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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招
一、
天微微亮的时候,我躺在破旧的草席上对着狭小的窗口抬起宛如枯枝的手。五指张开,做出各种动作,虽也不过是道黑色剪影,但却是我唯一的乐趣。
我乐此不疲的动着手指,忽然,传来铁锁被解开的声音。
有脚步轻轻停在我的身后,一个男子捂着口鼻问道:“你想出去吗?”
我被这话问的想笑,谁也不是生来就在狱中,谁会喜欢将年华苟延残喘在阴暗潮湿的牢狱之中。
我回过头,刺耳的嗓音就像是小刀一下下划在玉盘上,“我需要做些什么?”
男子低低的笑声响起,“不愧是前朝的女将军,当真是聪明。”
我被“女将军”这三个字弄得心头一紧,泼天荣宠烟消云散,牢中五十年了我还是没能忘记曾经。但我只是冷哼了声,淡淡道:“让我去杀谁,我要掂量下我付出的代价和报酬是否相应。”
“你倒是不服老,如今人已耄耋还能再握得起来刀吗?!”男子嗤笑了下,“女将英招,此名乃是先帝赐你。你十岁那年浑身是血的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救了先帝,得先帝一个允许,竟以女子之身进了军队。五年后你凭自己天生神力当了将军,竟无一人反对。‘英招’二字出自《山海经》,先帝以此二字喻你征战四海不亚于男儿的矫勇善战,也同时,说你不过就是一只看院子的兽而已。”
男子说的是一段我耳熟能详的话,他骂我是兽,我也并不恼,反而发出了五十年来唯一发自内心的笑声,“这话妇孺皆知,并不劳烦你特意来狱中提点一番。”
“你之前说你要掂量下,我只是觉得凭现在的你,有选择的资格么?”他顿了顿,“你从小就是孤儿乞丐,在乱坟岗长大,八岁那年曾经因为抢食和饥饿咬断了一个人喉咙喝干了他的血。我倒是要掂量掂量,以你的出身,我凭什么相信你将如此重要之人交付与你。”
我终于正视他,牢房暗暗的,虽然我早已适应了这阴暗却仍旧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别拐弯抹角了,说出你的来意、报上名字,既然能让老朽从这里出去想必不是寻常之人了。我愿无偿为你所用,唯请事后…放过我,给我一段自由平静的晚年吧。”
二、
我抱臂裹着衣不蔽体的几块破布站在牢房的门口回望时,忽然一件月白色的长衫披在了我的肩头。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指尖传来的触感告诉我泥污依旧存在着,我好像又回到了曾经女扮男装当乞丐的那段受人施舍的日子。
“穿着它,上车吧。”男子说着,已经弯腰进了马车。
借着月光我看清男子的样子,他穿着银青色的锦袍,身长八尺眉目舒朗,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但回想着刚才发生过的事情,我压抑住心中翻涌的情绪,上了同一辆马车,装作淡漠的样子问道:“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回道:“柳相如。”话音刚落,旁边坐着个丫鬟模样的女孩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小声嘀咕了句:“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粗野下人。”然后因闻到我身上潮腐酸臭的味道,掩住口鼻嫌厌的往男子身旁靠了靠。
我哈哈一笑,反手将衣襟一裹再向着她凑近坐下,自言自语道:“算起来,我都有五年多没有洗澡了。”
女孩顿时花容失色,颜色惨白的捂住嘴。我佯装地痞似的样子贴近她的脸,惊艳垂涎道:“如此标致的小美人,今儿可以开开荤了。”
“你放肆!!”女孩眼中划过愤怒羞辱的神色,扬手就要打我,却被我一把攥住手腕。她纤细的皓腕在我手中几欲被捏的变形,直到听到她忍不住呼痛,我才松开手坐在她旁边,不屑一顾的笑道:“老子上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男人都多,和我谈放肆,你还嫩点。”
“扑哧——”这声笑竟是柳相如发出来的,他这一笑我和女孩都看向他。
柳相如轻声咳了下,抬眼看向我,口中却道:“阿玉,你先下车。”
被唤作阿玉的女孩愤愤的瞪了我一眼掀了车帘下去后,柳相如才一脸好笑的看着我道:“我让你为我所用,并不是让你出来肆意妄为的。”
我收起那副不正经的样子,肃然道:“我既为你所用,便不会辜负你一番心意。那女孩儿指甲里有毒,我未出手之前她几次借口接近你又伸手想摘发簪,若我猜的不错,她应是个杀手。”
他目光平静依旧笑着看向我,似乎一点也不奇怪我说的话,我在那目光里渐渐生了班门弄斧、自取其辱的感觉。是啊,我怎一转眼就忘了,我能再次拥有年少时的身体还要多亏了他。
柳相如方才在狱中曾问过我还记不记得前朝有名的国师,我虽是不解却还是点头应了句记得。
柳相如当时淡笑道,“记得就好,把手伸出来,我送你一个人情,他日再来还我吧。”
我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动作,凭着曾经行军打仗练出来的耳力只能听到微弱的像是什么被刀划破的声音,接着我感觉到他握住了我的手指,随即指尖传来一阵刺痛。
我有些气恼,“你用刀扎我做什么!”话音刚落,指尖又传来被他的手覆盖住的温热,那不止是手掌的触感还有液体的粘腻加之鼻尖传来的血腥味。
“你这是在干什么?!”简直是疯子!!!后半句我刚在心里骂道,就觉得自指尖开始传来酥麻感,有什么东西好像混着我的血液流走进我四肢百骸。当那感觉遇到我心脏的瞬间,仿佛有一只手伸入了我的胸膛抓住我的心脏。
疼痛以一种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难过在加剧着,心脏痛到已经麻痹了,就在我觉得我痛的快要昏过去了的时候,身体不受控制了抽搐了一下子,然后我觉得整个人好像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柳相如像是知道我所想的,“你再摸摸你的手。”
我依言有了动作然后呆住了,紧接着在我摸了手臂和脖子又狠狠掐了自己一下之后才终于意识到,这是真的!!我英招又重获了神力和韶华!我抑制住那突如其来的狂喜,但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三、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此刻我坐在行驶的马车中,再次问了柳相如我在狱中问过的那句话。当时他并未回答我,只用“再不走便出不去了”结束了对话。
“你还记得太上皇吧。”柳相如没头没脑的道了句。
他这么一说我只当他又要敷衍了事,却因此想起来他之前也问过我一句记不记得国师,难道…我忽然扭过头直视他问道:“你是国师?”
柳相如摸了摸手上的指环道:“我自然不是。我之所以提起国师,只是因为太上皇尊崇修道,倚重国师,他一生所求不过是羽化成仙。当时的国师被众臣和百姓误以为是江湖骗子,却不知那国师本不是凡人却是有些真本事在身的。”
“所以?”
柳相如缓缓的抬起头,倏地凑近我,近到我都能数清他眼睛上的睫毛时,他一字一字道:“你相信这世上有妖吗?”
我被他看的心突地一跳,不禁垂下眼帘道:“你若不想告诉我不说便是,别用借口来骗我。”
“我有何必要用借口,不然你以为我有什么妙手回春之力?不过是因为我解开了你身上的封印罢了,英招,看看你那双纤纤瘦弱的手臂,你是女子却天生力大无穷可曾想过是为何?”他顿了下才道:“英招,你是妖。”
我嗤笑了下,“你这话说的好生有趣,我纵使未身经百战却也经历过几十场战争。刀剑无眼,你只见我手臂纤细却未曾见我身上比蜈蚣百足还要多的伤疤。我是天生神力,可我也会受伤也会流血,若你说的是真的,为何别人的血沾过我的血却不曾我使我有过变化?”
“我是道家弟子,之前在牢狱中是我在手上画了道血符混了你的鲜血才会管用。”
“我才不信你是什么半吊子道士。”我直视他的眼睛,却见他神色坦然并不像说谎。
“本就是你问我答,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言尽于此。”柳相如话音刚落,我正要回嘴时,马车却在此时停了。
柳相如起身向车外走去,却在掀帘时回头道:“你别忘了,是我救你出狱没让你以凡人之躯死在牢里头,我会做到我曾答应你的,而你也要尽好职责。”他说完这句话便跳下马车。
我叹了口气,将所有的情绪全部压制在心里也跳下了马车。
柳相如来狱中接我出去的时候已是傍晚,此时下了车抬头一看月光微弱天色更黑。因常年呆在牢狱之中,我更能适应这样阴暗的天色。我扭头向左右扫了两眼,发现柳相如就在不远处,连忙跟了过去。
待得我站在他身旁的时候才仔细打量起四周,放眼望去,一片看不见尽头的荒林里数不尽的墓碑好像是一棵棵未发芽的小树站立着。饶是我上过战场也是有些不解,“你千万百计让我出来,不会是让我帮你掘别人家祖坟吧?!”
柳相如在我前面突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神秘一笑道:“你既也领过兵打过仗,想必也指挥过一些阵法。”他手指了斜侧一个方向,“不如就劳烦你领我进这个阵好了。”
四、
我被困在阵中急得汗如雨下时,柳相如却优哉游哉的在一旁道:“如何,要不要我这个半吊子道士来助你出去?”
我翻了个白眼,回过头咬牙切齿道:“你再那么多废话,咱们两个就明天晚上都出不去了!”
柳相如气定神闲道:“那是你这只笨人…妖出不去,我这个半吊子道士就不一定了。”他边说边笑看着我。
我半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无动于衷,于是冷哼了声,不急不恼的盘腿坐了下来,“既然如此,那英招就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在这里睡上几天好了。牢狱苦闷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这里还有这么多朋友陪着,倒是也不寂寞。”
“你这女人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肯服个软,之前你说我半吊子便是道个歉又能怎了。”柳相如说话间已立定在我身旁,他手里攥着九颗小石子,分别向着九个不同的方位打了过去,每打过去一下就听到两颗小石子相撞的声音。随着最后两颗石子的撞击声,眼前的视野渐渐开阔了起来,就连天上之前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此时也露了脸。
“这是什么阵法?只要九颗石子就能摆成。”我这时却是有些信他之前说我是妖的话了。
“这是道家的錾龙阵,利用山河之灵守护古墓的阵法。此阵最妙在于它不是一个固定的阵法,其威力大小在于‘镇台’,可如果按山脉走向正确安铸这‘九台’,那么即使是一颗石子也会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他说着径自左绕几座墓又横过几行碑才站定。
我跟在他身后一同绕道过去,这才发现,那些墓碑之中还藏有一口上好金丝楠木做的棺材。
他静默的站在楠木棺材前,神色复杂的抚着棺盖不语,我心里忽然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感觉让我想起多年前我刚从战场拼杀回来庆功,在宴上看见先帝与他宠爱的妃子坐在一起。那时候心里是有些难过的,可我不愿像只笼中鸟一样囚在宫中只靠男人和勾心斗角而活,况且还是和很多女人共享一个男人。
柳相如还是不说话,我心道这棺木里到底住着怎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神色。想着想着,脑海中倏地晃过“棺木”二字,我猛地睁大了眼睛,讶然问道:“你让我看护的,不会是这口棺材吧?!”
柳相如张口正要回答我时,却倏地脸色一变道了句:“不好!”与此同时一支利箭已从他耳畔擦边而过。
我看见那箭脸色却是巨变,此时无藏身之处又无刀剑护身,我这一身力气又有何用。我正想着,另一只利箭直奔向我面门。
“接着!!”柳相如在旁侧喊道,尔后我伸手接到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宝剑反手一挥将那箭拨开。
我背对着柳相如让他先走我断后。柳相如却要带着棺材一起走,我边挡着箭边又瞥了眼那棺木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那么大一口棺木搁在平时移走倒不费事,可是如今……我看着越来越多的利箭飞来,忍不住咬牙问了句:“既然你变得出来一把剑能不能再给我一杆长枪,要重一些的。”
柳相如闻言从指环上一摸,我就看见他变戏法似的摸出了一杆长枪递给我。因为我力气较大,所以当军人时甚是喜爱耍枪。我扔了宝剑一手握住铁枪,又一轮箭雨向这边射来,我一杆长枪舞的水泼不进,那几百支箭纷纷坠地,我趁着这时对他道:“你先走,我去追你!”
却不成想,柳相如闻言竟对我粲然一笑,我被他这不分场景诡异的笑法笑的后背发毛,可是我手上动作却仍旧不敢停。柳相如又从地上抓了一把石子,他侧耳听了听,继而手上连连像不同的地点丢出石子,每扔一颗石子我几乎都能听到一声惊呼或是惨叫。
他的这些动作让敌人不再躲在暗处反而纷纷靠近我们,柳相如依旧是用石子去击中人,而我则用长枪边挡着偶尔飞来的利箭边拨开向我靠近的人。
眼见着敌人不剩下两三个时,我余光看见有一人不知何时在我二人背后那口棺材附近,我心道不好回过头去恰好看见这人手贱将棺盖给推开了。那人也没料到我回头,手中握着的剑直直向我刺来,我来不及躲闪被他刺中肩膀。
柳相如刚解决完他身边最后一个人便看到这幕,于是手中的石子将那人的手臂击中,又一枚石子向那人心脏飞去。
我长吁了口气并未检查伤口,却直愣愣的又去看棺材中睡着的人,我曾用生命护过此人,纵使他容貌老去可我却知道,此人是先帝。
五、
我同先帝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十岁那年,彼时我是西街的乞丐加小偷。一天那地界出现了个白袍男子,他从西桥上走下来的时候衣袂翻飞,远远望去谪仙似的人。临桥住的二丫长了一张麻子脸,我看见她用手绢挡着脸装作无意的向男子撞去。出乎意料的,那男子并不像常人似的,本以为占了便宜却在看清二丫的容颜后颜色巨变,他因避嫌不能去扶二丫,但却及有礼貌的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我在他的眼中没有看到轻视,心里竟觉得暖暖的。穿得好长得好气质好脾气还好,于是我决定,这个男人的荷包我是偷定了!
我跟着他走了阵子,看他施舍乞丐,看他被顽皮的小孩子撞到也不恼反而温和的笑笑。我本有多次可下手的机会,但是心中有个声音对我说:“等等,再等等吧。”因了这句等等,我跟着他走进林里看到他被贼人追杀。那些人很厉害,他的功夫也不弱可是因为腹背受敌渐渐无力。我踌躇了很久终于在看见有人一剑要刺入他要害之时飞身上前,赤手将那剑阻了下来。
要说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偏就天生力能扛鼎。他和贼人一起被我的力气所震住,等他们回过神来已经有一个被我双手举起向一棵树砸去,然后树折了那人死了。我和他一同将贼人收拾掉后才得知,他并不是寻常家的贵公子而是当今的太子,那伙儿贼人是朝堂他的对立方派来的杀手。
几年后他当上皇帝谢我救命之恩,而我一身戎装谢他知遇之恩。他是个很儒雅的男子,一如对待他的三宫六院,他并不特别宠幸谁对任何人都温润如玉。可他面对我时却总是不自觉露出灿烂阳光的笑容,他总是在酒宴中笑言我当年如何惊世骇俗的身姿,我从未见他对别的女子笑的那么开怀,当然,也许是我不曾去过后宫不曾见过他对别的女子如何笑,但是我的心动摇了,身为人臣我却生了不该生的心思。
在我得知了自己对他的心意之后,一次征战归来后被人在酒里下了药,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大牢中了。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关我的那间牢房是最结实的,玄铁打造而成。我知道后觉得好笑,就算不是结实的我也不会走的,因为我觉得先帝会来看我,他会同我推杯换盏告诉我他搞错了尔后放我出去。可是我错了,我被关在里面五十年,从花信之年一直被关到成为老妪。
“想什么呢回神了!”柳相如将手在我面前晃晃,我一把捉住他的手嘶声道,“他做错了什么!为何你连死都不让他死个清静!”
他眼中有一瞬即逝的凶光,我愣了下,他轻轻道:“我在你眼里就像是那样的人么,你这样为先帝报不平,为何还被他关在牢里,难不成就因为你这样欢喜他而被关起来么。”
他最后那句话戳到我的痛处,我冲他喊道:“我同他怎样关你什么事!我愿意被他关我喜欢你管得着么!”
柳相如勾起抹冷笑道:“你喜欢被他关到死也不关我的事,我去找你不过是看中你是妖能助我成事。先帝驾崩后继位者屡施苛政,朝廷被宦官把持,如今民不聊生。我已用法术将他三魂七魄唤了回来,只需要这副躯体他便再能活过来!怎样,现在还想冲我嚷吗,是不是想到他能活过来你又开心的不行!”
我被他说的一哽,却问道:“可他是人,你这样做真的,真的不违背……”
话未说完被他打断,“他是人又如何,你不也是人!”
“可你之前还说我是妖。”我小声道。
“哼!现在你倒是信我了!”柳相如说着转身像马车走去,“既然你空有一身力气就去扛着那棺材跟着马车走好了!”
“……”
当然,我最终还是坐了马车随柳相如回到他府上。
进了客厢房时已是子夜,这么多年了我终于可以好好的泡个澡睡个舒服的懒觉了。然而从那晚起,我便开始做梦,梦中出现了一个蛇身人首的怪兽,它长着九个头,每个头都对我做着不同的表情,却是哀思、无助、孤单的样子。
当我出现在它面前的时候,它便立刻收回了那九种表情,九个头一起对我做出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被它那副样子弄得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心底里有一种伤感的情绪在蔓延。画面一转,却是我一副虎纹鸟翼的身子离它直尺的距离,它之前被不知名的金线缠着,可当我走进它的时候,梦中的我好像恍惚的手一挥去了那道金线,它突然没了之前那副了无生机的样子而是面目狰狞的打伤了我然后逃走了。
梦就在这里停了下来,那画面真实地仿佛触手可及,可又让我觉得那个就像是我曾经的记忆。既然柳相如说我是妖,那么为何我的灵力被封印住了为何我又以人的皮相过了这么久,为何我不是在林中同伙伴一起成长?
总觉得有哪里好像怪怪的,脑海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连成了一线,一点点的清明起来,可当我走向那真相的时候,它周围尽是迷雾只让我隐约的去预感去猜测。
六、
我在柳府住了半月后,某天夜空无星只有一弯残月,柳相如说那日最适合做法,他边吩咐着手下做事边让我收拾下随他一同前去。我听到这话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欣喜还是难过,复杂的我自己都分不清楚。
上马车的时候柳相如看我一脸恹恹的样子,有些奇怪道:“怎么,你的心上人要起死回生了你不欢喜吗?还是你已经嫌弃他那老去的皮相了?”
我低头默不作声,过了会儿我忽然问道:“既然你懂的那么多,那么你知道五十年前先帝为何要将我关起来吗?”
“天下人都知道你为何被关起来,你自己却不知晓。”柳相如好笑道,“你的罪名是忤逆叛变,但先帝仁慈,念你救命之恩不舍杀你,可又不能罔顾王法只得将你关了起来。”
“我从未想过叛他,他是个明君,就算我得不到他怜惜却不会用百姓的性命来开玩笑。我虽是女子却也是军人,除了保家卫国我怎么会……他又怎么会那么想我呢……”我说及此有些哽咽,捂住面孔。
柳相如沉默了下道:“其实那话是说给百姓听的,你之所以被关起来……”
我打断他道:“算了!我不想知道更多了,知道真相后除了能令我加深这五十年牢狱之灾的痛恨,我想不到还会有别的好处。这么久了,我也该放下了,不是放过对他的爱与恨,而是放过我自己。我再不想只无意中听到他的名字便觉得心如刀割。”我自嘲的笑了笑,又抬起头来看向他,“不管怎样,还是谢谢你柳相如,若不是你去救我只怕我已死在牢里了。”
“福兮祸所伏…”柳相如把玩着玉指环,他敛了目光并不看我只轻声道:“也许某天你会恨我。”
“怎么会呢…”我刚想再说点什么却觉得马车停了下来,柳相如先我下车,我也跟了下去。
祭台很空旷,除却柳相如所带法器符纸等等一同随行的还有五名彩服女子。他此刻正在台上写写画画,尔后示意我们一同过去,“这是五行星阵,你们五个按照五行相克之理各自站好。”他又转向我道:“你去站在她们五个之间,那是阵眼,你不似凡人只有能压得住这阵法。”
我看那五名女子已都站好,就并未多想也照柳相如所言踏了进那圈内。哪知,我刚一站定,就见脚下光华流转周身竟是被定住了。
“柳…”我刚想唤他问问是不是阵法哪里有些不对,可是我看见他取了把剑向我走来的瞬间,我倏地明白了,不对的不是阵法而是画阵的人。
这样的场景我震惊已无用,只是心中酸涩,在牢中呆了五十年果真是呆傻了,竟然从一开始都没想到防备他。
柳相如提着沾了符水的剑以极快的速度刺向我的心口,“对不住,我骗了你,我说过你会恨我的。”
就这样,我被困在阵中眼睁睁的看着他如何杀我。那剑混着不知名的符水刺入我身体时,我整个人好像重重的震了一下。随即,我看着自己臂上曾若隐若现的花纹一点点蜿蜒浮现至全身,衣衫被骤然爆增起的肌肉撑裂,想要开口呼痛却听见一声哀鸣。
一声属于兽的哀鸣。
柳相如对我耳语道:“英招,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相繇吗?!”
相繇二字就像是一把钥匙,它将我记忆的锁打开,梦中那蛇身九头的怪物狰狞的模样一下现在脑海之中。而今的我可不正是那梦中虎纹羽翅的样子,我猛地睁大眼睛,“相繇!”我本是天上神兽英招,却因看守凶兽相柳失责受罚,被封印灵力贬下凡间继续去找寻他的踪迹。唯有我的记忆被唤醒才能恢复灵力,而醒来后的我的使命就是将相繇带回去问罪。
如此一来,我忆起柳相如所作作为有哪一样不是为了今天!我满腔恨意但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其实我就是国师,是我叫人上了折子寻了伪信函让先帝听信谗言关了你,他临死也不想见你狼狈,只因他心底已深深信了你叛他。”
我觉得好疲惫,眼睛渐渐失去光亮看不清他的模样,阖上眼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是他轻轻在我耳边说:“他同你情投意合的场景真刺眼,我好嫉妒他……”
后记
三十年后。
在一座茂盛的山林脚下有一个隐秘的山洞,洞外草木郁郁葱葱将那洞口遮的密密牢牢,洞内五行星阵上沉睡着一只马身人面、虎纹鸟翼的兽,若是有人上过战场定然能认出来,这兽长着一张同前朝女将军英招一样的脸。
一名玄衫男子仿若在自家平地一般踱步进了那山洞,他看了那兽良久,还是忍不住蹲下了身子抚了抚她的黑发。
“英招啊,想当年青帝派天兵围剿我那战我本可逃脱,你们的阵法虽是严密可却有个缺口,若是当时我狠得下心突破那缺口也不会受擒被囚困,怕是你一直不知道那缺口就是你吧!”男子说着倏地单手用力钳住了她的下巴,英招紧闭着眼仍旧没有要醒来的样子,她苍白的面容看上去楚楚可怜。
“你我多次交手,你断定我生性残暴就从未想过要生擒我,因此你对我处处攻的都是死穴,可我若是想对你下手又何曾用等到今日。”男子谈及此露出了难得温柔的神色,他松开手将英招揽入怀中,“如今你的内丹被我吞了靠着我每月为你打入你体内的灵力活着,这样真好。你醒着总是与我为敌,可你现下的样子,我们倒还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不用再担心有人寻了我的气息过来追杀我,也不会有人担心你下凡历劫出了什么意外,如此就算过去千百年,在天上也不过是那些仙人修炼的一瞬间。你我就这么在人间耗下去吧。”
男子说着一手扶起了英招,另一只手握住将从丹田运气取的一颗金丹,金色的灵力缓缓的被注入到英招的体内,男子收了功正要起身却见英招面如纸色然后嘴角竟溢出一丝鲜血。男子脸色大变,一手吸了山洞附近的灵气,纯净的灵气在男子掌心渐长成一个小光球,他将这灵气又全部慢慢输入英招体内才看见她面色红润起来,他的一颗心这才落了下来。
“你还真是,即使睡着了也不让我安心。”他绘着她的唇形,眸光幽深的在她额头上吻了下,随即起身离开了山洞。
此刻正是正午,洞外的太阳晃得刺目,就连一些喜温的昆虫也受不了热度爬进了洞内乘凉,一只瓢虫本落在了英招的脸上,忽然,它像是感觉了什么危险似的连忙扑闪着翅膀从她脸上飞走。
星阵内,英招那本来紧闭的双眸倏地睁了开,一双金瞳里凶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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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是想重修的,结果两年了还是没感觉,于是作罢,也许哪天有灵感会重写。
英招、相繇出自山海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