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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劫(1)
书房外不远处的院墙后躲着一双美眸,薄薄的双眼皮,睫毛不疏不密微微带翘,明明很年轻很清亮,却琮着傲慢与讥讽,令人心里不很舒服。
她亲眼看到颜哭着从书房里冲出来,猜想定然是与左少棠不好了,不由有些高兴,只道是自己出面表现的时机,随着一声清脆的“表哥”,人便向书房走去。
左少棠缓缓收敛放空的目光,来人身来。
阳光下,一袭娇白纱裙托着个肤白貌美的少女向他盈盈走来,脸如瓜子,薄唇含笑,分明是不经世故的清纯模样,而那眼内不掩炙热的情意却又似要将人融化了!
见左少棠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张雪婷心儿狂跳,何曾得他如此认真一眼?那双幽深的黑眸像是有魔力般吸引着人一步步往下陷,便是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好似除他以外整个世界都是空白的!
自从她被接到左公馆第一次见到左少棠的那刻起,一颗心里也只有他了。这些年向她示好的公子少爷不好,她却全然未放在眼内,不管左少棠对她有多糟糕,也从来没想过放弃。她想得到的东西何时失手过?何况还是用尽所有心力去喜欢的人啊!现在是要等到云开月明了么?
每向他靠近一步,张雪婷的心就雀跃一分,直到走到他面前,虽然眼前的人面无表情,眼神好似透过她看到别的东西,但她不介意,只觉混身发热,脚下虚浮,遇到台阶也不晓得提脚,直直地倒摔了下去。
就在她即将跌倒之时,左少棠眼疾手快,猿臂一伸便搂了她的腰让其免于一场尴尬。
“表哥?”张雪婷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离他如此近,近得将“咚咚”心跳声也听得一清二楚——虽然这“咚咚”声只有一人,未免单调。
左少棠凝神望着怀中这张脸,记起也是有个阳光的午后,有一个少女坐在院中洗衣服,素洁的脸上泛着丝丝红晕,随着手起手落,空中便滑过一串儿水珠子,在阳光折射下散发着五彩光芒。那天的空气充满了桂花的清香,也不知为何,那么平凡的一个场景,就是印在了脑子里忘却不了!
“洁如……”
张雪婷脸色顿时僵了,急急地摇着他的手臂:“表哥?”
一股脂粉的香气顿时传入左少棠的鼻尖,他有些失望地放开手。
“表哥,我,我是来看看你有没有事,刚才你和……”张雪婷绞着手指结结巴巴地说明来意。
左少棠此时已完全省过神来,又恢复成她所熟悉的模样。他冷了一张脸转回书房:“我能有什么事?你先回吧,我还有很多公文没处理。”下了逐客令。
瞬间的落差令张雪婷有些错愕,不由失态地冲到桌前:“为什么?表哥,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左少棠的利目立时扫到她脸上,像是刀子刮的般生疼。他冷哼一声,摇了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如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话,你真是没救了!”
他已经知道她向左森告密的事了?张雪婷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在心里暗暗诅咒起多口多舌的左荞来。
“阿啾!”左荞揉揉鼻子。
“着凉了?”陆一鸣立时关切地想要将自己的衣服除下来给她披上。
左荞阻止了他摇头苦笑:“没有,不知道是谁在背后骂我呢!”
眼见大哥大嫂的关系越变越糟,她是焦急不已,便来拉了陆一鸣合计,便准备趁着这几日天色好出去游玩一番,趁机搓合两人。
推门不请自入,除了左荞也没别人了,左少棠伏在案边办公,并未理会她。果真左荞脆生生地叫道:“大哥!”然后一张俏脸便笑嘻嘻地出现在他面前。
动手捏了她的脸一下,左少棠才道:“说吧,又有什么诡计?”也只有这个心思透明的妹妹能让现在的他完全放松下来。
左荞不满地揉揉自己被捏疼的脸,嘟着嘴抱怨:“哪有什么诡计了。上回你要带我出门玩,现在都几月了,再不去就过年了啊!”
左少棠抬头往窗外看了看,见天气果真不错,也刚好这几日心情郁郁,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于是笑问:“你想去哪?”
“听闻丰都城特别好玩,近几天还要做个什么节呢,不如我们趁现在你公务也不是很忙就过去玩两天?”提到玩,左荞的眼里闪着精光!
左少棠好笑地看着她,假装无奈道:“若是我不去,这耳根子还有得清静?”
左荞眉开眼笑,拍手道:“你答应了便好,可不许反悔!那我现在就去给大嫂说去!”说罢蹦蹦跳跳地跑出书房,左少棠根本一句话也来不及说。
他抚抚这几日过于专注于公文而有些疼痛的额头,颜洁如若是知道他要去,当真肯去吗?对于那日之事其实心中有些后悔,但又拉不下脸面来找她道歉,于是便一下这么耗着。指不定这回是个扭转局面的时机?不觉心中已隐有期待。
左荞软磨硬泡的本事也太厉害,颜洁如终是拗不过她,只好点头答应了。不过令左荞不高兴的是,左森听闻他们要出外游玩,便让张雪婷也跟着一路去,她又不敢反驳,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坐完车又行船,颜洁如倒还好,她出生于江南水乡,对于坐船一事尚算习惯,但张雪婷和左荞却有些支撑不住,胃中仿似翻转般,待船行到一半,两人已是脸色苍白如纸。特别是左荞,不但晕船还十分怕水,又惊又惧地趴在船舷边吐了五、六回,直嚷着以后再也不来遭这种罪,幸得颜洁如和陆一鸣一左一右细心照顾,终于折腾累了,便趴在陆一鸣的肩头沉沉睡去。
相对于左荞,张雪婷虽也是晕船却显得可怜了些。左少棠坐于舱边,闭目养神,好以完全觉察不到她的不适,而剩下王小龙、迟肖、何志远他们与她却不甚熟悉,只得言语上关切两句便罢。
颜洁如有些不忍,虽然已从左荞口中知道她对自己其实仍是心存敌意,但归根结底也是别人有心栽害,不能全怪她,且现在这种状况也不好坐视不理,便走过去抚着她的背帮她顺顺:“你还好吧?”
张雪婷有些厌恶地避过她的手,心中冷哼一声,这个女人真是虚伪,连左荞都与她生气了,她却凭白来装作若无其事!
于是便冷冷道:“我去边上歇歇。”语罢,便拿手绢捂了嘴,跌跌撞撞走到左少棠身边的空位坐下,正好船身一摇,便顺势倒进左少棠的怀里。
左少棠微蹙起眉睁开眼,若在平时,他早就唬着脸将她推了出去,但现在却正好触到颜洁如投过来的目光,于是心念一转,便也伸手拍了拍张雪婷的背作安抚状。
颜洁如心下微闷,垂下眼睑假装没看到,勉强微微笑说:“那你先歇歇,别看水流,越看越晕。我到外面甲板上去透口气。”说着便越过他们,走上船头,并未看见左少棠眼中莫测的神色。
他们坐的船被人们叫作“半头船”,舱内只可容纳七、八人,甲板也并不大,除了撑船的船夫外,只有一桌大小容得人站。
颜洁如望着江心不断逝去的流水,江畔樯橹如林,江中帆影如梭,心中顿时开阔。这一长伊水任意承载着大大小小的船只,阅过江边的千番风景,流过数百余年却仍平静安然,自己何时才能做到这样胸容万物而自行自去,不受影响?
她便这样站在船头感慨良久,也不觉江风吹得身子发凉。
船夫笑言:“这位夫人,要不你也进去休息一会儿吧,船到了我再叫你们。”
颜洁如转过头去,才发现船舱内的人不知几时都已睡着了。王小龙他们坐在那里头随着船身起伏头一点一点的;陆一鸣则揽着左荞,自己姿势别扭却努力让她靠得舒服;张雪婷就坐在离她不远的船舱边,安然地躺在左少棠怀里,脸上还微有幸福的笑意,而左少棠则往后靠着舱壁合着眼,令两人看来如此亲昵。
船舱里面突然非常安静,自己却像外人一般被那个安静的世界隔绝,颜洁如心中又无端地觉得有些凄楚。于是她摇摇头:“不了,我不想打扰他们。”
船夫放下桨好心道:“夫人这样站在这里吹风也不成啊,现在天冷,很容易吹出毛病来。我去取些热水,你好喝了暖暖身子?”
遇着这么热心肠的人,颜洁如朝他感激地笑了笑。
那船夫乐呵呵地放下船桨,转身去舱边取了挂着的水壶,嘴里还一边絮叨着:“你们现在去丰都还真捡对了时间!后天那里就有个阎王巡城,听说所有的罗刹小鬼都要出来迎贺。像你们这种太太小姐肯定害怕,不过你们不用怕,那都是假的,人扮的……”话还没说完,却只听得身后“噗通”一声,他再回头望去,甲板上哪还有颜洁如的影子!
“不好啦!那位夫人落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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