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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狐绥绥
有狐•阿霄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玄殇写下这两句话的时候,觉得后背一阵疾风刮过,身体一侧,一道黑影直直地扎向地板。
“阿霄,这把戏过时了”玄殇没抬头,径自在纸上继续写下“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你这道士真是好无趣,想让你背背我嘛”地上的人嗤嗤笑了起来,揉着头上的大包,“阿玄,跟我出去玩嘛。”
“《有狐》你背下来了?背不下来是要挨罚的”笔上蘸了墨,继续在纸上写下去,“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当然是背下来了,难不成我要等着你罚我?”阿霄边揉着脑袋边走向书桌,笑嘻嘻地靠在玄殇身上,“今天永宁镇的墨大叔又来给你提亲了?”
“嗯”玄殇并不看她,“我拒绝了。”
“呀呀,你拒绝做什么?墨大叔家是酿酒的,银子还不是哗啦啦流进口袋,那古灵精怪的墨小雨和你正般配,我看呐,她是钟情于你多时了”,阿霄还是笑嘻嘻地打趣玄殇。她知道,玄殇已经拒绝墨大叔的提亲18次了。
“你要是再多说一句,就去把《有狐》抄写100遍”,玄殇冷冷地说。
“好嘛我和七苦他们下副本去了,阿玄你不要想我哦”说罢袖子在桌上悄然一带,墨汁果不其然倾数洒在玄殇面前的白纸上,乌黑的墨迹刺得阿霄心里有些难受。使出神速真诀飞奔出门口,她期待着玄殇暴走,可是屋里悄无声息。“这个人,还真是无趣呢”阿霄心里这样想着,不禁笑出了声。
阿霄是被玄殇捡回太虚观的。那年阿霄在盐泉村边被夜叉王追得哇哇叫,玄殇捏指一推,那夜叉王被定住,又一道符咒念出,一股大风把夜叉王吹水里了。那一刻起,阿霄的心里就有了那个道士,那个六祸白袍,眉间一点朱砂印的道士。阿霄还记得那道士把自己带回太虚观的时候说的话“不怕,有我在”。为了配合煽情的气氛,阿霄挤了两滴眼泪表示自己仍旧惊魂未定,于是玄殇便把阿霄认做了师妹。两滴眼泪换来一师兄,这买卖划算。玄殇当然不知道阿霄心里的小算盘。
真想看他暴走的样子啊,阿霄有些无聊地躺在永宁镇外的草地上,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太阳有些刺眼,刺得阿霄想流泪。
“阿霄,你又招惹那道士了?”大大的阴影罩在脸上,阿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大海,你走路出点声音会死吗?”阿霄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理会他。
“你别装作听不见成么?你这观心一开天地间什么能逃过你的法眼?”大海有些忿忿然。
“人心能逃过啊。观心不过是看着魑魅魍魉,而人心,却怎么也看不透”阿霄轻轻地说。嘴里的狗尾巴草已经被咬成一截一截的,有些凄惨地被阿霄吐在地上。
阿霄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什么,她明明知道玄殇会拒绝提亲,心里却难受得紧。一直以来对于玄殇的依赖让阿霄自己都有些吃惊,下副本懒得念口诀,直接把宝宝一招,躲在玄殇身后装死,她知道玄殇会打倒那些怪的,她也知道玄殇会帮她刷出需要的装备。有时她也想把自己从玄殇身上剥下来,像狗皮膏药怎么行,可是她一看见怪向她扑过来就脑袋一片空白,连定身咒都忘了用。
“阿霄,有些事情你要有分寸,多了我也不说了”大海有些无奈地看着阿霄,“我回去了。”
“好滚不送”阿霄想都没想就吐出这四个字。
一直到太阳落山,阿霄才回到道观。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阿霄心里不禁一声惨叫,又要饿肚子了,好在床头小罐子里有昨天藏的饼。蹑手蹑脚进了房间,点亮了灯,一回身看见椅子上坐了个大活人,顿时七魂吓跑了六魄。
“阿玄你出点声会死吗?”阿霄有些恼火。被发现晚归不是什么大错,关键是惩罚啊!真的是逃不出抄写100遍的命运了吗?
“先吃饭吧”,玄殇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感情。他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阿霄有些纳闷。让我吃饭?这说明他没生气是吗?那就不用抄写了,哇哈哈哈哈。
飞快地一碗饭进了肚子。“抄写《有狐》一百遍,明天给我看”玄殇离开前幽幽说出一句话。阿霄恨不得把吃进去的饭都吐出来。
算了,不跟自己的肚子计较,吃饱了好困啊,抄写什么的,再说吧。阿霄一边想着一边钻进了被窝。只不过她又做起了那个梦而已。
阿霄梦见阿姐抱着自己出去玩,一道华光忽然升起,接着从天而降两只狐精,一直手拿乌木扇,一只坐在月轮上弹着琴,阿霄挣扎着要去摸月轮上的那只小狐精,忽然阿姐松了手,一阵寒气袭来,“嘶——阿姐,好冷——”努力睁眼一看,是玄殇抱着自己的被子站在床边,而自己缩成一团。
“抄的文章呢?”玄殇脸上没有表情,“该起床了。”
“妖道你还我被子来!”阿霄大喝一声,她本来还想说你想冻死老子啊,但是忽然感觉到周身气温骤然下降,于是紧紧闭上了嘴巴。
“去晚灯那领三天的干粮,然后自己进柴房,你知道的”玄殇仍旧面无表情,“别忘了那一百遍。”
“知道了”,阿霄有气无力地回答。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你男人没有衣裳干我何事,阿霄心里腹诽。古人还真是奇怪,喜欢帅哥就直说啊,寄托在一只狐狸身上干啥。
地上冒出一个影子,渐渐扩大,就像墨汁进了水,柴房里烟雾缭绕。“阿魂,赶紧滚出来,放这么多雾出来你要成仙吗?!”阿霄不耐烦地吼着。缭绕的雾气顿时散去,现出一个身着道袍的男子。“阿霄,你若是不想在这柴房受罚,谁又拦得住你?看来你在这里面很自得其乐嘛,”男子绕着阿霄的书桌逛了三圈,最后得出以上结论。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你男人没有腰带也要扯到我身上。阿霄继续腹诽,无视阿魂的存在。
“阿霄,你的尾巴露出来了,”阿魂用袖口掩着嘴,好心地提醒道。
“是不是要在你脸上画个王八你就美了?”阿霄斜眼看着他,“哪股风把你吹出来了?我的大美人?”
“大海说你被玄殇关在柴房罚写古诗,我……嘻嘻,来看看你是否缺粮断水,”听声音便知阿魂忍笑忍到内伤。
“谢谢哈,你回去告诉大海,下次见了他一定要抽他的筋。还有,你要是没事就先滚,我这还忙着,”阿霄头也不抬嘎嘣脆地给男子下了逐客令,“还有啊,我这是在练字,别把我说得那么恶劣……”不等阿霄说完,阿魂已然不见了踪影。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之子无服。阿霄心里默念着。又有谁会在意河边那只小狐狸是暖是寒呢?摇摇尾巴,又奋笔疾书起来。
三天后,道观众人看见阿霄一脸菜色爬出柴房,皆惊,胆大者伸手探向阿霄鼻下。唯独玄殇很淡定,顺便还表扬了一句:“嗯,总算写得像个字了。”
我还没死。阿霄看见有人试探她鼻息,想反驳两句,怎奈无力,只能翻白眼以示抗议。
阿霄恢复得很快。不到半日又能活蹦乱跳地扑向玄殇,只不过还是一头栽在地上。“你这道士真无趣,”阿霄揉着脑袋,不似往日嘻嘻哈哈。“那怎样才算有趣?”玄殇难得停下手里的笔,视线却不看向阿霄。“整天只写这一首诗,也不嫌腻味的。”“或许吧,是我太无趣了。”空气里又恢复了寂静。
“我要下山玩。”“今天不行。”“为什么?”“不为什么。”“莫不是师兄又要让我练字吧?今天是多少遍?一百遍还是两百遍?”阿霄收敛了笑容,无不嘲讽地看着玄殇。“哪日都可以出去玩,唯独今日不可。”玄殇眼不离纸,没有任何感情地说。
“不去就不去,我玩你的仙鹤去,”阿霄一甩袖子离开了玄殇的书房,殊不知玄殇一脸抽搐的样子。
果不其然,院子里传来了仙鹤的惨叫声。玄殇暗地里掐指一捏,定住了院子里追着拔仙鹤尾巴的阿霄。
这个世界又清净了。道观里的所有人都这么想着。
“阿霄,你跟我几年了?”一日玄殇忽然没头脑地对着正在扫落叶的阿霄说。
“大概,有七年了吧?”阿霄想了想。
“那便是差不多了,”玄殇扔下这句话后转身走了。留下摸不到头脑的阿霄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
不过很快阿霄就知道玄殇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死道士是在赶我走吗?走就走啊,就像没了他我活不下去了啊。不就是武功比我高法力比我高写字比我好作诗比我强么?切,我还不稀罕赖在你身边呢,”阿霄一边收拾小包袱一边嘟囔。一转眼,小山一样的小包裹赫然出现在眼前。搬不动啊,阿霄显然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咣当”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冲进来的是厨师晚灯,“阿霄,幽都的人来找你回去,玄殇挡在门外,你快去救救他吧!”晚灯上气不接下气,肚子上的肉都跟着颤抖。
阿霄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时间脑子里响起了炸雷,她努力地竖起耳朵想听晚灯说话,可是只见晚灯的嘴巴一张一合,说了什么一点也听不到。
“是……幽都的……人吗?”阿霄努力让自己回过神。
“是啊,幽都魔将堵在太虚观门口,玄殇他……”不等晚灯说完,阿霄一把拉开他,死晚灯让你长这么胖,堵着老子的门了!
院子里的情景不容乐观,横七竖八躺了很多师兄师姐,连经常站在水池子边的小水月也一身伤痕地趴在水池子里的乌龟背上。太虚观门口就更惨不忍睹了,体型十倍于玄殇的众魔将声嘶力竭地让他交出六尾灵狐。
“六尾灵狐?那是什么?我太虚观没那东西”,玄殇负手而立,一脸淡然,丝毫不理会魔将们的丑态。
“臭道士你装什么大尾巴狼?”说话的是一个手拿乌木扇,肩扛萝莉小狐的男子。确切地说,是个男狐狸。他一说话,肩上的小狐也会重复他的话,言毕还嘻嘻笑着。
“你很聒噪啊,能让你肩膀上的狐狸闭嘴吗?”玄殇不抬眼看他,仿佛天地间没有这个东西一样。
“放肆啊,“男子衣袖一挥,带起一阵旋风朝玄殇扑来。哪知玄殇似乎早已料到这一招,顿时掐指捏出一道郁风真诀,两股旋风撞在一起,天地骤然变色,待疾风消散,竟也烟消云散。
“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男子脸色有些难看,刚才那股旋风能抵消他的法术,已是深不可测,两股旋风相撞竟然还能烟消云散,更是不可估计道士的法力。
“那必须的,没两把刷子怎么治理太虚观?“玄殇低头拂了拂道袍,好像要把那聒噪的狐狸掸去。
“不跟你废话了,你交出六尾灵狐,我们相安无事,你若是执意不交,我便平了你这太虚观!”男子失去了耐性,狠狠道。
“都说了没有六尾灵狐你听不懂啊?你是不是书念少了连话都听不明白了?”玄殇也懒得跟他废话。
“你装什么大瓣蒜啊,那个叫阿霄的,就是六尾灵狐。”男子蹭地一下打开扇子兀自扇起风来,有些抓狂,他第一次遇见这么油盐不进的人。
“哦,你说阿霄啊,尽管拿走,”说罢玄殇转身要往道观里走,“还有,太虚观不吃蒜,谢谢。”
阿霄心里顿时内伤。原来,她在玄殇的心里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交出去的东西,只是一个可以换来太虚观安宁的筹码而已。呵,那当初还不如被夜叉王吃了好。
玄殇走过阿霄身边时,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那幽都男子说:“哦对了,阿霄已经认我做了师兄,便成了太虚观的人,这个,恐怕不能给你啊,”说罢还挠了挠头,“不给你吧,你交不了差,给你吧,又成了我太虚观门风不严,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男子险些背过气去。“臭道士我看你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今天不平了你的道观我还不回去了!”身后的魔将们“嗷——嗷——”地叫唤着,掩饰不住嗜血的兴奋。
“玄殇师兄不必了,我跟他们回去就是了,”阿霄慢慢说着,“反正迟早要走。”后半句成了嘟囔。
“阿霄,你跟他们回去,那我太虚观的伙食费怎么办?一并连住宿费调戏仙鹤精神损失费也交了吧,”玄殇慢慢靠近阿霄,促狭地笑着。阿霄心里有些发毛,平时这道士不苟言笑的,今天莫不是被点了笑穴了?
“别怕,有我在,”玄殇声音不大,也不温柔,可是阿霄莫名地想哭。她受够了孤独,好不容易遇到了这道士救了她还收她进道观。他不是不知道她的真身。阿霄一直想问玄殇,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可是一看到玄殇若有似无的关心,顿时没了勇气。可能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吧。想到这里,阿霄又有些难受。
忽然玄殇扑倒她,只见无数只嗜血白狐从男子的法术下钻了出来,嘶吼着扑向她。不及捏咒,玄殇一个猛子把阿霄扑倒在地,顺便用了个符惊鬼神,白狐们被吓住了。“阿霄,你快回道观,记住,别出来,”玄殇低声嘱咐着。“我不回道观,也不回幽州,我想陪着你,”阿霄笑了笑,“至少也要死在你前面。”
不等玄殇发话一阵气浪袭来,阿霄和玄殇被推到数丈之外。“咳——”阿霄一阵猛咳,从口里吐出一个晶莹发亮的珠子。呵,蛮天老儿,你就用这天封丹封住我啊。扭头却见玄殇昏倒在旁边。也好,看不见我的样子也好。阿霄心里想。
一阵华光冲天,一个一袭白衣拿着乌木扇的狐狸少女出现在半空,乌扇一点,画出一盏月轮,一个弹琴的少女坐在月轮上,瞬间数只狐狸飞跃出去。
“阿霄,我们又见面了,”狐狸男子笑意盈盈地说。
“地瓜,我认识你么?”阿霄冷冷地说。
被叫做“地瓜”的狐狸男子额角蹦出一个十字,“小狐狸,你私自跑出来,就为了跟这个道士制造个偶遇,还跑去夜叉王旁边装得弱不禁风,你还真是居心叵测!”
“第一,我不是制造出的偶遇,是真的偶遇。第二,我不是装弱不禁风,是真弱不禁风,”阿霄冷冷道,“我讨厌自己的狐狸身,所以让老蛮天封住了魂魄,化成人形,那个时候还真是没什么力气。”
“跟我回去,”狐狸男子声音忽然一沉,简单的四个字透出的寒意让阿霄紧了紧衣领,“否则,我杀了这道士。”
“你还是那么无趣,你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阿霄不买账。
阿霄指尖一对,捏出一道大风直奔男子而去,男子身形灵活一闪,身后的一个魔将“啊——”一声被吹出了数十丈远。瞬间一道剑气划破空气冲向狐狸男子,被男子一道破技拦下。如此过了数十招,躺在地上的玄殇慢慢睁开眼。师妹终归长大了,不错。玄殇如此想着。
阿霄和男子都有些气喘吁吁,一道暗箭从魔将之中射出直奔阿霄,泛着蓝光的箭锋一看便知涂着剧毒。“阿霄小心!”玄殇瞬间挡在阿霄身前,“噗——”一声,利箭贯穿了玄殇的身体。
看着玄殇软软地倒下去,阿霄有些木然。“那道士死了,我必定平了这道观!”男子有些得意地看着阿霄。
“地瓜,你回去跟幽都王说,说我战死于战火之中,我不想让玄殇这么孤单,”阿霄木木地说着,丝毫不理会男子的叫嚣,“成全我吧。”显然已经不想再战斗了,玄殇软软倒下,心里的支柱轰然崩塌。一瞬间记忆一股脑涌进了脑海,记得玄殇带她去打怪,记得玄殇从夜叉王的叉子底下救了她,记得的太多,忘记的太少,快乐的太多,悲伤的太少。在那些跟着他在一起的日子里,她是快乐的。她曾经无数次痛恨自己的真身,因为她没办法爱上他。已经不求爱上他,只想在他身边就好。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阿霄轻声念着,抱着渐渐冰冷的玄殇,一步一步走向太虚观,“当初是你背着我回来的,如今却换成我抱着你。”觉得有什么东西滑落到嘴边,舔了舔,是咸的。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阿霄继续自言自语道“你背我回来的时候,我偷偷数了,这台阶统共有二百三十七阶。
“你还真是沉啊。快醒来吧,当年你罚我写一百遍《有狐》的神气哪里去了?把我关进柴房,你还真是下得了手啊。”泪水盈出了眼眶,有点看不清前面的路,伸手抹了一把,顺手把眼泪擦在玄殇的六祸袍上。“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
似乎忘了太虚观下一干妖魔,天地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只有他们两人。阿霄慢慢走着,平时的台阶现在走起来是那么遥远。在这二百三十七阶上,早已动了情。
“你平时最喜欢我念《有狐》,我已经念完了,为什么你还不醒来?”阿霄轻轻地说,俯身在玄殇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从此,我只陪你一个人,还拔你的仙鹤毛,好吗?”
太虚观还是静静地矗立在山头,原本寂静的道观平添了几分凄凉。师兄,来世再做你师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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