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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流光容易把人抛
这一瞬间世界寂静下来,尘薇只听得见耳畔呼呼的风声,千锦绣——现在应该是千紫薇,就在这风声里缓缓地合上眼睛。
尘薇忙去探她的脉搏,指尖所触已是一片沉寂的冰凉。
缠绕了她大半辈子的心结,在离世之前,她终于舍得放下了。
她愣在那里,她的母亲,她的亲生母亲为了这样一个听来甚至有些可笑的理由,把年仅六岁的自己送到一个牢笼似的地方,这么多年竟一面也未曾露过。她鼻子一酸,眼睛却干干的流不出泪。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不是最后的真相,她还要再找,她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蔚羽城所说的“六岁就死了”的那个小女孩,是不是千紫薇故事里的自己。
尘薇摆摆头,把自己从故事中拉出来,就听到远方有踏踏的马蹄声,听起来人数不少,她的手警觉地按上匕首,抬起头看到领头的马上竟然是夜北雨。
他在尘薇面前停下,下马走到千紫薇面前,皱了皱眉,转向尘薇:“没气了。”
尘薇闷闷应道“嗯”。
“她是?”
“我娘亲。”应该算是吧,将近十年的相处,千紫薇人其实不坏,只是过于冷淡了,此时她躺在自己怀里,尘薇没有太大的悲戚,只是心口堵得有些难受,她的这对父母,未曾教过她怎样去爱,甚至她也不知道怎样去恨,去感觉悲伤。
夜北雨不说话,只看着她。
半晌,伸给她一只手,“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还有多余的棺木,带你娘亲回皇城下葬。”
尘薇轻轻抬起眼睛,抖动的睫毛上结了些水珠“这里是哪?”
“棹国和北蛮的战场。”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结束了,蛮人滚回他们的地盘了,但兄弟们的尸首不能丢在这里,得回帝都安葬。”
尘薇凝视着面前板结着血液的土地,几乎就可以想象到不久前的厮杀和横尸遍野,心里却麻木得接受不到冲击,连孤身一人该有的恐慌也感受不到。
“你们要去哪里?”
“清理完战场,就回帝都。”夜北雨上了马,“有人接你么,你的同伙呢?”
尘薇茫然地摇摇头,夜北雨有点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把她拉上马背。
“谢谢你。”尘薇把脸埋在他干净的黑色袍子里,只闷闷地发出这么一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夜北雨告诉尘薇,这里是棹国的最北部,过了分界线就是游牧民族北蛮的地盘,到帝都还有很长一段路程。
尘薇一直以为漠北就是棹国最远的地界,听到这里离漠北都有一天路程,而距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三天,不由皱眉,不知道蓝错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派出人来找她,或者他们自己特脱不开身……
她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背上,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意识逐渐恢复清醒的时候周围已经黑了下来,远一点的地方有隐隐约约地篝火,夜北雨的部队应该是到了营地。昏迷的那段时间应该是滴米未进,一觉醒来肚子更加饿起来,勉强支起身子,她蹑手蹑脚地掀开帐子,想去找点食物。
营帐扎得极为简单,以夜北雨的主帅帐为中心一圈一圈地扩散开,现在是夜间,四周只有跳动的篝火,不时有沉闷的呼噜声传出来。
根据尘薇的经验,厨房一般都是在营帐靠近中心的部分。她转了一圈发现自己的帐子似乎就在中心位置,但她不敢一个个的掀起帐子找厨房,从外面看这些圆鼓鼓的帐篷都是一样的,尘薇踮起脚在帐篷间穿行,最后还是泄了气,躲回自己的帐子。
这下子怎么也睡不着了,尘薇沮丧地摸着空空的肚子,也没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门口的帘子突然被掀开,带起一阵清冽的寒气,尘薇打了个冷噤,转过头,夜北雨走进来“大半夜的不好好自己呆着,到处转来转去干什么。”
“要饿死了”不知道是真的饿到虚脱,还是人在屋檐下总得拉下来面子要口饭吃,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带点绵软,听起来竟有撒娇的意味。
夜北雨愣了愣,继而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你出去窜来窜去之前没有先环顾一下周围?”
“难不成你给我安排住在厨房?”尘薇瞪了他一眼。
夜北雨转过头,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表面浸出点点诱人油渍的牛皮纸包,扔给尘薇“你是饿傻了还是怎么的,这只烤鸡一直放在旁边桌子上,你还大半夜的……”他摇摇头表示不能理解。
尘薇顿时有一种挫败感,但是食物诱惑太大,她顾不得窘迫,迫不及待地拆开麻绳捆着的纸包。
虽然放凉了,但对于饿了太久的尘薇来说,烤鸡的香味都快让她流泪了,她顾不得其他,直接上手,像个小狼崽一样撕扯着鸡肉,一边含糊不清地“嗯……真香。”。
夜北雨索性就盘腿坐在地上,托着腮看她。
“有这么好吃吗?”他竟也跟着咽了咽口水。
尘薇警惕地护住手上的鸡腿,“你别跟我抢,我上一顿饭还是前天早上”
夜北雨凝神,拿出手帕给她擦掉吃到脸颊上的油,“你慢点儿吃,饿得太久,进食太急胃会受不了。”
接着他俩都没再说话,尘薇低头,努力地在脑子里回想千紫薇过去的样子,心口愈发一阵阵紧缩,她笑起来应该很美,可惜尘薇甚少看过,想要回忆,却没有画面。
他看着尘薇吃完,叮嘱她早些睡,明天还要早起,就掀起帘子又消失在如水的夜色里。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于是她钻进被窝,闷头睡去。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颠簸了很久带来的疲惫感因为感官的逐渐恢复也变得清晰起来。醒来的时候尘薇感觉全身跟散了架似的,哪里动一动都是一阵酸痛。
天色已经微明,尘薇掀开帐子走出去,夜北雨也大概是刚起床,正从帐子里出来,尘薇惊讶地发现每个帐子都懒懒散散走出五六个士兵,顿时觉得自己一个人霸占一间是不是有点不地道。于是小步跑上前,一下子帮他们提起几大袋子食物,士兵憨厚地大笑几声“别累坏了姑娘,哥几个这点力气还是有的,姑娘且去休息。”说着又把袋子从尘薇手上抢过去。
很快营地就收拾好了,她毕竟是半路捡来的,也没有多的马匹,只能可怜巴巴地守在夜北雨的马旁边,等他拉自己上去。
夜北雨不像她上次见那副嘴贱的样子,好像几天之内稳重了许多,伸出手把她拉上马。
“你娘亲的棺木和死去的将士们的放在一起,在队伍的最后面。”夜北雨指给她看。
尘薇沉默地应下,想着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麻烦他了,又挤出一丝笑容,“这两日大漠的气候倒很舒适。”
“若不是两国交战,这时候应该有很多牧民带着妻儿子女迁徙到这块地界了。”夜北雨悠悠地,眼睛看着不远处缀了零星野花的油油草地。
“你在这里生活过很久吗?”
“在这里半年了吧,不过带着军队颠沛了些,想想日子还是挺好的。”
他沉默一会“其实北蛮那些人,也不坏,不过是两国君主想要争些土地,将士也只能听命罢了。”
尘薇正想开口,却发现身下马的重心有些不对劲,她双腿一夹,果然马肚子上似乎趴着什么东西,似乎是个小孩,见自己被发现,打了个滚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之前听蓝错说过北蛮有人用小孩刺探情报,没想到这次还真遇上一个。于是尘薇一路就这么沉默着,夜北雨也难得地没有找她插科打诨,低着头像是在认真地想什么事情。
就这样走了将近一天,中途只有几次短暂的休息,补充食物和水,不知不觉天色又暗了下来。
“还有多久才能到帝都?”尘薇忍不住问。
“嗯……大概四天吧。”
和蓝错一行人从帝都过来也差不多花了五六日,军队理所当然要走得快些,尘薇也就没有再说话。
天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就不能再往前走了,尘薇跳下马,帮他们点起篝火,再走到马厩,拿起草料喂马,心里盘算着,想着自己消失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暮雪楼那边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给他们传些消息。
“你认识路?”夜北雨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牵着他的爱骑。
“啊?你说什么”尘薇装疯卖傻。
“别想了,畜生也需要休息,你这样莽莽撞撞地走了,中途这匹马体力不支倒在不知道那个地方,你可再没这个好运再遇见我。”
“况且”他眨眨眼,“你正在试图笼络的这匹蹄子上有旧伤,怕是会翻得更快些。”
尘薇语塞,灰溜溜地放下手上的草料,越过夜北雨就往营地地方向走。
“你知道自己住哪一间吗?”他站在原地抱着手,看起来心情颇为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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