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不再

　　<一>

　　其实，我和余梵的故事没什么特别的，甚至俗套的就像是一部三流的电视剧，乏味、无聊。

　　余梵有个不错的家世，父母原本都是国企干部，后来响应国家号召而下海经商。因为是最早那批下海的，没几年，余家便成了我们这里首屈一指的大户。再加上原有的关系网，也是称得上一方权贵。所以，余梵从小就是个经常受人巴结的对象。

　　然而，身为余梵同桌的我，却和他有很大的不同。

　　父母走得早，什么积蓄都没留下，反倒是把我这个累赘扔给了奶奶。爷爷早年因公受伤，下肢瘫痪。所以，家里家外几乎都是奶奶一个人操持，日子过得并不算容易。有几次，我跟奶奶说想去一所普通学校念书，可奶奶只是对我笑笑，并没有答应。

　　就这样，我和余梵做了九年的同桌。直到上了高中，因为身高的不同，我俩变成了前后桌，我在前，他在后。

　　虽然同桌了很多年，可我和余梵却是在高中才慢慢有了交集。

　　我的性格有些内向，不善与人接触。有时，我也想主动与人亲近，却苦于找不到方法。尤其是像余梵这样的“人物”，总觉得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就算我很羡慕，可也终究是两条平行线。因此，当余梵主动跟我搭话的时候，我着实紧张了很久。

　　当时的余梵失恋不久，情绪有些低落，无心学习。但为了应付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卷子，他会借我的来抄。抄的次数多了，我俩也就熟了。余梵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有的时候会给我一些“报酬”——他不爱吃的零食。虽然这些零食我并不喜欢，但很庆幸，余梵他给我的不是钱。隐隐地，我对他多了几分好感。

　　高二的暑假，学校组织夏令营，我和余梵被安排在一个房间。夜里，他和几个哥们偷跑出去玩。我以为他晚上不回来了，就锁了门，躺下睡了。迷糊间，听见有人敲门才爬起来去开门。可门一打开，那人就把我堵在了门口，还没等我推开他，就被吻了个正着。余梵嘴里满是酒气，那味道透过舌头融到了我嘴里，熏得我头昏脑胀。这，是我第一次接触“酒”。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我和余梵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的衣服都大敞着，身上还留着些淤痕。我被这情形吓得够呛，倒是余梵很平淡的说了一句：“我是碰你了，可我没睡你。”他这话把我气得直哆嗦，顾不得轻重，一连打了他好几拳，之后仓皇而逃。我虽然对余梵了解不多，可从来没觉得他这么无耻，原本积累的好感也一下子全没了……

　　我开始无视余梵的存在，假装看不见听不见，但余梵并不气馁。一天晚自习放学，他堵在我回家的路上，跟我说了很多话。他说他喜欢我，想跟我交朋友，虽然他没跟男人好过，可就是想跟我好，想跟我上床。我赏了他一耳光，他却把我吻得喘不过来气。

　　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位置，我和余梵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好上了。

　　渐渐地，我发现余梵是真的对我很好。他虽然有些轻浮，却懂得体贴人，对我照顾有加。这让我第一次知道有人疼是怎样幸福的事儿。

　　可临近毕业，填报志愿却成了我心里的一个难事。我本来很想学设计，但听说学费是普通专业的两三倍，便没了勇气。余梵见我在志愿表上擦了又写写了又擦，就问我怎么回事。我不想说是为了钱，含糊着编了个理由，却被余梵看穿了。他抢过我的志愿表，自作主张就填了一个装潢设计，与他的志愿是同一所大学。还记得当时余梵笑着跟我说：“以后老公养你。”

　　一切就如同设计好的一般，我和余梵考入同一所大学，我学设计，他学经济。四年的学费生活费，除了奶奶给的、我勤工俭学赚的，剩下基本都是余梵出的。可也正因为余梵出钱供我念大学，才让他父母提早发现了我和余梵的关系。

　　余梵本想等毕了业工作稳定了，再同家里说我俩的事，所以余家父母的突然到访让我们措手不及。余梵为了我跟家里闹得很僵，我有些不忍见他一脸的颓废，提过分手，余梵却没答应，甚至还拉着我去买了一对戒指，说要结婚。我不知道他是逆反心理作祟，还是真想和我这么过下去。但我知道，我心里其实很期待这枚戒指。

　　……

　　我没再看余梵的脸色，扯了一张纸巾，擦干了手，就出了卫生间。等我回到座位很久，余梵才慢悠悠地回来，一坐下就开始往胃里灌酒，我猜他没多久就会喝得烂醉。果然，等酒席散了伙，余梵就已经走路画圈了。比较顺路的几个同学都搭车回家了，只剩下我和余梵。我见他晃晃悠悠地往停车场走，就叫住他，劝他打个出租回去。余梵眯着眼睛回头看了看我，没做声，继续走。犹豫了两分钟，我又叫住他，说干脆去我那儿住一晚吧，别开车再出了事。这次，余梵虽然还是没说话，但是乖乖地转了身。

　　余梵三步一退两步一摇地走在前面，我静静地跟在后面。我的家，曾经也是他的家，余梵并不需要我带路。看着他的背影，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因为朋友们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所以每次从饭店出来，我们都假装成陌生人，保持着距离往家走。而今天，已经成了陌生人的彼此又是为了什么走在同一条路上？

　　我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过是不想余梵出事罢了，而且家离的近，留他睡一晚也不会怎样。

　　爬上三楼，余梵已经靠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了，我见他捏了手里的烟，咳嗽了两声，像是催我快些开门。等我开了门，刚脱掉鞋子，就被余梵搂住了腰。

　　我躲身避开，从柜子里拿了两双拖鞋，“都到门口了，别再让我赶你出去。”

　　这话确实奏效了。一夜里，我和余梵，一人睡卧室，一人睡客房，相安无事。

　　只是第二天早上，余梵在门口穿鞋时发现了那枚被我剪断了的戒指，气氛又尴尬了起来。

　　“什么意思？”余梵举着那戒指，口气不善。

　　“离婚了，这东西不就没意义了么。我摘不下来，就剪了。本来想扔掉的，忙着忙着就忘了。”既然余梵无名指上也没有了束缚，我就没什么可心虚的。

　　“行，那就扔了！”

　　还没等我再开口，余梵已经把手里的戒指扔出了门口。随着几声金属的磕碰声，那戒指便彻底从我眼中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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