起

　　五
　　莫可思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跟着前面那个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上他的。
　　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比我好在哪里。他不想承认，却只有这个理由。于是，他像个偷窥狂，尾随着那人上楼，虽然他很疑惑他一点都不隐蔽的跟踪为什么没有引起注意，高档小区的保安为什么没有拦住他，或许是他今天运气好。他甩甩头把怪怪的违和感甩走，虽然今天一天他都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有些奇怪。
　　他不想深究。
　　那人准备开门，马上就要进去，连思考都来不及，他就这样冲了过去。
　　那人转头，他避无可避，僵在原地。却见那人蹲下，一只白猫从身边飞奔而过，“喵呜”的冲向那人，在他脚边撒娇，那人把猫抱起：“你怎么跑外面去了？嗯？是不是又从阳台跑隔壁出来了？”
　　这人直接无视他。莫可思觉得愤怒，觉得自己太傻，明明知道这样不过是自取其辱，却还是想问个清楚。他不想去找苏言诺，不过是自尊在作祟。就算这个人的言语可能更尖刻而片面。
　　或许他就是想受虐，就是想心痛，最好记得深刻，或许，被羞辱的感觉就会抵消失恋的痛苦。
　　“我想和你谈谈。”他直言不讳。
　　那人依然在逗弄小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转身就要进屋。
　　莫可思深呼口气，他就当默认。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无耻的一面，贴着别人的身后挤进了别人的房间。
　　他疯了吧。

　　他仔细打量着那个人，尽管他的样貌他早已知晓。
　　这人有着俊美的五官，文雅的气质，如果不是因为对方的存在导致他和苏言诺关系的破裂，他一眼见到也会不由自主的心存好感。
　　莫可思看着那人逗弄着猫咪，没有丝毫面对他人该有的严肃感，他慵懒的斜躺在沙发上，手里还抱着那只纯白的猫咪，一下有一下没的逗弄着。
　　下马威吗？莫可思茫然，那人的态度太过自然，他真的想象不到那是他故意无视他，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他真的不在这。
　　莫可思忽然有些慌了。
　　“你很喜欢苏言诺是吗？”他甩头将心慌甩走，自顾自的问着。
　　没有应答。
　　“你不用这样漠视我，我只是想说，你是胜利者，但这不是你高傲的本钱。”他听着自己的声音不似平常温润，充满着尖锐。可是，尽管这样，对方照常连个眼神都没有甩给他。
　　他握着手，忽然发现，尽管他进了屋内，却依然好像处在寒冬，浑身冒着寒意。
　　“我和苏言诺相识四年，说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我们会这样分开。”像是要把不安驱除，他不停的说，“虽然我和他相差12岁，但我从来不觉得我们之间有沟通问题。虽然我们之间或许激情不够，我却以为平平淡淡才可以长久。是不是真的是报应？我从别人手上把他抢走，然后你从我手里把他抢走？”
　　眼睛忽然酸涩了，他不想在情敌面前落泪，希望别人同情吗？可是，同情可以换回失去的爱情吗？显然。
　　“是不是我想的太过简单？还是事情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失去了控制？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连炫耀的想法都没有吗？”空间太过空旷，偌大的房间，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回绕，偶尔那人的猫低低的叫两句，他和他们，好像活在两个不同的空间。
　　“说话啊，为什么不说话？如果不想和我说话，放我进来做什么？说啊！”越来越心慌，一种未知的恐惧攫住他的心，他有种窒息感，不敢多想，只想逼那人说话，他步步走向那人，那个人还是那么淡定的侧躺在沙发上，毫不在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心越来越冷，眼神有些恍惚。
　　“小哟，你说爱情怎么那么难以捉摸？”那人忽然开口，莫可思精神一振，那人只是把猫猫举起，眼神看着那猫的眼睛。莫可思还是感到了希望。什么希望呢？他不敢去想。只觉得今天一天都有些不正常，只是他已经不敢去细想。
　　“已经快两个月了，阿诺的精神越来越差，他还是不肯和我说话，以前我们还是朋友，现在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你说……我之前是不是做错了？”那人自言自语，依然举着猫咪，那猫“喵呜”一声，像是在安慰它的主人。
　　莫可思依然没有存在感，只是他的心神已经被那人的话吸引过去了——“你在说什么……？”
　　“可是，我只是想拼搏一下啊，我之前以为我和他永远不可能了，他是要和女人结婚的，他不是同性恋。我一直那么以为……所以我远走海外。连联络都不敢和他联络，只怕自己难以忘怀。结果呢……命运真是开了好大一个玩笑。”
　　那人的表情充满了苦涩。莫可思呆愣了，这一点都不像是胜利者该有的表情。
　　“我只想，我二十来年的暗恋算什么？我不甘心啊……”他低低叹了口气，脸上充满了落寞，他把猫放在腿上，温柔的摸着，却心不在此，“我的告白只换来他一句，如果我还抱着这个想法，以后就不要见面了。哈哈，真残忍，就为了不要让他的亲亲宝贝吃醋吗？他的爱那么坚定，那个人哪里配的上他？几张照片就让他怀疑紧张。呵呵……”
　　他在说什么？莫可思攒紧手。
　　“阿诺公司有危机的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是我啊，你说，他那么宝贝的人除了会烦他，还有什么用？”那人惨笑，“那人后来提出分手，呵呵，我知道为什么。前台说那人来找诺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就是故意的，故意吻阿诺，那笨蛋果然问都不问就跑了。然后傻傻的和阿诺说分手。我赢了啊，我以为我会赢，就算阿诺当时气的都要疯了，我想，如果那笨蛋一直这样蠢下去，一直误会下去，迟早阿诺会厌烦的，我还是有机会的……可是……”
　　“我没想他死啊！”白猫一声凄厉的惨叫，那人的手太过用力。
　　可是莫可思已经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所有反应……
　　那人在说什么？他说的是谁？
　　“你在胡说什么？！”莫可思忽然大叫起来，狠狠的看着这个人。“你看着我，你乱说什么，我就在这里啊！”比看到这人和苏言诺接吻还要来的深的惶恐和无助，像狂暴的海浪，就要将他覆灭。
　　那人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自顾自的说着：“我知道自己不可能了，人永远争不过死人，你说是吗？小哟……唉，你随便玩去吧……”他随手将猫放地上，往沙发上一靠，显得十分疲惫的把眼睛闭上了。
　　猫叫了两声，就跑走了。
　　莫可思看着猫向这边跑来。
　　穿过他的身体。

　　真相如此伤人。
　　眼泪滑落眼角，一滴一滴……消失在虚空。
　　这是梦吧。
　　他看到对面的日历——5月21号，他说和苏言诺分手的那天，他记得很清楚。
　　是4月2号。愚人节的后一天。

　　不，他不信，他不信……这只是一场噩梦，噩梦！
　　他飞奔出这所空旷的房子，他穿过关上的大门，穿过人群，击溃他所有的侥幸。
　　爸爸，妈妈……快叫醒我好不好……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认清事实啊！”他穿过熟悉的家门，看到父亲震怒的将桌子上一桌的饭菜扫到地上。
　　妈妈尖声叫了起来，“你干什么啊！可思还没吃饭呢，你干嘛把饭菜都弄掉？！你不吃就回房！”
　　“砰！”他看到父亲一掌拍在坚实的红木桌上，声音沉痛而无奈，“你这样发疯能改变什么吗？！你以为我不心痛吗？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儿子了，你还想我失去你吗？你别这样好不好……”他看到从来都严肃而坚韧的父亲突然之间老泪纵横，他看到早上还笑容满面的母亲忽然抱头哭了起来。
　　“爸爸……妈妈……”我在这里啊……为什么你们看不到我……
　　他发疯一般的跑过去，想抱住父亲母亲，让他们不要哭，却发现自己的手臂一次一次的穿过父母的身体……
　　他终于觉悟，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再也改变不了了……
　　他陪坐在父母身边，只是他们看不到了。他们的痛苦，只能等时间来抚平。他看着父亲扶着伤心过度的母亲进去休息，他看着从来不抽烟的父亲一根一根烟雾缭绕，他看着父亲拿出他一张放大的头像，轻轻擦拭着。声音哽咽——“可思啊，不要怪父亲现在才让你出来透透气……哎，你妈妈一直不愿相信你已经，已经……好孩子，你一直是爸爸妈妈的好孩子，爸爸希望你来世幸福……”眼泪滴在遗像上，莫父急忙擦干，擦了一遍又一遍……
　　莫可思站在一边，无声泪流。没有人看到。不是他的自怨自艾，只是命运太过残酷。

　　他终于想起，他喝的醉醺醺离开酒吧。
　　十字路口，刺眼的车灯，他飞起，第一次觉得离星星那么近……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