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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海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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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乎，雅美就心安理得地在海界住下了。由于伤势过重，雅美虽然已经清醒，但还是嗜睡不已，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十六个小时在睡觉。加隆又不让她到处乱跑，只有睡觉和发呆这两件事来打发时间了。不过也还好，雅美这自然熟的性格很快和服侍她的侍女们打成了一片，经常说说笑笑的，只是狄蒂斯总以打扰她休息为名，把侍女们支走，久而久之，侍女们也沉寂了许多。狄蒂斯见她实在无聊没事，就给她带了几本书看，有时也会陪她聊聊天。只不过，雅美却是有意无意在疏远狄蒂斯，她自己也觉得奇怪，甚至不知道这种芥蒂是怎样产生的。但狄蒂斯自己却一点儿不在意，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雅美的态度一般，还是尽心尽力。这让雅美多少有些歉疚。
至于加隆，从醒来后雅美就没见过几次他的人影，偶尔来的几次也是斗嘴不断，像说相声一样。对话如下：
“喂，听说是你救我回来的，那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靠在床上，手指夹起一缕粉发。发尾如羽扇一般在指间散开，闪着珍珠般温润的光泽，在发梢汇聚流光点点，亮得有些发白。
“路边。”加隆双手抱胸，望着窗外的水光潋滟，“看你没人管就把你捡回来了。”
“我又不是阿猫阿狗，用什么‘捡’啊？”雅美手指一弹，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我可没说你是阿猫阿狗，是你自己往头上套的。”加隆转过脸来，对着雅美挑衅一笑。
“你！……”雅美被气得说不出话。
诸如此类的，惹得狄蒂斯为首的几个女孩想笑又不敢笑。
海底的生活惬意而轻松，也许是因为她一片空白的背景，也许是周围的人对她的不了解，也许是重归大海怀抱的激动和欣喜，让她也放下了重重的防卫，敞开心扉。当然，在如意中也有不如意的事。
看着面前微笑着用勺子一下一下搅着药碗的狄蒂斯，雅美嘴巴扁了扁，水雾蒙上水汪汪的双眼，委屈而楚楚可怜。
“小姐，要不我叫海龙大人来吧？”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看得心底发软的狄蒂斯只好搬出杀手锏。
“……算了。”雅美翻了个白眼，她可不想再被加隆强灌一次。雅美接过药，本来狄蒂斯是要一勺子一勺子喂她喝的，但转念想想，长苦不如短苦，于是头一仰，把药一饮而尽。
转过身来，把胸前的丝带抽开，寝衣霎时像雪片一样自肩膀滑落到腰际。雅美把头发拉到前面，露出窈窕却包裹着绷带的后背，然后用搭在双手上残留的衣物挡住胸口，倒在了床上，让狄蒂斯为她上药。
“小姐，您忍一忍……”狄蒂斯颤抖着手帮少女解开绷带，每次看到少女后背的伤痕累累，总会一阵阵地触目惊心，谁居然会如此地心狠手辣，把这样一个女人都会看得心软的女孩伤成这般重？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愈合，每一层被除去的纱布上，都沾染着血迹，头先是褐红的，越到里面越是鲜红，如簇簇新开的海棠。狄蒂斯不禁要佩服这个少女的坚忍，她从头至尾都没有哼一声，纵使冷汗不停地从她的额角滚落，纵使衣物床单已被揉成展不开的皱褶。
“狄蒂斯……”微弱的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雅美趴着，一手枕托着下巴，一手拨弄着碎发，看似随意地说着，“加……海龙他，好像有两三天没来了……”
狄蒂斯一愣，然后笑着回答：“是呀！怎么，您想他了吗？”
“才没有呢！”雅美突然转头，过于猛烈的动作牵扯到了伤口，她只得恢复原状。
“海龙大人他……很忙，”狄蒂斯的笑容透着一股说不明的意味，“不过，如果是您想他的话，无论多忙，他都会赶过来的。”
雅美默然。不知道为什么，当狄蒂斯用如此暧昧的语气说出“很忙”的时候，雅美竟有几分落寞，他就这样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了吗？
自嘲地摇摇头，雅美心里不断地辩解着：不，他不是不管她，他是真的很忙。想想加隆在海界当了这么大一个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相当于圣域的教皇，事情哪有不多的？再说波塞冬又不在，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压在他身上，不忙都奇怪了！
虽然这样想着，心里却仍像横了一块千斤重的磐石，重重堵堵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当年在星楼苦修的时候，撒加也是好几天才来看她一次，她都没什么感觉，还天天祈祷着撒加不要来。可是现在，她怎么一点儿劲儿都提不起来了呢？再说为什么要把加隆和撒加比？
“小姐……您是不是喜欢海龙大人？”狄蒂斯试探地问道。
“怎么可能！？”顾不得身上的伤痛，雅美翻坐起来，“他这人野心大，没个定性，不负责任；嘴巴又坏，又不懂得温柔体贴，整天只会调戏欺负人，把我放在这儿不闻不问的，在他身边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你说，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一口气报怨完，雅美对上了狄蒂斯愈发暧昧的眼神和得逞似的笑容，再细想了一下刚刚自己口不择言的内容，不由脸颊飞红。一偏头，气道：“不跟你说了！”
日光水影越过窗子，映在羊毛软毡铺设的地面上，似乎也有水波漾漾；窗外簌簌的风声荡涤，漏进屋内，吹得床边案几上镂空镀银香炉里龙涎熏香的袅袅轻烟飞散不凝。良久，雅美才问道：“狄蒂斯，在海界中你也是样貌不俗……那么，你和海龙……”
狄蒂斯吃了一惊，唇瓣微张，好久都没有阖上。突然捧腹大笑，声音如铜铃般悦耳动听：“我本觉得小姐您聪明过人，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范糊涂？”她平息了气息，脸色犹是带着深深的笑意，“您想想，如果我真是海龙大人的情人的话，他又怎么会放心派我来照顾您呢？”
雅美恍然大悟，同时也为自己的唐突懊恼不已。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会想不到呢？还整天在那里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难道这就叫关心则乱？叉！她关谁的心，乱谁的乱啊口胡！
把缭乱的思绪抛之脑后，雅美又笑嘻嘻地和狄蒂斯说笑。只是觉得心里有一块大石轻轻地放下，人一下子松了下来，好不自在。
第二十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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