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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前柳
第二日，祭祖。
“你看……”澜沧站在朱砂身后，挡住旁人视线，低声开口。
朱砂顺着他所指之处看去，只见众宾客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没来，昨日满满当当的看台，今日显得分外零落。
“随他们便，爱来不来。”朱砂收回视线，嗤之以鼻，“不过借着势头好给我下马威而已。”
一群蠢货，真当讨好了凌曦便可高枕无忧？这可还是在凤族的地盘。
朱砂力排众议，依然由澜沧总领安防之属，但作为条件则是不得不在副职之位妥协，在几方博弈之中，选了九长老朱峒做辅佐。
比起其余几人的或不问世事，或算盘打的噼啪响，至少朱峒为人处世谨慎圆滑，又是个墙头草的秉性，绝不会招致不必要的麻烦。
“千防万防，没想到会在朱果上出纰漏。”澜沧抿紧唇，侧脸刚毅而英俊。
高台上寒风凛冽，长袍翻飞起处阵阵寒凉。朱砂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澜沧上前半步，不言不语替她正面挡住大半迎面而来的狂风。
“谁知道他竟然会吃这个，”朱砂揉了揉困倦不堪的眼睛，她昨夜来回折腾，几乎一夜未眠，此时早已呵欠连天，“他不是从来号称体质寒凉？竟然主动触碰和自身属性相冲的凤果，不说中毒都够他喝一壶的。”
澜沧的回答笃定无比，“那盘朱果是由我们的人端进去，绝无下毒可能。”
“既然你这么说，而他又不肯让我们的人诊断……说是中毒我都怕便宜了他，”朱砂冷笑起来，毫不回避澜沧的视线，“旁人我不信，但你我从来都是深信不疑。”
“朱砂……”澜沧垂下眼，避开她的视线，“我倒是希望你怨我怪我。”
“不不，你做得刚刚好，”朱砂气定神闲地袖起手，“仔细看，究竟有何不同。”
“所有人处都以有人下毒为由遣人去保护，不愿者则可将凤卫辞回，这样便不会再有人对玄青少主二人身边所派遣侍卫有所生疑，”澜沧不赞成地摇头，“为了此二人，得罪诸多要人，根本得不偿失。”
“这世间原本便是彼此相护，”朱砂笑眯眯眨眨眼，随即朝澜沧伸出手，“过来。”
澜沧依言上前，在她面前单膝跪下。
“我像护着眼珠子一样护着他们，将来才有人像护着命一样护着我。”朱砂悠悠道。
“就算……我……”澜沧动了动嘴，终究只问了一句，“玳凌，如何？”
“或许想要我的命？谁知道。”朱砂随口应道，忽地想起一事，“对了，你最近可有薄暮消息，我一直联系不上她？”
“没有。”澜沧敛下眸中神色。
此时何时何地，你竟还在为旁的不相干的人担心？
乏味亢长的祭祖进行的无波无澜，朱砂正腰酸背痛靠在澜沧身上死活不肯挪步时，玳凌的身影不紧不慢出现在视线中。
“朱雀陛下正在寻你。”
朱砂忆起昨日之事，顿时翻了个白眼，伸手戳了戳澜沧，“快快，把这吃里扒外的拖走。”
“是。”澜沧应了一声便伸手去拖玳凌，后者何曾受到过此种待遇，猝不及防竟真被倒拖了数步，朱砂目瞪口呆。
玳凌：“……”
朱砂：“……”
二人站在朱雀别院门外，玳凌忽然停住了脚步。
“你不进去？”朱砂伸手止住意欲开门通报的侍女。
“朱雀陛下只令我送到此处，”玳凌看似关心无奈，朱砂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幸灾乐祸之色，不由在心中暗骂此人睚眦必报。
虽说朱砂无法无天惯了，但对凤族其上的神祗四灵却还是有所顾忌，踌躇了片刻后，一步三回头的进了门。
玳凌微笑目送她离去，在朱砂身影消失的那一瞬间，面色忽地凝寒如冰。
朱砂顺着侍女的引领一路行去，愈近却迷惑愈浓。
何人能和朱雀如此相谈甚欢，却又偏偏入耳颇为耳熟？她思索再三都未在脑海中找到相应人士，而当迈进门的一瞬间，一切疑问都得到了解答。
谁人可独抗方烈杀戮千万之天劫？谁人可一己之力护她安好？谁人可交游广阔任意来往？谁人可来历莫测欲知无端？
只有一人，花胤。
“陛下，朱砂觐见。”
收回方才一瞬间惊愕的视线，朱砂垂眸敛容，在位尊极贵的红衣女子身前跪下。
朱雀单手支颔，微点了点头示意朱砂起身。
房内朱雀和花胤相邻而坐，金紫色长袍的男子见她入内，竟是遥遥举起一杯酒虚惊了敬，带着三分调侃，五分玩味。
朱砂愈发惊疑，看花胤举止，非但半分居于下位的畏缩也无，和朱雀间倒更像是多年旧识。
不过旧识这种东西，倒也多半未必好。
想起此人在人间的肆意妄为，朱砂只觉得啼笑皆非。
若说是花胤足以和朱雀直接相对，为何当日在她四处寻求珍贵药材的同时，他只言片语也不曾提起，更令人生疑的则是，在人界遭遇的那场天劫，花胤甚至毁了一件法宝……倘若此人修为不过尔尔，那么逢高踩低的天界，他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小朱砂，在想些什么？”花胤似笑非笑放下茶盏，打量着对面的凤族新任族长，“莫不是我往朱雀身边一坐，你便不敢认了。”
“为老不尊。”朱雀的容颜淡漠如冰雪，没来由便让人心生畏惧。
花胤低低咦了一声，视线停在了朱砂颈侧。“昨日我倒是没注意，那天火伤势竟是如此之重？”
那是一处遮掩不全的灼伤，比起昨日的焦黑见骨已经好了很多，朱砂懒怠使用障眼法，不料却在此处因为俯身被看了个分明。
“学艺不精罢了，”朱砂站起身来，目光却是看向朱雀，“陛下，传唤臣来所为何事？”
“臣不臣的听得难受，”朱雀随意挥了挥手，“既然花胤如此在我面前表现对你的亲近，我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你直呼自己的名字便是。”
朱砂微微眯起眼。
朱雀向来高高在上，为何今日却一再表现出对花胤的重视，是在暗示……抑或是源自于某人的一场检验？
“你在下界厮混了这么多年，倒是第一次见你来看凤族的登基大典。”朱雀扬了扬下颔，示意朱砂在桌边坐下。
朱砂微一施礼，依言入座，同时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花胤状似无奈地摊开手，“难得遇上这么合心意的小朱砂，想想必定有大乐子，不来岂不可惜？”
朱砂只觉得呕血不能，虽说她预料这次登基大典必定不平顺，却丝毫不曾预料到会招致这种隐于红尘的老妖怪来看热闹。
她简直不敢想象这背后的寓意。
“朱砂。”朱雀忽然出声唤道。
“是。”朱砂丝毫不敢大意。
无人能知这场检验将会深入到何种程度，又或者不过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总而言之，都得蒙花胤所赐。
“既然来了，便让花胤送你一份见面礼。”朱雀慢条斯理地开口，花胤闻言脸顿时垮了下来。
美人无论做出何种动作都是令人赏心悦目，他一身金紫色长袍，却依旧是艳色无端。
见实在避无可避，他只得举手求饶，“罢了罢了，我应了便是。”
“凌曦这些年倒真有些恃宠而骄，欺负小丫头也不嫌脸老。”朱雀点到即止。
花胤何许人也，顿时明了朱雀之意，叹气笑道，“你倒是真会给我找麻烦，不过倒也不算什么大事，这点微薄面子想必他还不会扫了我。”
“这些年你一直避而不见，他是眼巴巴盼着你，何须扫面子一说。”朱雀忽地一笑，顿时如冰融雪消，也便是在此时，四灵炽属朱雀，才真正展现出她的一面。
“眼巴巴……”花胤无奈般笑起来，“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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