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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火光映红了天策府上空的天，已然残破几欲倒塌的秦王像上，惨烈的夕阳拉出凉透了的红色。
小七撕了块布条缠住胳膊上的伤，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听闻安禄山造反，她日夜兼程北上赶往洛阳，却不曾想李承恩早奉了皇命进京。待她想前往长安之时，洛阳便失守了，这东都顷刻间便只剩一个天策府摇摇欲坠地坚守在狼牙军之中。
不过数日工夫，这里就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刚开始还有各个门派的弟子进来救援，到后来，竟是彻彻底底音信隔绝了。
这府里的人们不知道安禄山在洛阳称帝，不知道潼关失守，更不知道皇上弃了长安，南下而去。
他们只是算计着府里的粮草还够应付多少时日，殷殷期盼着救援能在府墙彻底被攻破之前到来。
刚刚一轮炮火的袭击结束，众人都疲惫不堪，小七慢慢走过长道，看到那些前来支援却被困于此的各门派弟子们，也都烟尘满面地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小憩，好尽可能地多保存些体力。
站在城楼上望去，这里的夕阳依旧是美得心惊，但夕阳下曾经肥美的草场已经满目疮痍。在这本该生机勃勃的夏天里，参天的野草生长出来，一望无际的苍凉。
“我们……还能再见吗？”粉衣的女子自言自语道，“还是说，这一辈子……就这样了？”
她求而不得了半生，那个男人却从来不肯好好看她一眼，她负气回了七秀坊，想了阵子，居然也就平静下来了。
这就是她一生的劫，度不得，堪不破，既然执念已深，几十年都过来了，有没有一个结果，其实哪有那么重要？
“呜呜呜……呜呜……”一阵低低的哭声传来，小七拔下双剑握在手中，缓步靠近树丛，骤然厉喝一声：“谁！”
“！！”对方被小七吓了一跳，连哭的声音都顿了顿，小七绕过树木，哭笑不得地看见一个年轻的天策府小兵，额头上还绑着“天”字的头带，眼睛红红的，哭得眼泪鼻涕一脸，战战兢兢地开口：“七……七姑娘……”
“……在这哭什么？”小七收起剑，无奈道，“趁着狼牙军不攻城，还不好好歇着，力气都哭没了怎么打仗？”
“呜呜我……我担心我爹娘……”那小兵一开口，又忍不住开始抹眼泪，“我来当兵快一年了，还没回过家……外面这么乱，我爹娘都在洛阳东……我……我……呜呜呜……”
小七一怔，她自记事起就没爹没娘，身边只有师姐妹和师傅，这种骨肉至亲的滋味，她是当真没尝过。
“我还想……呜呜……当了兵……以后做了将军，能给爹娘买大房子……”小兵断断续续地哭，“结果……结果……”
“你多大了？”小七索性坐下来，问道，“你想给家里买房子才来当兵的？”
“十……十六。”小兵抽了抽鼻子，“嗯，我家里穷，当兵能吃饱饭，还有军饷发。”
十六岁。
自己十六岁的时候，还在春光明媚的江南，趴在精致的画舫上，数着日子想来洛阳看心尖上的那个人。
那时候的爱和喜欢，无畏到让人唏嘘。
“你别哭了，我跳舞给你看，好不好？”看那小兵呆愣愣的样子，小七忍不住大笑，“七秀坊剑舞闻名天下，你听说过没有？”
“听、听说过……”江南那一群锦绣玲珑的女子，执双剑，着锦衣，环佩叮咚，她们走过的地方，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小七挑着剑，依稀就似回到了十多岁那些年，她在绣楼里学舞。她一贯只喜欢练剑不喜欢跳舞，却想着将来要去洛阳跳给李承恩看，央求着师姐教她。
然而，那个人到底也从来没有看到过。
重重叠叠的粉衣沾了些旧血迹，却依旧翩跹美好，这世间只有七秀坊有这样子的人和舞——情到深处步步皆殇，简直就像欲乘风离去的火凤。
小七视线有一点模糊，她想，她就在这里等，天策府能支撑一年，她就等一年；能支撑一天，她就等一天。
如果……这里明天就沦陷为一片火海，那她就随着他的天策府，永远，葬在这北邙。
===========================三千年后=BY=易水寒烟===========================
“咦，你哥呢？”谌妈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疑惑道，“我刚好像听到他说话了呀。”
“在老爸书房呢。”谌澜指指紧闭的书房门。
“喊他们吃饭了，真是的，有啥事着急现在说。”谌妈妈回身盛饭，“快去喊他们一声。”
谌澜思考了一下，站到离门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扯开嗓子喊：“吃！饭！啦！”
“哗”一下门开了，谌教授走出来：“在家里这么大嗓门，房顶都要给你掀掉了。”
居然没有什么表情！谌澜大为震惊，忙往后看，却见谌斐皱着眉头追上来：“爸！……”
“好了，吃饭。”谌教授挥挥手，当先往餐桌走过去。谌澜跟谌斐落在后面，忍不住小声道：“哥，怎么回事？”
谌斐脸色很不好看，摇了摇头没说话。
结果一顿饭吃得气氛诡异，只有完全状况外的谌妈妈在念叨谌斐最近怎么这么憔悴，加班不要太辛苦要注意身体云云。
吃完午饭，大家收拾完毕，谌斐靠在阳台边抽闷烟，谌澜瞅瞅淡定在茶几边看电视喝茶的老爸，一副很欢欣的样子喊谌斐：“哥，我想喝星巴克！你带我去吧！”
谌斐沉默着掐了烟，穿外套拿钥匙，径直走到门口，整个过程没说一句话。
事情难办了……谌澜心想，这么短短不到半小时就叫老哥铩羽而归，老爹这是得干了多狠的事啊！
“老爸到底说什么了？让你郁闷成这样？”谌澜捧着咖啡，劝道，“出柜这种事一次成功的太少了，你看开点，咱们可以长期抗战。”
“他让我玩够了该结婚结婚。”谌斐敲着桌子，怒极反笑，“你说他那是什么理论？我以前女朋友一个一个的换就没可能真喜欢男的了？合着GAY们喜欢男的喜欢好些年忽然有一天开始喜欢女的了叫迷途知返，我忽然喜欢上男的了叫‘胡闹也要有个限度’？”
“额，老哥，至少老爸没直接把你打出家门什么的不是吗，他本来也不可能一下就接受了的，别受点挫折就阴暗了啊。”
“我倒宁可他跟我闹，或者打我，那起码说明他接受我弯了的这个事实了，他现在这，就是根本没把这当一回事往脑子里过。”谌斐烦躁地抓抓头，“什么叫玩够了该结婚结婚啊？啊？这怎么谈得下去？”
“那你就拖嘛！就不结婚，就不结，总能把老爸拖得能面对这个事了为止。”
“那样的话，等澜澜从英国回来，不定什么时候就正好撞上老爸避无可避得面对的爆发点了，那我提前一年多把这事摆到台面上来解决还有什么意义？”
“……也是。”谌澜无奈了，“不然，先从老妈下手？”
“我怕老妈直接气得犯心脏病。”谌斐这会儿稍微冷静点了，也有点无奈，“为什么世上的父母不是都像澜澜爸妈那样？”
“哈？？？你见过丈母娘了？”谌澜瞪大眼。
“见了，相处愉快，相见恨晚。”
“卧槽，差距啊差距，这就是常年在国外生活的父母和典型中国传统父母的差距啊！”谌澜咬着咖啡勺，“我将来要是生个儿子，肯定不会阻挠他去搅基！”
“……等你找到人敢娶你了再说。”
“喂！”谌澜不乐意了，“你这是对待全心全意支持你给你力量给你勇气给你后盾的亲生妹妹的态度吗！”
兄妹俩在星巴克游荡了一下午，事情没商量出什么好法子解决，谌斐心情倒是好了些，长期抗战嘛，早晚能让他守得云开见月明的。
晚饭过后，谌斐一个人抱着谌澜的笔记本上□□跟大家聊天，落雁居的群里有不少人在，大家热热闹闹地互相喊着新年好，新的一年也要继续快乐地混在一起云云，然后有人提议12点之后大家上线合影。
有人问谌斐楚澜沧在英国怎么样，起哄说让帮主爆个和帮主夫人的合照来看。正说着楚澜沧上线了，笑呵呵地跟大家道新年好，于是众人就都围拢过去开始抱怨楚澜沧不在的攻防都不像以前那么激情了，非常一致地企图忽悠他回来玩游戏。
谌斐无声地笑了笑，他自己工作那么忙，很难每场GF都到，更不要说能够次次都提前去安排指挥的事，加上合服，所以浩气盟很快也有了新的指挥，甚至新的一批007也被培养起来，麦子则在楚澜沧出国之后不久就A掉了。
新职业如日中天，新的强大的帮会渐渐出现，新的指挥们，新的玩家们，新的玩法、副本、地图，就好像在暗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就像曾经在神坛上的剑纯跌落谷底，就像明教打得大部分职业毫无还手之力，就像天策似乎越发疲软，就像治疗职业们都被迫让自己更强大以求在快节奏的JJC能够支撑下去……J3里新老玩家大批更迭，等到再过几年，是不是他还能跟小师弟一起，登陆这个游戏，一起踏遍J3的每一寸地图？
12点的钟声快要响起，楚澜沧的头像在对话框里亮起，简单的一行字：“师兄，新年快乐。”
谌斐勾起嘴角。
只要还活着，还在一起，还能坚持，总会等到好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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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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