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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陌
翌日清晨,华吉祥顶着两只黑眼圈将仍在酣睡的淮秀从被窝里挖了出来,领着他下楼用早饭。她难得大早起床,第一个坐在餐桌旁等着店小二上菜,惊得随后而来的霍文与苏合窃窃私语了大半晌,实在不知她到底发了什么癔症。
谢青尘昨晚不知歇在了哪里,也半眯着眼睛与其余十一风忍姗姗而来,沙荆看见华吉祥时背脊一僵,红着脸匆匆找了个背对着华吉祥的座位,埋着头大口扒饭。
“小姐今日脸色不佳,可有哪里不爽利?是否需属下探探脉象?”所以说还是医者父母心,在座十余人,抛去仍在半梦半醒的淮秀和满脸狐疑的霍文妻夫不算,竟只有灵枢踌躇片刻,低声询问了一句。
“灵枢小乖乖,你最好了……”华吉祥被感动得险些热泪盈眶,腆着脸凑上前去,眼看着狼爪就要覆盖上灵枢白嫩嫩的小手,却又被人提着衣领子拎了回来。
谢青尘铁青着一张俊脸,表情看上去无比狰狞,华吉祥被吓得缩了缩脖子,一边小声嘟囔着“奴大欺主”,一边讪讪退回到座位上,继续哄着淮秀吃饭……这孩子什么都好,聪慧灵敏、乖巧柔顺,可就是太瘦,吃的也少。
华吉祥心疼地摸一摸淮秀的脑袋,反被他抓住了手,紧张兮兮问道:“师尊生病了么?身体哪里不舒服?淮秀扶你回房休息。”
秋水分明的大眼睛里清清澈澈地写满了担忧,华吉祥顿时心情大好,拍着胸脯道:“乖徒儿放心,为师还很年轻,身体好得很。待以后老得走不动路了,再让淮秀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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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却听谢青尘一声冷笑,斜着乌黑的眸子上下打量她一番,摇着头唉声叹气。“可惜啊……年纪轻轻的纵欲过度,早晚被掏空了身子。”
“哗……”霍文手一抖,一碗凉茶尽数泼向谢青尘。谢青尘仿佛背后长了眼,轻而易举闪身避开,也知道霍文是因为昨日早晨自己喷了苏合一身茶水之事而挟机报复,回眸警告性地瞪了她一眼。
霍文不以为意地翘翘嘴角,掏出帕子来擦了擦手,又捏着竹箸给苏合夹了块甜糕,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脸上原本略带着恶意的冷笑已瞬间换成了柔情蜜意。而经这一出小插曲,谢青尘也懒得再搭理华吉祥,眯起眼睛重新审视起这位不可小觑的昔日霍家二少。
二女目光交汇处电火四溅,餐桌上却一时寂静得有些诡异,只听见碗筷不小心碰触的轻响。
华吉祥郁闷地绞着手指,看一看武功盖世关键时刻能够救命的谢青尘,又看一看赚钱奇才能令自己吃香喝辣的霍文,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到底谁才是良人,自己又该偏向着谁才更好一些……
她皱了皱眉,想着等她为十二风忍解了血毒后,谢青尘自然是要走的,前后也就一年时间。而霍文拖家带口,又欠了自家不少银子,就是想走也没那么容易。
如此一想,答案自然昭然若揭。
华吉祥当即决定偏帮霍文,豪气冲天地一拍桌子,大声道:“灵枢,听说你们师尊是谢青尘的师伯,那十二风忍岂不都是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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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尘一路行来,终于发现了一个极为难得的华吉祥的优点,便是旁人不愿说的事情,她绝不会追问。比如那日在饭桌上,华吉祥为了帮霍文解围,竟抛了师伯出来。按理说,她是主,她们是仆,主子问话万万没有避而不答的道理。
然而华吉祥却在堵住旁人的嘴后,没再多问半个字,虽然称了她谢青尘的心意,但……此番作为实在不符合华吉祥极不靠谱的本质。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比如在教导淮秀学制香时。二十几个不同香味的香囊,一天一个地闻,闻熟了以后两个两个地混在一起,继而三个、四个,直至将二十余个香囊随便几只放置在一处,都能靠鼻子分辨出是哪几只才算是上完了第一课。
所谓万事开头难,因此纵是淮秀天赋异禀又机灵聪慧,完全分清最基础的二十余种香料也有了近两个月的时间。一队人马走走停停,路过好玩的地方停上十天半月也是常事。
期间华吉祥已为一名叫做墨画的风忍解了毒。墨画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同时又擅长作画,画出的花草树木几可乱真,所以他画的人像最适合追踪搜寻。
解毒那天是个晴夜,玉盘般的月亮圆圆满满,谢青尘用梅花针在华吉祥无名指指尖上刺了个小口,将流出的第一滴血滴在了墨画手臂上的血毒印记处。原本诡异的记号仿佛变成了一张小嘴,倏地吞进了血液,随后鼓起一个小小的血泡。谢青尘不知调配了什么液体,黑乎乎的,涂在那血泡上,说是等七日后,血泡自然破裂时便解了血毒。
墨画性子温和,说与众兄弟相依为命了十余载,竟不忍先行离去,华吉祥一面郁闷着要多张嘴吃饭,一面也暗恨谢青尘留了一手,生生瞪着她磨了大半夜的牙,再一次怀念起被浪费了的大半瓶子催泪香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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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帝都时,华吉祥已开始教淮秀认识些比较名贵的香料。既然名贵,当然要小心翼翼地学,两人每天关在马车里,戴着自制口罩,在茶几上摆张不吸粉尘的琉璃板,上面洒几堆香料。先辨形,后识香,华吉祥打算得很好,却不料半路飞出来幺蛾子。
原本行驶得四平八稳的马车不知为何猝然停了下来,车内的两人一时不查,依着惯性向前冲去。华吉祥本能地护住茶几,虽然身体已极尽扭曲,双手却仍牢牢捧着放置香料的琉璃板。
然而慌乱之中,淮秀左腿却不小心磕在茶几上,痛吟一声,下意识抱成了一团,衣袖拂过处,琉璃板上的香料霎时洒了一车。
这一番变故骤起,莫说是少年心性的淮秀,便是华吉祥自己也有些发懵,捧着空空荡荡的琉璃板一时竟忘了放下。直至身边自知闯了祸的少年低垂着头,轻轻哭出了声,华吉祥才猛然回过神来,扔了琉璃板,捏着袖子柔柔为他拭去眼泪。
“禀小姐,因昨夜大雨,前方被山上滚落的大石挡住了去路……”谢青尘懒洋洋的声音隔着车身上的竹帘子钻了进来。“方才属下率众试图移开巨石未果,已派人赶去离此处最近的城镇求援,不过看样子一时半刻也回不来,咱们今夜怕是要在野外宿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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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淮秀竟刹那止了哭,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华吉祥,泪眼婆娑的大眼睛里透出丝丝缕缕的恐惧。华吉祥知道他是想起了那段独自赶路追寻她的时日,也难为他一个孩子翻山越岭。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跟着她,也不管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眼下既认了她做师尊,她便不能不管。
华吉祥心疼地拍了拍淮秀的小脑袋,又安抚了他半天,一再保证不会扔下他。淮秀大约也是哭得累了,不消片刻竟抓着华吉祥的衣角沉沉睡了过去,白嫩的脸蛋上还挂着两道浅浅的泪痕。
“沙荆……你怎的回来了?”马车外,原本正指挥着众人拾柴生火、搭帐篷的谢青尘忽然冒出一嗓子,将车内已是昏昏入睡的华吉祥惊了一个激灵。
随后便听见沙荆沉稳低敛的声音破空而来,道:“回首领的话,沙荆路遇正要返回帝都的瑞安王小公子,想着集双方之力,必定可以开路破石,因此并未再入城镇求援。沙荆唯恐小姐与首领担忧,先行回来报讯,瑞安王府的人马稍后便到。”
瑞安王?
华吉祥没了睡意,直起身子来挖了挖耳朵,觉得这名号听起来有些耳熟,只是她还未想起曾在何处听过这位瑞安王,便听谢青尘压低了声音疑道:“姬阡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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