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下的玫瑰

　　炜杰一个人坐在黄昏的断桥上。
　　断桥已经荒废了很久，夕阳晃晃的铺在身上，把他的头发染得微微发烫。再穿过可以闪躲的每一寸缝隙，填在桥面斑驳的裂痕上。
　　一朵红玫瑰的花蕾攥在手里，也隐约映出点点的金黄。
　　四周一片寂静。偶尔有行人匆匆而过，也只是自顾的朝自己的目的地前行，然后背影慢慢消逝在氤氲的阳光中。仿佛平滑如镜的湖面，偶尔被风吹起一个小小的波澜。一切过后，湖面依然平静，一切发生过的都被淹没在深深的湖底，再无痕迹。
　　于是炜杰毫无表情的面孔，仿佛也被全世界遗忘。
　　只是一点一点把玩着手中的玫瑰花蕾，没有悲伤，也没有欢喜。但深陷的眼睛却止不住地溢出宠溺。
　　不知何时，眼前站了一个人。全身黑黑的衣服，连衣的黑帽子遮住了大部分脸，看不见眼睛，最清晰的是嘴角那一抹邪邪的笑，始终停在那里，不曾改变。
　　炜杰轻轻抬起头，眼里变成一片迷雾。
　　你在做什么？黑衣人轻轻的问。
　　等人。
　　等什么人？
　　一个女孩。
　　炜杰头扬了扬，目光闪过了一丝的明亮。
　　她叫四季。瘦瘦高高的，头发很长。眼睛很大，但笑起来会弯弯的，她有时候会固执的像一只倔强的小猫，但有时候又会默默地流眼泪。她有时候喜欢听安静忧伤的歌曲，有时又会和着重金属摇滚乐的节奏跳来跳去。看她开心的时候你会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晴空万里，她忧郁的时候会把彩虹都染成灰色……
　　你，见过他么。
　　黑衣人静静地听着，依然只能看到那不羁的笑。
　　你们吵架了？她离开你了？
　　恩，她看到我为别的女孩子擦眼泪，回家后跟我吵，我打了她一巴掌，她就跑出门，到现在也没回来。
　　你一直在这里等她？
　　恩。
　　为什么不回家？也许她现在正在家里等你。
　　不会的。我们说好，如果吵架了或者冷战了，我就会来这个断桥上等她。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第一次接吻的地方。我会那一朵红玫瑰的花蕾。红玫瑰是她最喜欢的花，我们会一起把花蕾带回家，一起养起来，让我们的爱也重新绽放。
　　看你的样子，你已经等了很久了对么。
　　是的，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里我没吃没喝没睡，只希望她能赶快回来，让我们把话说清楚，然后一起回家。
　　黑衣人动了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你说的那个女孩，我确实见过。可是，我不能带你去找她。你没有资格见她。
　　炜杰猛的抓住男人的衣服。求求你，带我去找她。
　　黑衣人挡下炜杰的手，嘴角依然高高的上扬着。
　　你当初不知道珍惜，现在才知道等她回来。你知道么，她来找过我，求我带她逃离有你的世界。你说得对，她难过的时候会把彩虹都染成黑色的。她是那样的爱你，可是离开你的心又那么的坚定。那是因为，她绝望了。你懂什么叫绝望么？有些错误是永远无法原谅的，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去弥补。既然不懂得珍惜，就没有得到的资格。
　　还有，你不是已经给别人擦眼泪了么。那个女孩呢，也离你而去了么，你才会想到曾经围绕陪在你身边的四季么。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炜杰喃喃道。
　　那是怎样的？
　　四季看到的那个女孩，是我住在乡下的妹妹。她来这里，是为了告诉我，我的母亲在一次干农活时，被铲车撞到，当场死亡。我母亲靠拾稻谷和编筐为生，养活了我和我妹妹，还供我出来念书，就是为了逃离那个贫穷的农村。可是，我逃出来了，想把我妈妈和妹妹接过来一起生活，她们却说为了不让我有太大压力坚持不肯来。我本来想我母亲身体那么健康，我可以再努力几年，等拥有足够的实力的时候再给她们更好的生活，可是没想到……
　　我妹妹不知道给怎样料理妈妈的后事，就来找到我。我在安慰她的时候被四季看到了，一向温柔体贴的她却始终不肯理解我，一直和我吵。我的情绪就像一个被压到超出极限的弹簧一样，再也压制不住，就打了她一巴掌……
　　黑衣人的笑容收了收。
　　你为什么不当场和她解释，也许她就不会跑太远了。
　　就在我已经要追出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电话，是公司老总的。他说我们项目组负责的一个项目出了严重差错，如果处理不好，会造成几百万的损失。我是项目组组长，不可以因为自己的过错让全组的人跟着我承受损失。处理好公司的事后我马上来到这里等她，我以为她只是一时任性，等她想通了就会回来，我就可以把一切都解释清楚，然后带她回家。可是，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她都没有回来。
　　黑衣人低头看了看那朵玫瑰花蕾，依然透着饱满的粉红，似乎刚刚采摘下来。
　　如果是这样，你不用再等了。她既然离开你这么久，自然是不会想回来了。但是，她会原谅你的，相信我。现在，你可以去重新寻找快乐，也给她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吧。
　　我把我一生的快乐都给了她。没有了她，我是永远不能快乐的。她，是我唯一的救赎。带我去找她好么，我愿付出我的一切来换，求你。
　　黑衣人直了直身体。
　　你真的决定好了么。这一次，如果你再找到她，你永远都不可以再伤害她，离开她，不论你有什么理由。
　　我愿意。只要能够和她在一起。
　　黑衣人完全收起了笑容。
　　……
　　第二天，电视当中插播了一条新闻：一个男子在离市区较远的一条几百米高的废旧的断桥上跳下，当场身亡。据在场市民透露，该男子先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很长一段时间，然后突然开心的笑起来，接着就跳了下去……
　　那个路过的市民因为太恐慌而没看到，他手中握着一朵玫瑰花的花蕾。在他纵身跃下的时刻，以一种奇妙的姿态绚丽的盛开，然后迅速地枯萎，零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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