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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牙齿
第三章牙齿
老太太去年刚过完九十大寿,也顺便掉了最后一颗门牙,如今又哪里来牙齿可掉呢?慕容燕升勃然大怒,将老太太的气顺过之后,劈头就是一个巴掌甩来。哪怕无聊如袁哀也不会在茶碗里放牙齿害人的,他暗叫糟糕,担心身份暴露牵累慕容玉遮,右脚悄悄后移,已准备受下这一击。
啪的一声,袁哀烟般的瞳子又是一紧,却没有意料中的疼痛传来。正愣神间,左腕忽然被人死死捉住,扯痛了被驴咬伤的伤口。一个恼怒的声音炸响耳边,随着一股大力,他跌出门外。
“来人,把这小厮丢到牢里去看好。”慕容玉遮替袁哀受下舅舅一掌,将他一把推出门外,口气中除了焦急、还有一丝担心,“还愣着干什么!”他对门口呆愣的家丁喝道:“还不快把人带下去!等我亲自动手吗?!”
一众家丁立刻噤若寒蝉,一左一右挟着木然的袁哀去了。慕容玉遮捂着被舅舅打红的右脸,道:“舅舅,现在最要紧的是许姑娘的事情,何必跟一个家丁计较……”
“混账东西!”忙不迭又是一个巴掌甩上慕容玉遮没被打的左脸,慕容燕升吐沫横飞地骂道:“小兔崽子你算家中老几,居然敢叫你舅舅如何做!?前几年给你娶个妻子,死了,如今再死一个!”
慕容玉遮的父亲是家中长子,去世又早,慕容燕升本就对慕容老庄主无意传位给自己极为不满,加上又死了新娘子,便将怒火全部发泄在慕容玉遮身上。慕容玉遮英挺的眉眼没有一丝波动,忍着双颊疼痛,低着头道:“舅舅教训的是,玉遮必会尽快调查许姑娘的死因,不连累慕容山庄清誉。”
“哼!”慕容燕升冷哼一声,扶着慕容老太太自顾自去了。慕容玉遮望着床上容貌姣美却面色苍白的女子,良久,紧紧皱起英挺好看的眉。
袁哀在慕容山庄地下囚室的床上蹲了好久,见慕容玉遮还没派人来放他,便一伸腿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气味难闻的床上。几只耗子在他脚边窸窸窣窣地窜来窜去,袁哀蓦然想起前几天雨中偶遇的那个老者的话——‘公子你印堂发黑,怕是此后诸事不顺啊。’
这话倒是给那老者说对了,那么慕容玉遮克妻之事,也会应验吗?袁哀想起那个死在梨园的许姓姑娘,很漂亮、很稚嫩的眉眼,心下不禁惋惜。
“嘻嘻,你在做什么?”忽然,耳边又响起那个细弱而甜美的声音,与响武堂外听见的一模一样。袁哀刺溜坐起身,前后左右望了一遍,还是没找着说话人。
“你在哪儿?”
“嘻嘻,你猜。”那声音从袁哀的左耳移到右耳,仿佛说话之人也从他的左边走到了右边。袁哀没精打采地思考了一会儿,答道:“我猜你就在我身边。”
“你看不见我。”那声音的语气非常肯定。
“看不见,并不代表你不存在。”袁哀长长打了个哈欠,再次伸直双腿躺了下去,“可是,我知道的看不见的东西,都是会伤人的。”
比如家族争斗,比如鬼魂,又或比如……感情……
“真是奇怪的人”,那声音有点犹豫,又有些高兴,“不过,我不会伤害你。”
“真的?”袁哀挑眉。
“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大衰,你脑子出问题了?”牢门外蓦然出现一袭火般的红袍,咣当咣当几声巨响之后,铁锁打开,慕容玉遮猫着腰钻了进来。袁哀再细听周围响动,果然,那声音又不在了。
“诶呀,这么小的笼子,也只有你这样小猫似的犯人能呆得下。”狭小的囚室里慕容玉遮根本站不直身子,连试几次之后,泄气地一屁股坐在袁哀身边,“那什么,我没摔疼你吧?”
袁哀依旧淡淡的,将受伤的左手不着痕迹地拢在袖里,眉眼被甬道中的亮光晕染,透出一丝暖意。
“怎么?慕容大公子放着豪宅不住,来陪我做牢友吗?”
“大衰,你别生气。”慕容玉遮有点小心翼翼,虽然认识了十多年,他依旧摸不清袁哀的脾气,“我今天不是故意摔你,你也知道,我舅舅就是那个脾气,如果被他……”
袁哀再次沉默,良久之后,缓缓摇头:“我不该来的。”
慕容玉遮也摇摇头,缓缓道:“我不该成亲的。”
“大衰,你说,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孽,才得来如此报应?”慕容玉遮有些懊恼地垂着头,“哪个人不是爹生娘养的,这许姑娘如今出了事,该怎么跟她的家人交代。”
许姑娘出事是因为你命理太阴……这句话袁哀憋在心里没讲,不着痕迹地拍拍他的肩,很轻很轻,却被慕容玉遮嗅到了安慰的讯号。
“大衰……”慕容玉遮拖长了沮丧的音调,老大一颗脑袋直往袁哀脖子上蹭,撒娇也似,恶心出袁哀一身鸡皮疙瘩。他推了推,没推动,只听见耳边慕容玉遮低沉的声线道:“大衰,有时候我在想,人如果能永远停在同一段时间多好。我还是喜欢我们小时候那样,一起追临家的漂亮姑娘,一起比剑,一起……”
说道这里,慕容玉遮猛然打住话头,怕是想起了袁哀手上那条淡淡的伤疤。袁哀默默眨了眨眼,将慕容玉遮僵住的头颅推开,淡淡道:“等我去见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宝贝未婚妻还没有死。”
“什么!”慕容玉遮惊跳起来。
“给你奶奶的那杯茶是我在梨园里随便拿的,里面有一颗牙齿,门牙,如果你仔细看的话,那还是一颗金牙。关键在于,这是谁的牙齿?你们庄里有几个人装得起金牙?只有山庄的主人或者主人的家眷。”袁哀冲慕容玉遮淡淡笑了一下,“如果能确定你的家人都没少牙齿,那么这颗金牙一定是外人所留。离你的婚期还有三日,宾客除了我都未到,说明那颗金牙的主人进庄是别有用心。”
“这……这跟许姑娘没死有什么关系?”
“我上山之前,恰好结识了一个装了金牙的人。如果猜得没错,诊断许姑娘没死的那个医师,就是我所识之人假扮的。”
“你……大衰,这事很严重,你可别蒙我。”慕容玉遮半信半疑,亦步亦趋地跟在袁哀后面走出地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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